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俏的事情李氏没讨到什么说法,因为双方的婢女各持一词,没有目击者,也没有证人。
这事处理得令李氏不满,怒气填胸,几天没有消下去。
坐在屋里,她翻着送来的财本,看了又看。
她阴沉着一张脸,身边侍候的婢女大气不敢喘,就连荣盛看她板着脸的表情都吓得不敢闹腾了,乖乖的坐在一旁画起了画。
“夫人,二爷来了。”婢女素兰匆匆走了进来,轻声禀报。
李氏眸色微沉,二爷来了么。
他最近倒是极少主动朝她这边来了,有事没事,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三房那边,以孩子们练武为名,没有一天不去的。
苏长离渊又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在一旁安静玩耍的荣盛,唤了他:“盛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荣盛看他一眼:“画画。”
苏长渊也就自顾的坐了下来,对他道:“盛儿,这这都画的什么呀?”李氏张罗着非要亲自教导儿子,也就随她了,现在他过来,自然是要考问一下,看看他都学了什么了。
“鸡蛋。”荣盛答了他一声,继续画他的鸡蛋,他已经画了无数个各种各样的鸡蛋了。
为了熏陶他,让他爱上舞刀弄剑,李氏也是特意准备了一番,给她打制了属于他的木制刀剑,供他玩耍。为了让他日后也喜欢上舞文弄墨,也特意把一张书桌上摆上了纸墨笔硕,只是孩子并不喜欢刀剑,倒是喜欢拿着笔墨在纸上画上一通。
苏长渊瞧他画的四不像,蹙眉。
“鸡蛋是这样子画的吗?”
“嗯。”他答应一声。
李氏瞧他一眼,走过来道:“二爷,你看看这帐本。”
苏长渊扫了一眼:“我看它作甚么。”帐的事情,自有帐房来管,他闲得没事干了,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帐本。
李氏耐着性子道:“二爷,这个月三房没少从帐房支银子,这个月才过去几天啊,三房那边已经支走了一千两了,你看这一笔,就是前几天的事情,竟是一下子划走了五百两银子,这简直就是我与荣盛一年吃喝的开支了。”这话当然是夸张了些,她自个也没少挥霍银两。
以往太傅夫人在,各房用多少银子她管不了,反正在府里她只要吃喝快乐就行,也缺不了她的。
现在太傅人不在了,老太君也不在了,她是当嫂子的,算为大了,三房那边一再给她捅事,她忍无可忍,琢磨着弄点事来治一治三房,今天特意去帐房要了这帐本过来查看,当亲眼目睹了三房这个如流水的开销,她无法忍受。
这才几天啊,一千两银子就出去了。
苏长渊回她一句:“你管他们开销大小?管好你自己的事。”
李氏气结,道:“人家夫妻都是一条心,过得和和美美,偏二爷与我不一条心。”处处向着三房,她闹心,当然也不会让他太好过。
苏长渊冷哼一声:“与你一条心,把这府里闹个鸡犬不宁?”
她压了一下怒意,忍耐的道:“二爷,我们又没有分家,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放在一处一起共用,他们开销这么大,这花的都是谁的银子?也有二爷您的银子的。”
苏长渊便回她一句:“三弟要用什么,几时论到你管了?那边有三个孩子需要养育,开销自然是大的,你若觉得吃了亏,你也去帐房支银子。”
二爷这个人,对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无所谓,也不喜欢管。
李氏默了一会,道句:“谢谢二爷提醒。”
支大额的银子,当然是不行的,小额的银子,还是可以的,她是掌中馈的,找个借口就把银子支出来了,自她掌中馈以来,自然也是没少干这事的。
有油水可捞,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不捞。
只是,在这太傅府上,父亲大人早有规定,超过五百两以上的银子,各房共同签了字摁了手印才能支取,她虽主掌中馈,却不能随便支配府上的银子,就是手中这帐本,也是她仗着二爷的名誉,要过来查看的。
苏长渊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说:“现在母亲去逝了,你是当嫂子的,便由你掌了中馈,本是合情合理,你也理应好好持家,勤俭节约。妯娌之间和睦相处,才能受人尊敬,劝你莫再落下什么口舌,让荣盛因你蒙羞。”话毕,他站了起来,准备走了。
前几日李氏因为婢女的事情与三房闹得并不愉快,这事他当然知道,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
“……”李氏气得发抖,这是在责怪她没与顾今笙好好相处了?这能怪她吗?明明是顾今笙那边的人故意找事,但二爷对此视而不见。
苏长渊又声音严厉的道句:“这些帐本,几时论到你来查了?若需查帐,父亲与我与三弟自会一起核对,现在速度送过去,下不为例。”言罢,甩袖离去。
李氏手握帐本,连连冷笑。
她的丈夫,待她哪还有半点夫妻的情份。
她忍他,也已不是一两年了。
苏长渊走了,苏荣盛搁了笔,过来拽了她的腿,喊她:“娘。”
李氏低眉,看了一眼儿子,心里发冷,又发怒。
“娘,抱抱。”他抱着她的腿喊,一个人画了半天,他也累了。
李氏慢慢蹲下来,看着他。
明明这才是他的嫡长子,可他还是视而不见,偏偏去疼爱那个长了白发的妖怪。
一个庶子,他那么费心的栽培他,想干什么?
“盛儿再去玩一会,娘一会过来陪你。”她勉强放软了声音,吩咐婢女把他带下去。
缓了一会,她准备出去了,只是吩咐身边的婢女:“都不用跟了。”她并非什么柔弱女子,行事向来风火,她说不需要跟,就是不需要。
李氏再次去了帐房。
帐房管事的先生见她来了,忙迎了过来:“夫人,都看完了。”
“嗯。”她本帐本还过去,随口道:“给我支五百两银子出来。”
“好的夫人,您稍等。”过了一会,递来一份文纸:“超过五百两的银子,都需要各房签字才能支取,夫人只要老爷和二爷三爷把字签了,便可来支取五百的银两。”又说:“三爷若不再府上,找三爷夫人也是一样的,三爷有交代过,三爷夫人的签字一样有效。”
“……”李氏放在袖中的手微抖。
顾今笙签字也一样有效?
她嫁入这太傅府上多年,二爷也从未把这样的大权交给过她,即使是后来她掌中馈了,每天府上需要不少的开支,二爷也不曾给过她这样大的权利。
顾今笙才入府二年,三爷就给予她这样的权利,她竟然可以直接代表三爷了。
她嫉妒,嫉妒得发狂。
“知道了,一会我派人来取。”她伸手接了文纸,转身走了。
她这次前去江城寻三爷,最终与三爷一块回了府,想必是越发的得三爷的喜爱与信任了,而她的丈夫,与她的心却是渐行渐远。
李氏没有立刻去找顾今笙,她先回去了。
这件事情给了她太大的冲击力,她有些受不了,气得想要杀人。
别人的丈夫如此的疼爱妻子,给予妻子最高的尊重和权利。她的丈夫,却视她为无物,她跟了他这么多年,想一想,根本没有几天快乐的日子,这前半生,简直就是个笑话。说出去,她自己都觉得没有面子,丢人。
就在这一天,长今阁热闹了起来。
府里来了裁缝的老妈子,给紫衣和萧凌一块量了身量,要照着他们的身量给她把嫁衣做出来。
今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在一旁玩耍,她交代说:“半月之内务必要做好。”
裁缝的婆子笑着说:“夫人您放心,半月之内,保证完工。”
今笙是打算把紫衣嫁了,今天便特意去帐房支了五百两的银子,准备把她的婚事办得风光一些,陪嫁上多准备一些实用的。
说到实用,当然是银子最为实用了。
紫衣是她的婢女,说起来还是个死过丈夫的寡妇,没有什么娘家人,她便是紫衣的娘家人,嫁紫衣,就像嫁姐妹一样,她得让萧凌知道,也让旁人知道,她就是紫衣的家人。
量过他们的身量后,裁缝退下,今笙说:“萧凌,你们的新房我已派人看过收拾妥当了,这钥匙你收好了,紫衣我也一块交给你了,你可不能亏着她了。”她递过一个匣子,里面装了房屋的地契,还有紫衣的卖身契。
萧凌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谢夫人。”
紫衣眸子忽然湿润,她本来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侍候夫人的,却没想到,还要再嫁一次。
“去看看你们的新房吧。”
萧凌却是高兴的,拽了一下紫衣:“走。”
紫衣目中泪光在转身的时候已是滑落,道:“夫人,您给奴婢的太多了,奴婢……”给予她这么多,她都不敢接了。
给她自由就已足够了,竟还给她一个家。
今笙望她笑笑:“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奴婢。”
“虽然我没对你说,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姐姐,看你出嫁,就像看自己的姐姐出嫁一样。”所以,她是很高兴的。
终于,又把她嫁出去了。
她能幸福,她就满足了。
紫衣抹了把眼泪,夫人说她就像她的姐姐,这是她从未曾敢奢望的事情。
她知道,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竟是蒙了夫人如此的恩德。
不仅她,还有袭人也是。
她们姐妹,怎会如此幸运,蒙了夫人的怜悯,被她如此恩德。
今笙走到她跟前,拿了帕子,给她试泪,微笑,道:“傻姑娘,哭什么呢,快去看你们的新家吧。”
紫衣点头:“嗯。”
望着她们离去,再望望屋里玩耍的孩子们,也不是那么失落。
她想要保护的人,都出嫁了,都有了自己的幸福,但也意味着,从此以后不能常在她身边了,不能常常陪她说话了。
没有关系,她们的幸福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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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凌拽了紫衣,很快出了屋,出了院子。
“放手了。”紫衣在外面挣扎了一下,他也太心急了。
萧凌看她一眼:“你干嘛哭啊?”
“你不高兴吗?”
“懒得理你。”紫衣甩开他的手,拨腿快步朝外跑去。
这个人有时候又笨得很,完全猜不到她的心思。
萧凌忙追了过去:“紫衣,紫衣。”伸手拽了她的胳膊追问:“你为什么哭了,你不高兴吗?”
“谁又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我不高兴是因为你实在太笨了,完全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
“……”萧凌很无辜,他哪里笨了,但是,他此刻确实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不是要看房么,走啦。”懒得和他解释,很丢人的,她能说她是因为太高兴,所以才哭的吗?
白张得这么英俊,脑子总是不够用,她的心思很难猜吗?
他们的新房距离太傅府上并不远,策马过去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想也知道夫人是为了想要更好的照顾她,刻意把她安排在身边,距离她近一些。
开了大门的锁,抬步走进去,是一个四合的大院,院中有一棵梅树。
萧凌前去把门打开,里面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和她讲:“夫人,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紫衣抬眼望去,屋里被收拾得干净又整齐,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
所有的一切,都是夫人给她的陪嫁。
望着眼前的男人,从未想过,她一个小小的奴婢有一天也会有家,会嫁给萧凌这样的英俊的男子,上天是如此的厚待她,她前辈子是不是拯救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今生才会如此的幸运,在痛失一个所爱之人后,上天又把一个爱她的男人放在她的生命中照顾她,安慰她。
“你怎么又哭了。”萧凌一转身,便又瞧她眼角又滑出来的泪,很快他便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夫人这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他终算领悟了女人的眼泪。
“还说。”紫衣捶他一拳,却是破涕为笑。
抬手,萧凌拿了帕子,擦了她又挂在脸颊上的眼泪,和她说:“夫人因为欢喜而哭这是好事,以后的日子,我也盼望夫人每一天都是高高兴兴的。”
她吸了一下鼻子,以后的日子,都会是欢喜快乐的吗?
萧凌俯身,吻住她的唇。
紫衣有些羞赧,推了他一下。
“夫人的唇又柔又软,碰一下,便越发情不自禁了。”
“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贫嘴了。”
萧凌默了一会,看着她道:“在你面前,总有许多的话想要说,是你让我变得如此的快乐。”
紫衣望着他眸中的情深,抬手,勾下他的脑袋,送上自己的唇,亲了他一口。
忽然有个女人成为自己的妻子了,这种可以为所欲为的感觉,让他意犹为尽,摁住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吻过,分开,她眉目之间已尽是羞赧。
“走,我们出去再买些东西。”萧凌已拽了她。
“还要买什么?”该买的,都买了,家里好像也不需要什么了吧。
“夫人把这么宝贝的你送给我,我总要回礼的。”所以,他也需要给紫衣准备一份聘礼,把她风风光光的迎娶到他们的家里来。
三爷身边的能人,自然是不会差银子的。
太傅府。
苏长离在不久之后就回到府上来了。
入了屋,就见自己的妻子独个坐在榻上发呆,没和往常一样迎他出来。
“笙儿,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了?”
今笙抬眼看他,叹了口气,和他说:“紫衣就要出嫁了。”
“你不是一直盼着这事吗?怎么还不高兴了?”
“我哪有不高兴。”她高兴,可身边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她又觉得空荡了。
苏长离已在她身边坐下来,揽了她的膀臂道:“就算所有的人都不在你身边了,不还有为夫吗?”
她嘴巴一撇:“就会拿甜言蜜语哄我。”
“难道我说的还有假?”
今笙摇头,叹口气:“我知道三爷这话说的是真的,就算身边的婢女都换了,三爷也不会换的。”
“听你这语气,你还想换我?”
她连忙摇头:“不敢。”
“原来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今笙小脸拧巴在一块:“三爷,你这个咬文嚼字的是想抬杠?”
“不,爷想亲亲你。”抬手,就把她抱了起来,明明她是个大人了,他却像抱孩子一般抱到他怀里坐了,还能扳过她的脑袋,亲得她死去活来。
“三爷,孩子们都在外面呢。”她挣扎了一下。
“你不要胡来。”
“苏长离,你过分了哦,你不要为以我是你妻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她气了起来,这大白天的,孩子们今天没有去武场地,都在外面玩耍,随时会进来的。
苏长离停了下来,她的衣衫都被扒了大半了,胸前春光一片。
被摁坐在他怀里,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了。
瞧她皱了眉气起来,他捏捏她的脸蛋回敬一句:“顾今笙,爷把你娶回来,就是为了便于随时随地为所欲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