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月明星稀。
除了当值守夜的士兵之外,众人都已安睡。
远处时不时传来狼嚎声,冷风也阵阵呼呼叫,但盖不过谷中的酣睡声。
篝火还在烧着,火焰轻轻跳动,却是越来越小了。
直到火焰将熄时,突然“咻咻咻”声响起,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阵箭雨。
“有刺客,保护太子!”
山谷里立刻惊叫四起,士兵们拔出兵器往太子的营帐靠拢,将他和邬云王以及几名俘获的土匪头目护在中间。
只见苍茫夜色下,一群黑衣人持剑奔袭而至,个个蒙着面,身手矫捷,显然训练有素。
因夜色太深,根本看不见对方有多少人,士兵们不由地恐慌起来。
混乱之中,听见有人大喊:“杀了太子!其他人不用管!”
慕连城握紧手中的剑柄,面容融合在夜色里,唯有一双凤眸散发着光芒。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且越来越近,看来对方人数不少,只怕士兵们难以抵挡。
“殿下,您先走,末将断后!”说话的是匀州紫阳关守将王雄。
慕连城拧眉思索片刻,颔首道:“好,一切小心!”
于是慕连城便带着邬云王等人,由二十几个士兵护送,纵马冲出了山谷。
然而,才出山谷不远,道路两旁便又冲出一大批黑衣刺客,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那为首的刺客说道:“我们只取太子性命,其他人放下武器散了,免得白白赔上性命!”
“我不跟他们不是一路的,我这就走!”邬云王第一个翻身下马,忙不迭跑了。
慕连城转头瞅了一眼,没有出声。
只有二游大骂道:“贪生怕死的蛮子!”
紧接着几个土匪头子也挣开士兵们,连滚带爬地跑出包围圈,然后就连半数的士兵也卸甲而逃。
最终护在慕连城身边的,只有不到十个人。
“殿下,这可怎么办?”二游心急如焚,望着乌泱泱不知数目多少的敌人,额上连连冒汗。
慕连城抽出佩剑,沉声道:“只有拼死一搏了。”
很快,两伙人缠斗成一团,慕连城也不得已亲自上阵。
虽然慕连城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在身边,可敌人太多,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还是抵挡不住。
“殿下,您跟二游先走,属下留下来抵挡一阵!”大游急声道。
慕连城的人皆已负伤,他自己也挂了彩,再逗留此地,只会陷入绝境,谁也活不成。
斟酌之下,二游拽住慕连城的手臂,当机立断:“殿下,走!”
慕连城没再犹豫,与二游上了马,一边厮杀一边狂奔突围,准备抄小道逃命。
可他们刚冲出去,数名刺客就脱身,在后方紧追不舍。
两人奔至一块旷地,月色下,前方苍茫一片,已经没有路,竟是悬崖峭壁!
“吁~”慕连城勒住缰绳望着前方,神情晦暗不明。
二游惨呼一声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老天爷真要绝我们?”
这段时间里,凤轻狂一直在暗中监视林氏,专注于打垮她和凤轻舞母女俩,为青桃报仇,所以基本上每天都待在国公府里,不怎么出门,对外界的事多为不知。
江明澈还是经常来,想方设法地讨她欢心。
凤轻狂心里并没什么波动,每次想赶江明澈走吧,又觉得毕竟还用得着人家,不能太无情,所以就由着他了。
这天早上,凤轻狂用过早点后,就去外面透透气。
走着走着,到了花园,准备到凉亭歇歇脚时,几句压低了声音的私语飘入耳中。
“听说太子殿下失踪了,现在生死未卜,皇上正派人前往找寻呢!”
另一丫鬟惊讶问:“有这样的事?你听谁说的?”
“是昨晚听阿丘哥说的,他是老爷书房的近侍,亲耳听到老爷忧叹,肯定错不了,据闻这几天消息传遍朝堂,皇上很是忧心呢,皇后娘娘得闻之后,直接昏了过去。”
“可是太子殿下英勇过人,连千军万马都困他不住,怎么会被匀州的那些土匪给难住了呢?”
“只听闻是在回京的途中遇到刺客,之后跟队伍走散了,具体情形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你可别说出去,阿丘哥说不能告诉旁人的。”
“我知道了。”
待两个丫鬟走远,凤轻狂直接僵坐在了石凳上。
慕连城失踪,生死不明,怎么会呢?他那样心思缜密,又武功高强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中伏?
凤轻狂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或是震惊和担忧交加,担忧也不能算多深重,毕竟人只是下落不明。
可是这一整天下来,她心不在焉,脑海中总浮现慕连城的身影,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力。
难道她对慕连城的关心程度已经到这么深了吗?
入夜后,凤轻狂坐在窗前,托腮仰望星空,不由得连连叹息。
也不知道慕连城此时此刻身在何方……
一阵凉风吹来,月白色的身影飘然落在院中,闯入凤轻狂的视线。
“轻狂在发什么呆呢?”江明澈笑吟吟地走到窗口,俯身看着凤轻狂清澈的双眸
凤轻狂连忙起身,与他错开视线,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来有事吗?”
江明澈灵活地越过窗户,行至凤轻狂身旁。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
“不方便。”凤轻狂扭头往桌边一坐,装模作样地倒茶喝。
江明澈委实不客气地在她对面坐下,笑道:“你我只是说说话,心无杂念,有什么不方便的?”
凤轻狂睨了他一眼,闭口不言了。
过了一会儿,江明澈从衣袖中取出一只长形金丝楠木盒来,轻放在凤轻狂面前。
“这是什么?”凤轻狂挑眉问。
“打开看看。”
凤轻狂没多想,揭开盒盖一瞧,一支相当精致的镶珠头钗映入眼帘。
她是个行家,一看便知这发钗是上等货色,必定不便宜,戴在头上肯定分外耀眼。
虽然很喜欢,但她不能收。
只看了两眼,便又合上木盒,递回去。
“我不要。”
“不喜欢?”江明澈蹙眉问,“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明日再买一支来。”
凤轻狂摇头道:“不必浪费钱了,你不管买什么样的,我都不会收的。”
江明澈握紧了金丝楠木盒,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压抑着胸口的怒气。
“你真就这么讨厌我?这段时间我想尽办法让你开心,你始终不屑一顾,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消了心中那口气呢?”
“从你我再次见面那天起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不能跟一个欺骗我的人在一起,你我之间不可能重新开始的。”
凤轻狂柳眉颦蹙,水眸盈盈,面上却是充满无奈。
为什么这个人总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呢?
江明澈倏地冷冷一笑,说:“是不能跟欺骗过你的人在一起,还是因为你心里早已另有他人了?”
“什么?”凤轻狂不太明白他所指的意思。
“是因为太子,是不是?你终究还是更看重他,他才是你心里面最重要的那个人!”
凤轻狂这才明白,原来,江明澈把她不肯与他复合的原因,归咎在慕连城身上。
好吧,是就是了,反正她都当着江明澈的面答应过嫁给慕连城,这样也说得通。
“是又怎么样?太子殿下待我一片真心,虽然为人冷酷了点,但从来不会骗我,更不会利用我,跟他在一起,我很安心。”
“可他死了!”江明澈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的。
闻言,凤轻狂的心狠狠一晃,一股不知名的火自心底滋生,迅速蔓延开来。
“他只是失踪,很快回回来的。”
江明澈嗤笑道:“有人看见他被打下悬崖,那悬崖深不见底,就算是神仙掉下去也活不成!”
“胡说!我不相信你!”凤轻狂拍案而起,背过身不看他,胸膛剧烈起伏,忽然间自己也分不清是真的动了怒,还是是在演戏。
“我的人去查探过了,匀州官道上的确发生过剧烈的打斗,现场血迹斑斑,残骸遍地,那悬崖上有刀剑砍过的痕迹,明显是有人坠崖了,太子即使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再爬上来。”
江明澈的一字一句像锤头一般,重重地打在凤轻狂的心上。
慕连城活不成了吗?
不会的,他还答应过回来后,吃她的接风洗尘宴呢!
江明澈本是一怒之下,故意说些气话来打击凤轻狂,可当看到她满目悲伤,泪眼婆娑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
“我的手下也只是根据现场的痕迹,推测当时的情况而已,未必坠崖的就是太子。”
凤轻狂恼道:“可你方才说有人看见他被打下悬崖?”
“是幸存的士兵说的,但有可能他看错了呢?”
敢情是猜来的?
凤轻狂哼了哼,复又坐回原位。
“你真的这么在乎他?”江明澈还是忍不住问。
他怕听到答案,可又想听到,内心矛盾至极。
凤轻狂顿了顿,说:“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能不在乎吗?”
“未来的夫君?”江明澈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得更紧。
凤轻狂眨眨眼,轻轻巧巧地说:“是啊,当初我答应嫁给他,你忘了?当时你也在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