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了什么?”鹤童开口就语气不善,两个腮帮子鼓的老高,如被抢了好东西的孩童别无二致。
沧戒回答的很快:“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惊动了九天诸神与十殿阎罗?”
沧戒这次没有说话。
鹤童跳上床,光着脚丫走到床内侧靠墙坐下,然后终于表达了一个儿子对后爹假惺惺的问候:“你怎么了?”
沧戒道:“被琴鬼打断了脊骨。”
“噗哧,那你还活着。”
沧戒有时候搞不懂这个小孩,笑点在哪里。他的身体是凡人无疑,被强大的妖法打断骨头没有什么稀奇,平常人被打断脊骨确实不太能活下来,但他是沧戒,活着依然不稀奇。
沧戒以冷漠的反应回答了鹤童的嘲笑。
鹤童也不在意,又道:“听说腰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蛮重要的诶。”
鹤童忽然被什么东西推倒了,他的脸一下子砸到床上才反应过来,方才是一阵风,一阵很强大的风。
他摸自己被撞痛的鼻子,冲沧戒怒吼:“你干什么!”
“小小年纪,满脑子歪心思。”
鹤童很不满沧戒这个长辈教训小孩的模样,但他好像又和沧戒分不出胜负,鹤童捂着鼻子看向姝月的方向。
这个亲娘诶,永远不在状态,这种时候,就应该有个亲娘撑腰啊。
可是她还在呼呼大睡。
姝月躺在屋里另一个榻上,小小的床榻装不下她,她像一团白白的稀稠豆腐,要溢出碗。似乎是要转醒了,尾巴首先动了动。
沧戒忽然道:“那时,我看见她的魂魄往我身体而来。”
鹤童愣住了,他沉默片刻。
许久之后他说:“看起来,是在收回属于自己的力量。”
“你是什么意思?”
鹤童看他一眼:“行了我没说你是妖帝。”他朝沧戒吐了吐舌头,然后从床上跳下去,走到门口,鹤童忽然停住,他回头对沧戒说:“但是谁也不敢说,你会不会成为他。”
鹤童耸耸肩,像个大人一样用无奈的语气道:“走了,上九天去给你们擦屁股,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
鹤童走出去之后,守墓灵识正站在那处,普通的凡人看不见他,只有鹤童见着了。
他带着在大鲲神冢时的斗笠,头埋的很低。
“你怎么空手而归?”守墓灵识道,“你不是要将他二人擒拿入九天吗?”
鹤童不再如孩子一般笑容灿烂,他的眼睛里浸入哀伤:“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再等等,是不是就有不一样的结局。”
他也会想拥有,也会想,不要失去。
“你不怕你的预言了?”守墓灵识似是冷笑,却看不见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中捕捉那一丝讽讥:“恶灵终将苏醒,你会湮灭成灰。”
鹤童心里很清楚,时间过的越久,他越放不下,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为了神的使命扼杀掉妖帝苏醒的一切条件,甚至是自己的亲娘。
可现在,他却犹豫了。
守墓灵识叹了口气,道:“你打算怎么办,你只是一个年轻的神,诸神不会听你的,你要怎么解释。”
九狐火齐聚,他们说,这是妖帝苏醒的前兆。
鹤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妖帝一个人,能将魂魄炼作九狐火。”
“你是说,你要……”
“向诸神坦白我的身份,他们便不能再疑心母亲与沧戒。”
守墓灵识缓缓的摇头,像是惋叹一般:“不怕诸神杀了你?”
“哼,”鹤童道:“好歹也是他的儿子,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也够他们头疼的了。”
鹤童拖着九条火一般红的尾巴出现在九天之上时,注定是不能安宁了。
常仪吓的要去秦广王那里躲一躲,当然这是后话了。
……
门被鹤童关上时,沧戒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他感觉到骨骼发出微弱的“咔咔”几声,很疼。沧戒以为自己算是比较皮厚的,这疼痛他却也受不了,可是姜篌还在忙着照料那些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看沧戒还有气出,就没打算搭理他。
沧戒放弃了挣扎,回过去复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姝月醒了过来,便收到了沧戒的一声召唤。
“姝月。”
姝月歪头看了沧戒一会,就欢快的奔过来,凑在沧戒的身边用鼻子戳他的脸。沧戒躲开,姝月又凑过去,直到沧戒因为腰疼躲不过了。
他一想到自己腰疼两个字,就觉得等会有人来看他的时候,不想启齿这个事情。
昆珞跳了进来:“前辈,听说你腰疼?”满怀着关心的昆珞遭到了沧戒的冷遇,有些不满,他道:“前辈你为什么总瞪我?”
十道九医,昆珞摸了摸沧戒的腰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反应和鹤童差不多,看向沧戒的脸惊奇无比:“前辈你怎么……还活着?”
“如果你不帮忙,马上我就不会活着了。”沧戒的脸半个都在枕头里,说话的时候含含糊糊的,听起来有些委屈。
昆珞像是受到了最高的指令,一脸坚定的道:“好的前辈,我立刻帮你。”
沧戒的伤还不算严重,只是骨头裂了缝,否则伤到脊骨里面的东西,除非他是琴鬼,不然也是和凡人一样,非死则瘫的。
依靠昆珞将裂开的口子用真气修补,加上沧戒自己狐火的力量,不算大好,疼痛倒也消失了。
等到能下床走动,晌午已过。他向来作息克制,这还是第一次在床上呆到这个时辰。外面的情形不太好。
姜篌已经召了云鹤派的进城来,但医治这些人还是难以应付。
发现早的,能吊着一条命不死,治疗稍晚的,无论用尽什么办法,也无法拦住洪水般的病状发作,城里一天天的死着人。
更何况,没有干净的水源。
沧戒走出来,碰到孔辰来内城巡逻,便顺道问孔平远的去向。
孔辰摇头道:“将军不是没有回过军营吗?”
身边小兵忽然道:“今早执勤时,见将军往城门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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