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有不少定国百姓在背地里猜测韦如集的目的,只是现在定国处于兵荒马乱的时期,况且这些谣言也没有一个定论,因此也就不好下定论。可此时要是让百姓们知道了他的野心,即便不爆发民乱,但至少能在军中激起不少言论,大敌当前,若是韦如集不主动承认自己的狼子野心,那便很难将动摇的军心压制下去。定国皇帝威信实际上并不能与韦如集相比,甚至还有不少百姓巴不得这昏君死在浔州一役,只是这定国皇帝就是再昏庸无道也始终是一国之君,韦如集即便称自己为国为百姓,不得已而弃君主,自立为王,可在征伐史册之上这都是一大污点,更是动摇其部下军心的根本。而他们到时候只需要把握好时机,趁他们军心未定之时趁势进攻,便可有七分胜算。
“只要我们在临阵之时将定国皇帝与皇子推至军前,胁迫韦如集缴械投降,哪怕他不看重定国皇帝的命,可那定国皇室的唯一血脉,他可就不能不管不顾了吧。”秦九遥喝着茶,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已然有了十足把握。
听着他的这番分析,舒于现不知不觉间也从座位上端坐起来,思索片刻,忽而起了几分考校的心思,勾起薄唇轻笑道:“照你这么说,此事确有十足的把握。可你如何确信韦如集会真的相信那所谓定国皇帝唯一血脉的皇子就是真的,况且定国皇帝昏庸至极已是为百姓不齿,所以即便韦如集放弃救那小皇子也未必真的能动摇到军心,不是吗?难不成你还有其他手段,能让他与所有定国军民相信并且认为他们需要这个小皇子呢?何况之前从未听说有个私生的皇子,如今突然冒出来,其血统实在引人怀疑。”说着舒于现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杯握在掌心,轻轻吹上一口气,似乎想要表示自己对于这个主意的充分怀疑。
秦九遥一早就知道舒于现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一般的条件他绝不会动心,一样慢条斯理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低着眼,再慢条斯理道:“可若是他身上有赤龙印呢?”
此话一出,舒于现脸色立刻就变了,双目自茶盏上倏忽转移到秦九遥身上,随即瞳仁便是一阵剧烈的颤动。那可是赤龙印啊!定国历代君主号令赤鳞骑,这支神秘部队直属于每一任定国皇帝,只要君主以赤龙印为号,赤鳞骑便能听其号令去往任何地域,完成一切使命,且这支部队来去无影,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从哪里消失,也不知道这支部队中任何一人的身份,这些人就像是存活在另一个世界的鬼魅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而这支部队最让天下人所熟知的则是它有着极强的战斗力,赤鳞骑每次出动仅十数人等,一人一骑,于暗夜行走,座下快马皆似黑色闪电一般疾驰于夜色之中,一夜间便可行至数千里之外,毫不停歇。而这十几人个个身怀异种本领,于万人之军中都可全身而退,更有甚者曾传闻其中有不少赤鳞骑会妖术,随手一甩便是山河倾塌,烟火弥漫,顷刻间几百营帐便葬身火海,三天三夜不熄。后者虽是后人杜撰,可这也足可见赤鳞骑之实力不容小觑。定国百年间赤鳞骑只出动三次,皆是定国近乎覆灭之时,而他们一旦出动便是翻天覆地的转折,只是赤鳞骑也并非全部命令皆会听从于定国君主,似是最初制定赤鳞骑时曾与定国君主达成过协议,只帮其化解危机,却不帮其开疆拓土,侵略他国,否则以赤鳞骑的实力,想要覆灭其他三国简直易如反掌,故而这也是为什么东鸣大陆争斗一直不得平息的原因。
这赤鳞骑实力强劲,自然也是各国极力想要争取的对象,奈何这赤鳞骑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没人知道其老巢在哪里,自然也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商谈,除非将定国皇帝活捉,令其号令赤鳞骑出现,然而且不说活捉定国皇帝本就是件非常难办的事,其次便是这赤鳞骑也不会让他人轻易便能够捉拿到定国皇帝。即便被抓,只要君主发动赤龙印,赤鳞骑就会在极短时间里将他救出,只是这次很是奇怪,浔州失陷当天定国皇帝被抓,时至今日已有月余也未见有人前去营救,难道真的是秦九遥将他隐藏地太好了吗?不止他的人没能找到,就连赤鳞骑也没能找到?
秦九遥看着舒于现的表情变了好几次,心中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定国皇室与赤鳞骑之间关系千丝万缕,他虽有心拿下赤鳞骑,可没有赤龙印说什么也难,他起先也以为只要有定国皇帝在,在赤鳞骑帮助下,他想要覆灭定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深入宫廷政治以后,他竟然发现了一个外人不知的辛密,那便是并非历代定国皇帝身上皆有赤龙印,能够召唤赤鳞骑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三代皇帝,并且皆是在定国大乱之时在位,而事后他着人调查也发现了这一代的定国皇帝身上并没有传说中的赤龙印,而真正的赤龙印只有皇子登基之后才会在何适的时机显现出来,很显然这个萧昇并不是天定的赤龙印继承人。
当然依照他的个性,这些证据并不能表示什么,毕竟他不是定国皇族,对于赤龙印的记载也少有,因此他当初也不敢直接动手,而是暗中使了一点小手段,命人暗杀定皇,果然在萧昇命悬一线之时并没有赤鳞骑的身影,所以他才敢打定主意将萧昇囚禁起来。而那个成德,他也仔细检查过起初并没有找出他身上的赤龙印,可随着他们一步步吞食定国疆土,萧昇的身子不断虚弱下来,他身上竟然隐隐出现了淡红色的印记,这让秦九遥不得不考虑赤鳞骑的存在,他将成德单独关禁,又派重兵把守,将他身上的印记用药物悄悄掩盖起来,既是掩饰,更是不想让成德自己发现赤龙印的存在,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运用这个赤龙印,但这样至少可以减缓赤鳞骑找到他的时间,也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应对,等到他彻底拿下定国军以后,即便赤鳞骑听从号令反击,届时定国已亡,赤鳞骑又还有什么用处。
而至于之前他交给陆衍的那副寻人图谱不过是他臆测出来的,为的只是让她不停地在宫里瞎转悠,好为自己拖延时间,只是最终却没想到还真的就让她找到了,那时乍一听她找到了对象,当真让他有些吃惊。不过好在她也对此并没有察觉,关于赤龙印的事她也一概不知,因此那成德虽懂事听话,但毕竟年幼,对于皇宫辛密也接触不多,故而应当也不知道此事,这就给他提供了绝佳的利用机会。如今他要逼着韦如集“叛国”,即便韦如集不从,只要有赤龙印在,他便是找再多理由,一旦他不救便是祸国殃民的叛徒,定国军心必将大乱,覆灭定国的时刻指日可待!
思及此,秦九遥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地看向舒于现道:“如何?用这个条件换半座城池可还行?”想来已是认定舒于现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果不其然,舒于现权衡再三,这才下定决心一般道:“行,自今日起,六峡军驻西城,璟国军驻东城,两军交替值勤,粮草共享。以此作为交换,定国皇帝由两国士兵共同监视,同样在攻下冀州之后,所得利益两军平分。如何?可能答应?”
秦九遥听罢,起身振衣,抛下一句“成交”便转身而去,陈翰靖紧随其后,一同出了书房。舒于现坐在卧榻上,双眼晦暗不知所思,只是他嘴角上扬,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一般,看得易逢述浑身一阵寒噤,哆哆嗦嗦地将书房门掩上,自己也匆匆告退而出。
两国协议达成,秦九遥与陈翰靖出来以后便由易逢述领着去往安排好的住所,林责领命回去带军队进城,林诲出去打听消息未归,林穆要负责伺候秦九遥,剩下陆衍跟于风行,两人便被分配到陈翰靖房间旁边的房间作为护卫。
陆衍心下郁闷,哪怕是跟林诲同屋也好过跟于风行。站在房间里,于风行跟她大眼瞪小眼,两人皆是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借着四处查看房间来缓解尴尬。只是查看毕竟有限,随后两人便一同坐在凳子上喝茶,沉默不语,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陆衍心中努力思考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好避开此人,半晌于风行却突然开口,这才打破僵局,只听他道:“陆校尉进军营多日,于某还未曾正式介绍过自己,实在失礼。”说着他一拱手,道:“在下姓于,名风行,双十年岁,祖籍璟国临祁,现任璟军都尉,还未请教陆校尉。”说着又朝着陆衍一拱手,示意她介绍一下自己,挂着微笑,表情很是亲切模样。
陆衍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干什么,但他既然问起来也只得回应才行,不得已,陆衍拱手回礼道:“于都尉见怪,早该向于都尉见礼的,这是在下不是。”说着陆衍便将自己的性命祖籍年龄简单地介绍了一遍,说道祖籍时,两人心照不宣地尴尬一笑,毕竟陆衍身份放在那里,实在不好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