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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看到网上的一些言论,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扶额。

以为卢晓肯定在焦头烂额,谁知两人通话,她却乐天达观地说:“往好处想,万斯年的知名度不也炒出去了么,不管形象好赖,该好奇的还是会好奇。”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万斯年最近的入住率比起上两个月可是回升了不少,几个餐厅的营业也都恢复正常状态。就是苦了你们俩,以个人身份站在风口浪尖里挨骂。”

“你知道就好。”宁夏也不和她客气,“我代表徐思齐,为我们两个申请精神补偿费。”

“没问题啊。”钱方面,卢晓向来大方,“我批了。”

宁夏被她豪气干云的语气搅懵了一下,反倒不知如何回应。

卢晓却将话锋一转,用一种看好戏好开心好解气的口气说:“你知道上回谁给你发的短信吗?”

宁夏一怔。

“我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林颜夕。阿浔问我,我就说是她,你猜怎么着,还真是她!她在阿浔面前承认了!”卢晓痛快大笑。

“你等等——!”宁夏有点惊,“你说他问你了?什么时候?”

“当天晚上就电话问我了好么!”卢晓难以置信她居然不知情,“他声音能把人冻死,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我好心安慰他两句,谁知道这也能碰到铁板,他用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后面又翻着白眼嘀咕一句,“不然,我肯定转手就拨你电话。”

宁夏:“他说什么?”

卢晓白眼球翻得更大,拖长音调:“他、说——!你、们、很、好——!”

宁夏几乎能脑补出他说话时的神态和语调,她浅浅地弯唇,顿了顿,询问:“你说林颜夕承认了,什么情况?”

这就问到卢晓的兴奋点了,她立刻一改态度,津津有味地说:“我就知道阿浔肯定会找她,她第二天一早就出国了,我等她回来,就第一时间黏去她身边,她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停问她是不是她干的,她不肯承认我就不走。你是不知道,她都凶得叫保安赶我了,幸亏这时候阿浔终于出现,没让我白等一场。”

铺垫得好长,宁夏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旁观了一场史无前例精彩绝伦的好戏啊。”卢晓笑得开怀。

事实上,那天的情况是——

林颜夕内线叫来保安,但可惜保安还未到场,门外秘书就敲门告知,叶氏的叶总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林颜夕当即升起不好的预感。她看向露出期待神色的卢晓,面部绷紧:“你说了什么?”

卢晓说:“你什么都没做,我能说什么。”

这话无异于默认,林颜夕真恨不得杀了她。

她拎包,直接朝门外走,想要以行程匆忙为由躲避交谈。

卢晓眼疾手快拦住她,扯开嗓子冲外喊:“阿浔,快进来啊,有人要畏罪潜逃。”

林颜夕一双眼睛怒得发红,与卢晓拉拉扯扯间,猛地推她一把,低吼:“你疯了!”

卢晓酿跄后退,背后撞上一人胸膛,是叶南浔。

“阿浔,她躲着你,她心虚!”卢晓指着林颜夕,先发制人。

叶南浔拂手将她向旁边推了推,目的直接,直视林颜夕。

他没什么表情,迎着落地窗外打进来的晴暖光线,面容有些虚化,可眼神却清冷锐利,穿透阳光,漠视一切地望进林颜夕尚未能戴上防护面罩的眼底。

这算什么?冷暴力?一边是等着看笑话的卢晓,一边是眼里无她的叶南浔,林颜夕情绪不稳,快速梳理长发,整顿神态后,无辜笑:“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想知道……”

她秀气地皱皱鼻子,抿嘴,“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一同站在我面前,拿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和莫名其妙的眼神找我兴师问罪。”

她气性高傲,不看卢晓,只单单看着叶南浔,一眨不眨,骄傲地昂头,先行质问他。

卢晓轻声嗤笑,别过脸,懒得望她,嘟囔:“装。”

声音很小,可林颜夕却听得很清楚,她喊她的名字,尖锐且愤怒:“卢晓——!”

卢晓被刺得摸了摸耳朵,不耐烦扭头。

论气势,此刻的林颜夕气场全开:“我忍你够久了,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是怎么对我的?”

卢晓简直听不下去:“你拿我当朋友?喂喂喂,你够了啊,咱俩那点破交情,也值得你这么包装吗?这要是有个外人在场我还能陪你做做戏,阿浔又不是不清楚我们过去是怎么相处的,你当他面说我跟你是朋友,你当他瞎啊!”

气势不足,可嘴皮子利索,这一点,林颜夕始终比不过。

卢晓乘胜追击,抱肩轻耸,冷哼:“你当年怎么针对陆临安的,你当我也瞎吗?”

一句话,林颜夕震惊地看着她。

卢晓心说:阿浔几年前突然和我们这群人划清界限,你当我不会奇怪,不会去调查么。他对其他人都还算客气,唯独对你特别冷淡,难道我就不好奇?

“人在做,天在看。”卢晓褪去伪装,冷笑,“回去转告林叔,我们万斯年好着呢,他老人家以后,就别来操心了。”

这算是把为何会突然与她彻底撕破脸的原因讲清楚道明白了。

两人目光相对,都仿佛是这时候才认清对方。

卢晓以前只把她和林颜夕的相处当做人际关系中的小打小闹,看不惯是一回事,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反正她乐意陪她玩,玩到老都无所谓,可如今却完全变成原则性问题。

别看她活得挺混账,为人处世好像没什么原则,一旦这事儿牵扯到家人,牵扯到唯一的亲人和家业,那就对不起了,不把人往死里整报仇解气,她就不姓卢。

林颜夕最想得到什么,阿浔的心啊。她就偏要当着她的面把希望撕碎给她看。

卢晓和宁夏说她旁观了一场好戏,可由过程来看,她是好戏前半程的参与者,没有她在一旁推动林颜夕的情绪,林颜夕不会抵抗薄弱,招架不住之后才出声的叶南浔。

“我有表现出让你误会的行为?”

他没有用责问的语气,而是平铺直叙地问出心中所惑。只不过,无丝毫笑容的他,冷凝的眼神依旧朝外释放,即便不发火,也知他只是暂时忍耐而已。

林颜夕不答话,她尚未能理解他的意图。

“我们从小相识,过去,我有表现出让你误会的行为?”

他又问一遍,这回,眉头深锁,语气到后面有所加重。

林颜夕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一点点握紧,哪怕最近几年他都对她态度冷淡,可如此沉肃生冷,她却只见过一次这样的叶南浔,

在他得知被她利用的时候。

当年也是因为卢晓,她才会和陆临安生出嫌隙。她有把柄在陆临安手里,她怕陆临安告诉他,不得已才决定主动自首。

只是,她的供词真假掺半。

她曾求他帮忙,拍张合影骗过骚扰她的异性,好假装已有男友。

以叶南浔的性格,他是拒绝的,可经不住她软磨硬泡。

那时他们都还是小年轻,关系又不错,一点小忙,顺手之劳而已,多求两次就勉强答应了。

她直接把照片发在脸书,因为她知道,陆临安一定会看见。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关注自己,好笑的是,那样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号,谁也不关注,只关注她,主页还干干净净,什么内容也不发表,周日晚上定时出现在她的访客记录里。

陆临安当然想不到,很早以前她有个朋友私下编了一个小软件,专门用来破解脸书的访客记录。

她注意她很久,一直都不能十分确定。

直到,照片曝光后,她第一次给他留言,问她,这是不是你男朋友?

她告诉她,是。

此后,这个小号就再没出现在访客记录里。

陆临安不傻,后来正是因为她察觉这件事她可能知晓了一二,她才破釜沉舟,主动交代,未经他同意,发过一张照片,并暗示他是她男友。

他当时周身的气场就和现在一样,冷冰冰的,让人一眼生寒。

有所不同的是,那时候,乌云压顶,他脸上的阴霾仿佛再也不会散去;而此刻,只是冷,眉宇间的希望还在。

为什么呢?

林颜夕不明白,可调查过当年始末的卢晓却明白。因为……彼时,陆临安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而此时,宁夏还在啊。

林颜夕是害他和陆临安误会渐深的罪魁祸首。

……

叶南浔连问两遍,林颜夕都僵着嘴不说话。

最后,他仅剩的一点耐心都被磨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卢晓断断续续地讲述完大概,宁夏却长时间沉默。

“怎么了?他替你出头,把你感动得都说不出话了?”

宁夏心情复杂:“你是说,他们是因为一个误会才没能在一起?”

卢晓:“你思维可够偏的,居然想的是这个!”

没办法,她也不想,可经历一些事,尤其是知道她和她长得相像,陆临安这个名字就像个魔咒,以为咒语解开了,可实则这段时间一直都在。

卢晓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撇撇嘴,叙述:“你认识萧辰吗?”

宁夏:“不认识。”

“这也难怪,他人在青海,不常回南湘。”卢晓说,“小辰是我们这群人当中的一个弟弟,和阿浔、陆临安都关系挺好。我不玩脸书,他玩,他一直以为林颜夕和阿浔是一对。林颜夕那张照片是删了,但小辰旧手机里有截图,我早前逼着他发给我了……”

有点答非所问。

宁夏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小辰都误会了,陆临安肯定也会啊。我是不知道陆临安心里有没有阿浔,反正阿浔喜欢她倒是喜欢得要死。”

她说话一点都不顾忌宁夏感受。

她也是喜欢的。宁夏还记得陆临安订婚宴那天,在那个昏暗的楼梯间,叶南浔曾说——

你暗恋他,他刚好也暗恋你,这个几率是不是很小?可悲的是,把时间都耗在互相暗恋里,硬生生错过。

原来,他们竟是这样错过的。

这通电话的末尾,卢晓终于还是没能憋住话,很奇怪,她在面对宁夏时才有这份强烈的倾诉欲:“宁夏,我爸马上就要回来了。”

宁夏一惊,随即怀揣着心事,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很好啊,你不用大老远跑去找他了。”

“是啊。”卢晓长出一口气,随口抱怨,“老头子也真是的,养病就养病,怕我担心还瞒着我。”

宁夏:“生病了?”

“嗯……”声音突然变得闷闷的,“烦人!”

也是父亲告诉她,她才知道,针对万斯年的幕后黑手是谁。

***

很快,宁夏便见到了卢乾坤。

他坐在轮椅上,由卢晓推着,被酒店高层前呼后拥,来到负一层西饼房。

他看上去比叶南浔的父亲老多了,加上大病初愈,脸色还很苍白,说话的气力也提不上去,嗓音略带嘶哑,喉咙里似乎一直压着一口痰。

宁夏是明星学徒,成为重点鼓励对象。

卢乾坤为她加油打气,并感谢她和徐思齐为万斯年的拼搏和贡献。

徐思齐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客套话。宁夏笑容比他真诚,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徐正则陪同离开,饼房里一群人趁他不在,抓紧时间松懈一小会儿,喝喝茶聊聊天。

一小时后,徐正则回来,众人已迅速各就各位,低头忙于手头事。

“宁夏。”

宁夏把头抬起。

“进来。”徐正则朝工作间走。

“哦。”

宁夏举步跟上,他坐,她也坐,两人面对面,徐正则神情有些古怪。

“刚刚卢董布置下来一场订婚宴。”他顿了顿,强调,“就在下个月。”

宁夏未吱声,但看他眼神,好像她必须要有反应似的,于是,慢半拍地“哦”了声。

徐正则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你知道是谁订婚吗?”

她也笑:“你又没说,我怎么会知道。”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弹球,砸一下,弹到手里接住,再砸一下,眼睑低敛,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卢晓和叶南浔。”

连贯说完,一字未顿。

宁夏……懵了。

***

她根本不信,让她如何去相信呢,昨天晚上那个即将和卢晓订婚的人还说想尽快和她结婚……

昨晚两人黏糊糊地腻在一起,之后就又有些脱离掌控,他低头埋在她颈间,深呼吸的时候,热气儿就在她皮肤上转圈,一层一层地覆盖,只增不散,她脸红脖子粗的,热得后背都发汗。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拿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好像等不下去了……”

嘴唇就贴在她颈窝,一说话,两瓣唇扫动,像在亲她,更要命的是,嘴里的热气儿是湿的,烫得她脖子忍不住朝后缩。

可他却按住她不让动,温热的唇擦着肌肤往上移动,亲在她的嘴巴上,含着她的唇,说:“我们尽快结婚,好不好?”

……

她不信,他不可能和卢晓订婚。

可想归想,还是无法淡定。陆临安的事她都还没能彻底消化,一眨眼就又来一件,他怎么事情那么多啊!

宁夏有点烦躁。

工作时间,手机静音锁在换衣间。下班后宁夏才看到一条未接来电,是晓凡。

饼房就只有她一个女厨师,她和女清洁员共用一间换衣室。

夜已深,只有她一个人。

她朝柜门一靠,拨通晓凡电话。

晓凡踟蹰:“小夏,我今天在大伯家,偷听到一件事……”

宁夏听她态度就猜到接下来心情会变差,不过,她不是已经很差了么,再差也似乎差不到哪里去。

她直接问:“什么事?”

“呃……”晓凡犹犹豫豫,抓耳挠腮的,“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就听了那么一句,后面说了啥没听到。”

“什么事,你说。”

“我……我听大伯和大伯母说,我哥……”晓凡鼓足勇气一咬牙,快速冲口而出,“我哥要和别人订婚!”

宁夏什么话也没说。

晓凡着急:“你怎么了?给点反应啊。”

“我没事。”脊背离开柜门,宁夏转身,拿出背包,将柜门锁上,朝门外走。

“你别憋着,有什么话你就说,想问什么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去问都行。”

“我真没事。”到门边,宁夏抬手关灯,背后光线全灭,一刹那的明暗变化映入她的眼底,她低着头,食指指腹还摸在开关上没有挪开,心里很静,能感觉到自己平稳正常的心跳,“只要不是他告诉我的,我都不信。”

“小夏,怎么还不走?”金志良路过门外,看见女更衣室门口的墙角边立着一道人影,简洁的t恤和牛仔短裤,不用辨认也知道是她。

收线,宁夏将手机塞进牛仔裤前方口袋里,扭头应道:“就走了。”

一起乘坐电梯到一层,金志良边走边和她谈论接下来的三强争霸赛,不动声色地探寻她目前的心理状态,怕她有压力。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员工出入口。

宁夏低头走路,金志良突然噤声。

她奇怪地抬起头,这才看到,叶南浔就站在门外路灯下,西裤,白衬衫,双手插兜,微微凝神,头顶的那盏路灯投下橘黄色灯光,夏夜里,飞蛾环绕。

他不是没有黑白服饰,平时也会穿,只是蓝色穿的频率偏多一点。

他曾和她笑言,以前百无禁忌,艳一点的颜色也愿意尝试。不同的色彩套在身上,心情也会微妙地有所不同。

她开玩笑地说:现在年纪大了,有所顾忌了?

他轻笑,说了一句她没放在心上的话:心境的确不一样了。

现在想来,和那个人错过以后,心境就大不如前了吧。

有时候特唏嘘,总为他感到可惜,可平静下来,又忍不住笑自己,傻不傻啊。

这两天慢慢就把事情看淡了,觉得,换自己来爱他,也许是上天安排呢。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他遇见她,怕他还是死脑筋,只有长相酷似,才能从一开始成功进入他眼里。

长情的人多福报,她一直坚信。

所以,遇见她,是他的福气。

偶尔自恋一下,心情都能变开阔。

金志良不当电灯泡,甩甩手便走了。叶南浔听到声音,抬头望过来。

黑沉沉的夜里,他站在马路牙子上方,背后,不时有车经过。

宁夏注意到他没有开车过来,一定是又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唇角微动,微笑,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盛夏的夜晚偶有微风,褪去白天的暑气,竟然有一点点凉意。

宁夏光着腿,原地蹦了下,微仰头站他面前,笑眯眯:“怎么不提前说会来接我?”

叶南浔牵起她的手,转身朝斑马线的方向走。

“给你个惊喜不好么。”

“好啊。”五指交握,宁夏动动手指捏了捏。手掌温暖干燥,指节瘦削修长,和与晓凡手牵手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停在斑马线前等绿灯,叶南浔偏眸看她一眼:“没有事情想问我?”

呃?宁夏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哦不,她更没想到他好像知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慢慢转回头,宁夏目视前方,看着匀速变化的数字,“嗯”了一声:“有。”

她不再嬉皮笑脸,但也没表现出气恼,十分心平气和地说:“你要和卢晓订婚吗?”

他果然已经知晓,未作惊讶便反问:“你信?”

宁夏摇头,顿了顿,抬眼看他:“除非你说是,不然我不会信。”

“是。”肩并肩,他侧头看着她,眸光沉静,古井一般深邃。

心狠狠往下一沉,宁夏瞠大眼睛,还算镇静,可眼底情绪翻滚,感觉流出眼泪只是早晚的事。

绿灯。

宁夏手臂用力,想要挣脱他,可他握得很紧,根本甩不掉。

两只脚已向前挪动半步,回头,眼睛潮红。

“订婚是卢伯伯提的建议,我并没有答应。”

宁夏瞪他,胸腔上下起伏:“可你说是。”

叶南浔的无奈无人能够体会:“他单方面宣布,我很被动。”

不止他被动,卢晓也被动。突然就被订婚了,她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看着父亲将订婚事宜一桩桩传达,问原因又问不出来,只说觉得阿浔适合她,嫁给他最放心。

卢晓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他,他一听,就猜到宁夏肯定会收到消息。

卢乾坤大病一场,最牵挂的无非是毕生事业和独生女儿。卢晓不是经营酒店的材料,他原本看中的是季彦今,准备将酒店和女儿都交给他,可如今万斯年环绕豺狼虎豹,单一个建恩就收购不成躲在背后频繁耍手腕,如若不抓紧找到靠山保护,以后这种事依然逃脱不了。

早在三个月前,他就私下和叶南浔透露过个人想法,准备将万斯年作为女儿的嫁妆拱手相赠。

叶南浔接连几次拒绝后,他又提出,那就假订婚,先帮万斯年唬过建恩,让林成恩知难而退,放弃收购万斯年的念头。

叶父和卢乾坤是至交好友,当年叶氏兄弟白手起家,卢乾坤那时已经是地方财主,鼎力相助帮过不少忙。如今人家遇到困难,叶南浔念及上一辈交情,也曾犹豫。

直到那天,宁夏无意间说了一句话。

【我想过,如果你给别人冒充男友,我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将心比心,我不能因为和他有利益交换,就忽视你的心情。】

他不能因为结草衔环,就忽视她的心情。

卢乾坤大病初愈,身体还在疗养期,叶父下午告诫他这件事必须平和处理,以免他受刺激,影响康复。

整个事件中,叶南浔承受的压力最大。

宁夏努力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没有再闹情绪。

这一周,她都跟在徐正则身后为总决赛做准备,第二天就要比赛,她却一整天心不在焉。

昨天告诉她消息的人是他,徐正则自然知道她因什么而分散精力。

宁夏手肘一碰,打落一只搅打盆,好在尚未使用,是空的。

盆底咣当咣当敲打地面,最终老实了,归于安静。

正要弯腰去捡,一只肤色偏白的手率先拾起。

宁夏知道是徐正则,低头接过,道声谢。

徐正则立在她身侧,双手抱臂:“你这副状态明天怎么比赛。”

宁夏“啊”了声,看了看他:“我挺好的。”

徐正则显然不信,眼神凉凉地注视她:“轻重缓急自己掂量着点,一码归一码,别丢了芝麻又丢西瓜。”

宁夏听懂他的意思,他暗指叶南浔是芝麻。有句俗话,芝麻绿豆大点的屁事。

好吧,尽管不能苟同,但目前的确是比赛更重要。

“我真挺好的,放心吧。”宁夏笑了笑。

徐正则微微眯起眼,她嘴硬,他便投以一声哂笑。

宁夏全盘接收,心底无一丝浮动。

要比赛了,晚上反倒下班更晚,因为徐正则说,她现在不需要精神放松,她需要的是将大脑运转到最快速度,以平时的紧急工作状态应对明天的高度紧张。

忙碌一天,很累。可是,想见他,非常想。

她没率先回家,站在隔壁门前直接输密码进去。

家里没人,楼下楼上的灯都是灭的。

她回到家洗过澡,准备再过去一趟,路过客厅和餐厅中间的过道,姜熠然坐在吧台,晃着杯中酒,命令:“这么晚了,不许出去。”

也许是因为吧台只点了三头复古吊灯,光线昏昧,在他脸上投下一层薄淡的阴影,所以才致使他看上去神情特别的阴郁。

宁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站着没有动,他也没有,可他不容违抗的目光却逼视得她眼底发涩。

“徐正则和你说了什么吧。”不是疑问,是肯定。

姜熠然嘴角一扯,杯口贴到嘴边:“你想瞒我多久。”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夏一五一十和他解释,在外可以装作无所谓,在家面对酱酒的态度后却心里特别难过。她说完全部后,口舌发干,夺过他手里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空杯朝面前一搁,她隔着吧台站在他对面,微弓着背,头颅低垂,掀着眼角看他,目光含着一丝哀求:“别误会他,求你。”

身边人一丁点的怀疑她都承受不起,她不希望再耗费一年半载去化解酱酒的猜疑。

她在这边相信,可她的亲朋好友却在旁边怀疑,这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这种时刻,她不站出来袒护他,还能指望谁呢。

所谓信任,除了无条件地相信,还应该毫无保留地维护。

她从没有求过他什么,哪怕之前再反对,也没见她软声细语。姜熠然无奈叹气,心底无力得很,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你傻不傻。”

宁夏看着他:“等你以后有了特别喜欢的人就懂了。”

姜熠然一声轻呵:“你才谈几次恋爱就说这种话。”

宁夏眼神顿住,摇摇头,自言自语:“一次就够了……”

***

独自去隔壁,他还是没有回来。

宁夏靠坐在沙发,脑袋一点点就快要睡着,她用力干搓脸,让自己清醒,拿过手机打电话。

很快便通。

“还在忙?”

“今晚住在家里。”他说的“家里”指的是叶家大宅。

宁夏失望地轻轻“哦”一声。

叶南浔:“明天比赛,节目还是会录制到很晚?”

“嗯。”一开始还好,后来时间往后拖,从中午能录制到晚上八.九点。

“那还不早点睡。”他话音里带着几分低哄的味道。

宁夏咬了咬唇,说:“你就不想和我多说说话啊。”

“想。”声线低沉,补充,“担心你困。”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宁夏忽然打呵欠,已经快速捂住嘴,可还是通过吸气声暴露出一点真实情况。

叶南浔倒是笑了:“快睡吧,乖。”

拿她当小孩哄呢。

“好吧,我睡了。”

从头至尾,她都没说自己正坐在他家客厅里。

原本第二天上午是不用回饼房的,但徐正则临时电话召唤,说有个注意事项需要当面再示范一次。

徐正则不愧是拿下众多国际赛事的甜点王,精益求精的态度和至臻完善的准备,让宁夏不得不服。

好不容易熬过最后两小时的魔鬼式培训,宁夏坐在饼房喝水休息,为下午的比赛养精蓄锐。

饼房里每天都有八卦,万斯年即将作为嫁妆易主,事关重大,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

偏偏这件事叶南浔没有提。

中学语文课本里也曾出现过一句诗句:商人重利轻别离。

商人重利,宁夏知道叶南浔不一样,可心里还是会冒出念头:他想不想要万斯年呢?

心一下就又乱了。

***

总决赛的主题是甜品展台,三人需要独自为一个孩子的生日宴会创作一个展台。

评委欣赏还不行,终极投票权在孩子手里,这是她的生日,必须她本人拍手满意。

孩子小,评价不了味道,富有童趣、色彩斑斓的东西或许更能吸引她的目光。

其他两人的思路就是朝着这个方向,针对她喜欢的一些小物品而努力。唯独宁夏,独自挑战一个繁琐艰巨的任务。

她要将一个儿童乐园搬来,满足孩子的小小愿望。

展台是为小女孩服务,一星期前,他们曾在三名评委的共同提议下,与小女孩见面。

三人分别单独待在一间密室,每个人只允许向她提问一次,但不能问“另外两个人问的是什么”这样的问题。

宁夏问的是,你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小女孩说:我想去游乐园,可妈妈说我心脏不好,那里不适合我玩。

这段将会剪辑在成片里。

节目现场,已身为人父的代班明星评委,用感性又带有欣赏的口吻评价宁夏:“她是在用心为食客服务。”

总决赛的录制时间远比料想得久,凌晨才结束。

饼房是个大家庭,所有人齐聚一堂,都没回家。

大家伙或坐或立,翘首等待结果。

徐思齐站在编导身边,寸步不离地旁观比赛,以他的性格,想和别人打好关系其实并不难,录制完整整十一期,工作人员和他都混了个脸熟,看他赖着不走,只要不妨碍他们拍摄,也就随之任之了。

一点十八分,金志良接到徐思齐电话,面色无波动,说了声“好”便挂断。

一群人围上前,急切询问:“怎么样?第几啊?赢了没?”

金志良低头掩住嘴角笑意,还未说话,饼房木门被推开,一道凉飕飕的声音骤然响起:“聚众罢工么这是,明天都不用上班了?”

坐着不动的刺溜一下站直,所有人都吓一跳,恭恭敬敬地转身面向木门。

一个个如遇丧尸,就连金志良都笑容僵在嘴角。

徐正则面无表情:“我带的徒弟,你们就这么没信心?”

听语气,好像有点气恼,但并不冰冷刺骨。

金志良开口:“,大家都还等着听消息。”

潜台词是,既然你也知道了,不妨就早点告诉他们吧。

徐正则点头默许:“说吧。”

两字一出,其他人都眼巴巴望向金志良。

金志良脚步移动,身体稍稍侧转,虚握拳干咳一声:“小齐刚刚电话里说,小夏她……”

这一顿,众人被吊足胃口。

金志良抬眼,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夺冠了。”

霎时间,偌大的饼房,欢呼声迭起。

徐正则默然不语,他独自立在门边,看着眼前这群又蹦又跳的青壮年,不知不觉间,换上一种全新的眼光。

***

紧绷的压力终于在最后一刻全然释放,宁夏拉徐思齐大排档喝酒。

谁会知道她那只大帆布包里正躺着一个沉甸甸的奖杯和一封来自于法国甜点学校的入学邀请函。

徐思齐看得出她心情并不好,全酒店都知道卢副总即将与人订婚,对方是叶氏即将上任的新总裁。这两天私下也听晓凡嘀咕过,眼瞅她一杯一杯不间断地喝下去,左等右等,终于把晓凡盼来了。

晓凡前半夜不小心睡了过去,接到徐思齐电话猛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迷迷糊糊地竟然从床沿一头栽倒。

偷偷摸摸溜出家门,额头还肿着一个包。

两人一起好说歹说才把宁夏拖上计程车,一路开到公寓楼下,晓凡正在“给不给大哥发信息”的问题上徘徊不定,宁夏已经踉踉跄跄地打开车门,下车了。

晓凡忙推了一把副驾上的徐思齐:“下去扶她啊。”

“你怎么不去扶。”徐思齐对宁夏有男女界限,他也正犹豫,但其实,手已经在摸门把手,只是内心有点挣扎而已。

两人纷纷下车,窜至宁夏左右两边,都伸手想要扶她。

宁夏挥舞手臂,推他们回去:“我自己可以,你们都回家吧。”

晚上根本没吃什么,大半夜空腹饮酒,胃很不舒服;若说醉,倒真没有醉,她头脑还算清醒。

她目光看向徐思齐:“帮我把晓凡平安送回家,谢了。”

晓凡说:“你别管我,至少让我们看着你进电梯吧。”

于是,两个人送她到电梯间,看着金属门缓缓合拢。

晓凡想了想,拨出电话:“喂,哥,你在家吗?在就好,小夏上楼了,她喝了两瓶酒,你接应一下。”

徐思齐在一旁冷眼相对。

晓凡挂断后猛然瞥见,莫名其妙:“这么看我干嘛?”

“你明知道你哥对不起她,还把她往火坑里推。”

晓凡急了,忙一摆手:“不是!”

“不是什么。”徐思齐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诶,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晓凡在后面追,追到公寓门外,终于一脚跳到他面前,伸手拦截,“我之前和你说的你就当我在放屁。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徐思齐环抱双臂:“你倒是说说看那是什么样。”

晓凡烦躁挠头:“真的,我们这些不了解真相的人都误会了。我哥为此,脸上昨天还挂了彩,你知道谁打的吗?宁夏她舅!”

徐思齐眉梢轻轻一挑,不予置评。

“就当我面打的,我哥知道他有气也没还手,要不是我昨晚特地找他来问这事,刚好在旁边拦着,依她舅的脾气,说不定我哥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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