相互介绍之后,气氛总算有了一些缓解,只是陆衍还是不知道该跟此人说些什么,呆呆地坐在那里回着于风行的问话,倒是于风行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不停问着陆衍问题,从定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到陆衍之前的游历经过,就像是跟陆衍认识了多年一般聊得火热,陆衍虽也回着话,可只要涉及到有关她隐私的问题她都避重就轻地蒙混过去了,表面上她也装着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只是她心中却是越来越奇怪起来,毕竟于风行是璟国都尉,跟她这样亲近于理不合,根本不像是同僚之间的普通交谈,反倒更像是在打探她的底细。这般想着,陆衍越发谨慎起来,只恐是秦九遥抑或其他两名将军对她还有不放心的地方,因此特意派他过来探探她的底。
同样的于风行心中也在计较,陆衍这小子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问了这么多问题他竟然不露分毫有用的信息出来,果然是个狠角色,只是原本自己是打算在大军进城之前把他悄悄做掉的,却没想到自己跟他竟然分到了同一间房,这样的话他若是无缘无故出事,自己也会被人怀疑,反倒不好。
而且自他们进城以来没见到一个定国百姓,本想借助陆衍定国叛将的身份刻意挑起事端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陆衍陷入死局,如今这个计划也是行不通了,于风行心里烦闷不已,难不成当真天不助我?思来想去还是要等到大军入城以后才能再做打算,于风行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此时已接近黄昏,林责回大营传话怎么也要到半夜一更左右,等到大军准备好开拨,以大军的行进速度,到达这里也是明天深夜,如此那便暂且留你小子两日性命再说,等到大军过来之后,立马就能够将这小子踢出房间,这样才更有办法解决掉他了。
两人正尴尬之时,忽然有下人过来传唤,说是秦九遥有事相商,召众人过去,这才打断了他们两个的交谈,两人听此皆是舒了一口气,相互请着便一起去了秦九遥的院子。
秦九遥跟陈翰靖的院子相隔不过十几米,林家几个兄弟就在偏房住着,陆衍跟于风行出了房间以后就见到陈翰靖也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想来也是因秦九遥的传唤这才急忙出来的。两人上前行礼之后便跟在陈翰靖身后一同去往秦九遥的院子。
到了秦九遥书房,就见他正靠在上座上,以手支额,两眼耷拉着,似是费了不少心神的样子,很是疲惫。林穆在一旁点宁神香,林诲则给秦九遥上茶,见陆衍他们来了便在秦九遥耳边低语,示意他陈将军来了,秦九遥低低地嗯哼了一声,仍是作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陈翰靖进来见此也不见怪,随意找了一个位子坐下之后,林诲躬身给他也上了一盏茶,然后便退到陆衍身边去了,林穆上完香便候在秦九遥身后听候差遣。
见秦九遥休息地够了,陈翰靖开口问道:“你找我们过来是要说些什么吗?”
秦九遥睁开眼睛,皱着眉,微咳了几声,沙哑道:“林诲,将你问来的消息呈报一下。”
林诲听令向前一步,对着陈翰靖行了一礼,端端正正站在那里汇报:“我刚刚趁少主与将军与舒丞相交谈之际偷偷潜入六峡军营里查探了一番,经过调查发现六峡国攻打深州并没用动用一兵一卒,而是在他们来前深州就已然是一座空城,六峡国军队没有耗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深州,入城之时舒丞相担忧是敌军设下的诡计,曾先派人入城搜查却并未发现有一丝深州军民的踪影,舒丞相不放心便将军队驻扎在城外几日,期间也做过不少事想要将隐藏在城里的敌军逼出来,结果发现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入驻的城池,而这些事都发生在我们驻扎到深州城外两天前。”说罢林诲拱手示意自己说完了,这才抿着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轻轻舒出一口气。
而在座几个基本上都被林诲打听来的情报震惊到了,这个消息于他们而言既是好事却也是坏事,好事在于之后他们可以拿这件事要挟六峡军队将深州驻地分一半给他们,而不是暂住,将来分地界的时候也有个说法;坏事则是这次入城和谈摆明了是那姓舒的摆了他们一道,他对外封锁了所有有关空城的消息,为的就是让秦九遥他们主动送上门来将条件奉上,还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秦九遥的提议,实则他心里只怕正如同看傻子一般偷笑呢!一想起舒于现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秦九遥心中便是一阵气闷。
陈翰靖最先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闷声低沉道:“这舒于现当真是狡猾,竟然能将如此重要的消息掩盖的丝毫不露,可见他分明有心诈我们,这次当着是被他给狠狠耍了一回。”说着陈翰靖眉头一紧,又道:“林诲说六峡是在我军抵达深州城外前两天才入得城,可为何斥候来报却说多日前六峡国便攻下了深州,大军随即入驻,难不成斥候营里还另有奸细?”
陆衍站在一旁听着陈翰靖讲话,低眼就见陈翰靖虽表面平静,可自他紧紧扣着座椅扶手的动作来看,显然也是在极力隐忍心中怒气。秦九遥也难得的是一副气苦的模样,再抬眼看看周围几人脸上也是同样阴沉气愤,书房里的氛围也跟着低沉下来,只她一人像是没事人一样左顾右盼,显然格格不入,于是陆衍也皱着眉头低着眼,尽力装出一副懊恼烦躁的模样,然而心里却是狠狠地将舒于现的奸诈夸了好几遍。她原本以为舒于现只是单纯与秦九遥不对付,但在征伐定国这件事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因此她先前写给舒于现的信件就极有可能暴露,可如今看来这舒于现不仅跟秦九遥敌对,甚至还存了杀璟国军威风的念头,还刻意将这些消息封锁起来诱秦九遥上钩,看着秦九遥吃瘪的样子,陆衍心里别提有多舒爽了。
陆衍这边还在心里偷笑,这边秦九遥白着嘴唇回道:“奸细应是不太可能的,想来必是舒于现可刻意放假消息出来引我们上钩,另一方面又刻意在我们入城之时将城池守卫都调整了一边,让我们在心中起疑,在进书房和谈之前也刻意不告诉我们事实真相,他就是要让我们心里相信六峡国有这个实力打下深州,从而轻易就把我们手中的筹码抛出去,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只怕这是他一早就算计好的,错不在你们而在我,是我没有想周全,这才着了他的道。”说到后面秦九遥近乎是咬着牙才讲完的,他与舒于现本就有旧怨,若不是因为自己要讨父皇欢心,这才自请过来亲自策划这场覆灭定国的行动,也就不得不要跟舒于现这个混蛋正面相见了。如今新仇旧恨一道算上,舒于现欠他当真是越来越多,自己也是恨不得一剑砍死那混蛋,当真可恶至极!
这般想着秦九遥恨恨地将茶盏一甩,便发出嘭地一声,茶水也飞溅出来。陆衍见此倒有些奇怪了,书房里面他们跟舒于现交易条件究竟是什么?竟然能够让秦九遥如此生气,转过眼去,陆衍看向其他几个刚才跟她一起站在书房外面的,虽面上都是一脸气愤,但同样跟她一样疑惑不解,只是都暗自按捺住了,毕竟他们只是下属,要是上司不说,他们就不该多问,知道的越多错的几率也就越多,因此几人索性都三缄其口,只作出恼恨模样,只等着秦九遥冷静下来之后再商议。
半晌,秦九遥才缓和过来,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定在陆衍身上,随即冷声道:“如今我们已然着了舒于现的道,万不可再被他耍了去,我刚才同舒于现商议联军驻城的事宜,舒于现同意了将城池划出一半来作为我军驻地,并且在接下来对阵冀州军的战役上与我们并肩作战。这次虽然我们被他耍了一回,可这帐总会有算回来的时候。”
陆衍在一旁听着秦九遥的话,不觉浑身一紧,总觉得有种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侧目看了一眼,就见秦九遥目光不错地看向她,眼神阴冷,陆衍脊背一凉,秦九遥知道瘴气林一事出自她手,哪怕没有直接证据,可她也是直接嫌疑人,他先前不动她,完全是看在她的特殊身份上,但他会把自己的怒火转移到她身边的人身上,陆循就是很好的例子。瘴气林一事如今令秦九遥损失惨重,即便他后程能一一找补回来,但以目前的情势来看,秦九遥是怎么都不会放过他们了。思及此,陆衍越发觉得这璟国大营是待不得了,成德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想要脱身也不好想办法,一时间陆衍也是急上心头,不觉冒出一身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