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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被盯上的外室(1 / 1)

这一日天气甚好,暖暖的阳光将寒气驱得干干净净。

这条街道甚是安静,繁华的上京城里,这样安静的街道并不多,季望舒坐在茶馆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络绎不绝的行人,虽然她已经足足坐了两个时辰了,却没显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坐在她对面同样眼也不眨看着窗外的胡九心里却是暗自骂娘,早知道那娘们今天这么晚都没出门,他就不应该喝那么多茶,如今可好,这尿憋得他都脸都发青了,那娘们还没出来,再这么等下去,他实在不知道他还能憋多久。

就在胡九在心里骂将那小娘们来回骂了十多遍后,那一抹蓝色终于出现,一瞧见那一抹湖蓝色,脸色发青的胡九立马伸了手指过去,“姑娘您看,就是那位一身蓝的妇人,她身边那小公子,当就是姑娘您要寻的人。”

季望舒顺着望了过去,就见那身着淡蓝印花交领长袄的妇人和一个少年进了街对面的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字画店,因二人进得快,她却没看到那二人长相。

“姑娘,您去哪?”胡九瞧着季望舒起了身,忙苦着脸问。

季望舒侧了身,淡淡道,“有白薇和白芍跟着我,你不用去,就在这里等我。”

看着季望舒主仆三人的身影消失,胡九再也忍不住,冲着茶馆后面的茅厕飞奔而去。

这家字画店并不算大,进门左侧的柜台里摆放着笔墨纸砚,上方墙上则挂了一副山水泼墨写意图,右侧则放了一排书架,书架上则摆了各式书籍、字画,至于门的正前方则是一张柜桌。

季望舒主仆三人迈进这店字画店里,身着暗青长袍的中年男子正指着一方端砚不遗余力的介绍,可任他说的口干舌燥,那妇人虽有些动心,却还是没掏银子,等季望舒一迈进来,这老板稍一打量过后,忙就抛下妇人和少年,端起笑脸迎上前去,“这位姑娘,您想买什么?我这店里专卖文房四宝,可名人字画倒也有不少,您不妨仔细看看,看中什么了,我再和您详细介绍。”

被撇下了的妇人看着这一幕,脸上就有丝愤然和尴尬,只在心中暗骂字画店的老板狗眼看人低,刚刚她进店里这老板热情得跟什么似的,转头瞧见那大户人家的姑娘来了,就巴巴的迎上去把她母子二人给撇下了。

“老板这里可有什么上好的砚台?我们姑娘想买方好的砚台。”白薇冲着老板脆声问道。

那老板忙笑着回她,“有的有的,不瞒这位姑娘,我这店里啊,刚进了一块上好的端砚,姑娘您这边请,容我把这端砚拿出来给姑娘您瞧。”

老板疾步行至妇人身旁,打开柜台拿出端砚呈在季望舒面前道,“姑娘,这方可是真正的产自端州的端砚,您看看这石质是不是坚实而润滑,而且小的给您保证,这端砚啊,研出的墨汁那是绝对的细滑,而且这字色啊保您经久不变。”

季望舒正欲接过端砚,那妇人身旁的少年却陡然伸手,将那端砚由老板手中夺了过来,“这是我先看中的。”

少年愤恨不平的眸光看着的是老板,他方才一眼就看中了这方端砚,这老板也给他介绍了半天,可这一转眼,他娘亲只不过稍稍犹豫了一下,这老板竟然就想将这方他先看中的端砚卖给别人,端的是可恨之极,难不成这老板是怕他和娘亲没有银子买这端砚吗?

等日后他能归宗认祖了,定叫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好看!

那老板也是没防备,这才被这少年将手上的端砚给抢了去,这会子回过神来,就鄙夷地瞅着这少年道,“这位小公子,您先看中了是没错,可我给您说了半天,您也没掏银子出来买啊,您不买总不能阻拦我卖给有银子的客人吧。”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只差没指着少年的鼻子骂这少年穷光蛋了,少年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只气得额头青筋暴现,原本清俊的脸容,因为暴怒羞辱和一丝几不可见的自卑,生生显出三分狰狞的丑陋。

他倒并不是有多想要这块端砚,只是这店家看着他的眼神中的鄙夷和讥诮,让他实在忍无可忍,他心知娘亲身上没戴这么多现银,咬了咬牙解了腰上的玉佩往柜台上一放,“本公子没戴这么多现银出来,这块玉佩价格足以相抵只多不少,便宜你了。”

少年身边的美妇脸色顿时惊惶,拉了拉少年的衣袖道,“清哥儿,使不得,这是你爹他——”

“娘,不就是块玉佩吗?咱们多的是。”少年的脸涨得鲜红,也不知是让气的,还是觉得他脸给他丢了脸所在羞的,转了身就往外走。

那美妇一双美目惶然的看了放在柜台上的玉佩一眼,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咬了唇叫着,“清哥儿,你等等娘。”然后跟了过去。

那老板眼光极为犀利,拿起少年放在柜台上的玉佩仔细瞅了瞅,见这成色极佳的确是比那端砚的价格只多不少,便笑咪咪的收好玉佩,倒也没阻拦美妇和少年离开。

“这位姑娘,我这里还有一块比刚刚那端砚更好的产自易州的易水古砚,您要不要看看?”因着赚大发了,老板心情甚好,笑咪咪地推销。

季望舒点头,那老板见了脸上的笑更是灿烂,他拨腿走向正中那柜桌,弯了身子由里面拿出一个木箱子打开,拿出放在木箱中的易水古砚又行至季望舒身前道,“姑娘您看啊,我觉得啊,这方砚台才适合姑娘您,您看看这颜色这花纹,还有这雕花图案。”

季望舒接过老板手中的易水古砚,但见这古砚呈碧绿之色,石质细腻如脂,光润如玉,更难得的是间中的白色的斑纹隐隐约约,将整个砚台衬得像一汪碧绿的清泉水。

“多少银子?”

“不瞒姑娘,这砚台的本店进价就是五百两银子,您就给我赚点,五百五十两如何?”老板笑咪咪地看着季望舒,只觉得这小姑娘虽然小,可这通身的清贵却真正让人心惊,也不知道哪府上,才能养得出这样清贵的小姑娘。

“一千两,这枚砚台加上刚刚那少年的玉佩。”季望舒淡淡看着字画店的老板。

老板原本笑咪咪的脸就僵了下来,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通身清贵的小姑娘道,“这位姑娘您小,可能不知道那玉佩可远远不止这个价。”

“我当然知道那玉佩远远不止这个价,可是那块端砚,最多值三百两银子,这块易水古砚,最多值四百两银子,我出一千两,买这易水古砚和玉佩,您还赚三百两银子,只赚不亏。”季望舒笑得清浅,眉眼之间俱是淡淡的笑意。

老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笑得宛如春风扑面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的眼,怎就这么利?

还有——还带这样算账的吗?

“姑娘您既然知道这玉佩远远不止这价,我一千块卖您,还要赠送一块易水砚台,我岂不是亏大了。”回过了神的老板,又笑咪咪的看着季望舒,一本正经地道。

按这玉佩的价值算的话,老板的确是亏的,按他的算法,倒也没错。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季望舒。

“这玉佩被这少年一气之下抵给了你,可回头他家人定要寻上门的,届时你以为,你保得住这玉佩?”季望舒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老板的眼皮跳了跳,这玉佩价值不菲,由刚刚那美妇人嘴里没说完的话,这枚玉佩显然是那少年的父亲给的,那美妇和少年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少爷,可这枚玉佩怎么看都是勋贵世家之物。

罢了,那些个勋贵世家的老爷们,最喜欢养外室,刚刚那美妇和她儿子,指不定就是哪个勋贵老爷的外室和外室子,若那老爷要寻这枚玉佩,他还当真是保不这玉佩的。

“姑娘您聪慧过人,我服了,成交。”老板斟酌一番后,终于下了决定。

左右他今天还是赚了几百两银子,不亏。

老板将玉佩拿了出来递过去,白薇伸手接过,季望舒将手中的砚台也递给白薇,然后指指放砚台的小木箱道,“劳烦老板将那木箱拿过来。”

老板便拿了木箱过来,白薇伸手接过,将那砚台和玉佩一起放了进去,然后关上箱子,笑咪咪的看着老板,老板愣了一愣方才会意,忙又将钥匙递给白薇。

白薇锁好箱子,尔后这才由袖中摸出两张银票递给老板,老板接过一看,看是四海钱庄的这心里就放了心,将银票收好,看季望舒主仆三人就要出去,想了想还是有些按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小姑娘,您刚刚也说了,这玉佩我保不住,可您就不怕吗?”

“我自是不怕的,老板你保不住的原因是因为你开着店,店就在这里。”季望舒淡淡一笑,带着白薇白芍转身离开。

店在这里,所以那母子若是后悔了,可以找上门来,可她是谁,那母子二人却是不识的,无从去找,自然不怕。

看着主仆三人离去的背影,老板情不自禁的摇头,真是聪明得让人害怕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人家才能养得出这样的小姑娘!

季望舒三人回到街对面的小茶馆,胡九正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这回却再也不敢贪这茶馆的茶好喝,左一杯右一杯不停的喝了。

“姑娘,是不是您要寻的人?”胡九起了身眼巴巴地问。

季望舒点头,“从今天开始,你们去给我查那妇人的身份,查到了再传消息给我。”

胡九应下,又道,“姑娘,可要派人盯着这母子二人的府邸?”

“派人盯着吧,只是要小心谨慎行事,切莫惊动了这二人。”季望舒道。

胡九点头,“姑娘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的,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去做?”

等季望舒说了并没有后,胡九便告退离开。

“姑娘,眼下可是要回府?”白芍见姑娘起了身,忙问道。

“不,先去三叔那边看看。”季望舒边行边道。

她之前买下了季青山名下产业,如今也是由季青山打理着,离这条街也不过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她甚久没见过七妹妹了,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如今怎样。

临水街的往南拐的巷子里,有座两进的小院子。

院子虽不大,但胜在幽静清雅。

前院左侧僻了块空地种了一片楠竹,外院住着两个粗使婆一个管事妈妈并一个管事,由外院往里走就可见一圆形垂花门,过了垂花门就是内院,内院比外院要大,共三间正房,附两间小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均有抄手游廊相连,正房后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庭院,种着些花草树木,紧挨着一间小小的抱厦,又搭了个凉架,架上种着蔷薇花,只如今不到花期,架子上只一片绿叶展开。

凉架下面,之前在字画店里的美妇正蹙眉看着少年道,“清哥儿,你今儿可是犯了大错,回头你爹爹来,怕是要责罚你。”

清哥儿脸白了白,却是不肯认错,只犟着嘴道,“娘,您也看到了,那老板是怎么鄙视我的,我今天若不买下这端砚,他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嘲讽我呢,您就忍心让人这般耻笑我?”

美妇想到之前老板的态度,这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委屈和酸楚,她一个妇道人家都尚且忍不住,更何况年轻气盛的儿子。

罢了,总归是她这个当娘的没能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才让他受这么多委屈,如今难道还要为了几百两银子去骂他不成。

美妇这般想着,心里便也没了怨责儿子的意思,只想着那玉佩到底重要的紧,想了想就道,“清哥儿,那玉佩到底是你父亲送你的,娘亲这就拿银票去把那玉佩赎回来,你——”

“玉佩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赎回来?”匆忙走进来的苏尚庭听见这话,脸就黑了。

那美妇没想着苏尚庭今天会过来,且恰好听到她和清哥儿说的话,这脸就忍不住白了,可她自来视苏尚庭为她的天,自是不敢隐瞒的,看着苏尚庭虽然阴沉却依然俊朗的脸,她小心冀冀地道,“二爷,妾陪清哥儿去买端砚,那老板着实可恶,明里暗里嘲讽我的清哥儿,清哥儿一时气不过这才将玉佩给抵了换了那端砚。”

她容色极之妍丽,声音又非常娇柔,那如水洗般的双瞳小心冀冀的看着他,直把苏尚庭原本有些生气的心也看得化成了一滩春水,想着到底是他亏欠这母子二人良多,终是不忍心苛责她了,只叹了口气道,“喜姝,那字画店可是街尾那一家?”

卫氏点头,又觉当着儿子的面,二爷竟也唤她闺名,一时倒又臊又喜,一张脸是红得有如天边晚霞,端的是动人之极。

苏尚庭哪里不知她这般羞涩是因何而起,心中虽有些小小的懊恼不该当着儿子的面这般孟浪,但叫都叫了,后悔也于事无补,看着卫氏柔声道,“我这就去将那玉佩赎回去。”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身后跟着的两个长随自也紧紧跟上。

痴痴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卫氏心里却是又喜又悲。

欢喜,自是因为夫君宠她怜她一如既往;悲的,她还要这样无名无份的跟着二爷多久,才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其实她并不在乎名份,只要能跟着二爷她就心满意足,可是她不忍心让儿子这一辈子就做个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外室子。

能让儿子抬头挺胸做人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卫喜姝能光明正大的成为苏尚庭的女人,哪怕是妾,也行,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的外室。

苏尚庭带着长随很快就到了字画店,那老板自会识人,忙迎了过去道,“这位爷,您要什么?”

“今天可是有一少年在你这里抵了一块玉佩?”苏尚庭开门见山地问。

老板心里‘咯噔’就是一下,还真被那小姑娘说中了,那少年的家里人竟是这么快就寻了过来,看这位爷通身的气派,还有手上的玉扳指,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看来这位爷,不是个好惹的主。

当下,老板不敢隐瞒,只硬着头皮道,“的确是有。”

“这是五百两银票,玉佩给我。”苏尚庭由袖中摸出五张银票递到老板面前。

老板苦哈哈地摇头回他,“这位爷,不是我不给您,只是那玉佩却是被个小姑娘给买走了,那小姑娘,那位妇人和少年也看见过的,您要不信,可以回去问问。”

小姑娘买走了玉佩?

一个小姑娘,买个男人戴过的玉佩干嘛?

苏尚庭有些不解的同时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老板沉了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清楚,那小姑娘长什么样子?身边跟了多少人?她买玉佩时都说了些什么?”

他黑着板,眸光阴翳的盯着老板,老板但觉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当下将季望舒所言悉数说了出来,包括季望舒说他保不住这玉佩的话。

苏尚庭愈听脸愈沉,一个通身气势不凡的小姑娘,身边只带着两个美貌的丫鬟,这让他怎么查这小姑娘的身份?

那小姑娘,买下清哥儿的玉佩,到底是一时兴起所为,还是有意为之?

眼见从字画店老板这里,再也问不出有价值的话,苏尚庭只好带着两个长随满腹心思的离开。

“二爷,有人一直跟着我们。”左侧的长随压低了声音道。

苏尚庭心中一惊,却没回头只也压低声音问,“跟了多久?从哪里跟起?”

“回二爷,我们之前去喜夫人那里时,属下就看到了那人,当时只以为是隔壁的亲朋所以不曾多想,可咱们出来后,那人就一直跟着咱们,属下这才怀疑。”长随有条不紊地回他。

卫氏和清哥儿,这是被人盯上了!

苏尚庭闭了闭眼,卫氏和清哥儿被人盯上,清哥儿的玉佩被人买走,这两者同时发生未免太过巧合,太过巧合的事,他向来不信那当真只是一个巧合。

“二爷,会不会是公主她发现了什么?”另一个长随略带担忧地问。

苏尚庭心中思虑一番缓缓摇头,自打沈云雀回来之后,惠安公主一颗心全扑到了沈云雀身上,如今这会子正愁着为沈云雀挑选夫婿,根本没有精力做别的,且昨儿晚上,惠安公主还拿了一张她看中的女婿人选给他看,让他帮忙看看那名单上的哪些人适合,哪些人不适合。

如此,他可以肯定,盯上卫氏母子二人的人,不会是惠安公主的人。

可不管是谁的人,这个院落,只能卖了,卫氏母子,也必需得藏起来!

回到那二进的小院落,卫氏迎了过来,瞧着他面色略显阴沉,卫氏心中便是一惊,莫非爷没能将玉佩赎回来?

“喜姝,这个院落被人发现了,我不能久留马上得走,我走之后,自会有人安排你和清哥儿离开,你和清哥儿就留在这里稍等,千万莫要出去,知道了吗?”苏尚庭殷殷叮嘱。

卫氏心头一惊,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伸出柔弱无骨的手紧紧攀住苏尚庭的胳膊,“二爷,您不要喜姝了吗?不要清哥儿了吗?”

她心里实在害怕,眼里就带了丝恐慌,这让她的脸看起来愈发的楚楚动人。

她向来知道,苏尚庭最喜欢她什么样子。

“喜姝,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和清哥儿,你再忍忍,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给你一个名份了。”苏尚庭温柔的抚上她的脸,轻轻劝慰。

他眼中情意真切,卫氏知他说的是真话,心中自是安定下来,柔柔地道,“只要喜姝能跟着二爷,便是这一辈子无名无份,喜姝也是甘之如饴的。”

苏尚庭愈发感动,他这一生,真是亏欠这母子二人太多了,而她却从不埋怨他,这样一心为他的女人,他怎忍心舍弃。

“喜姝,我要走了,你和清哥儿先留下来等,回头我让人安排你们离开,你放心,那里只会比这里更好。”匆忙又安抚了一番后,苏尚庭就带着两个长随大步离开。

他离开之后,卫喜姝忙那管事妈妈将清哥儿叫过来。

“娘,是爹爹把玉佩赎回来了吗?”清哥儿满脸欢欣问。

他一时气愤才把玉佩给抵了,可回来之后心里却是不无后悔的,那枚玉佩可是爹爹送他的启蒙之礼,他往日里甚是珍惜。

他脸上神色太过欢欣,卫氏不忍让他失望,二爷走时也没给她玉佩,想必那玉佩二爷没能赎回,更何况,二爷还说她和清哥儿让人盯上了,二爷虽没明白说给她听,但她心里却是明白的,怕是那玉佩,被那盯着她和清哥儿的人给买走了。

只是这些,她却不能说给清哥儿听的。

“你爹他有事先回府了,你爹爹他给咱们母子另安排了住处,那里比这里更舒坦宽敞,清哥儿,你且回房收拾收拾,只带紧要的,那些个不怎么紧要的,回头你爹会给你重新添置。”卫氏揉揉地道。

清哥儿倒也没有怀疑,只道他爹见他今日受了羞辱,所以这才想着另寻更好的住处给他和娘亲,他欢欣的点头应下离开,卫氏也转身进了厢房开始收拾。

二爷说了,马上就能给她名份了,到了那时,她的清哥儿也能被人尊一声侯府小少爷了!

照水街离临水街两个街道,临水街清静,照水街却热闹非凡。

因着这日天气极好,一些在家里憋久了的公子哥们都约了今天小聚,今日是宣平侯嫡长子南宫炜做东宴客,南宫炜宴客的地点,却是照水街名为‘楼外楼’的酒楼。

因着人多,便也没订包厢,一群公子哥上了二楼寻了位子坐下后,武安侯府的小公子看了一圈道,“难怪长安兄没订醉仙楼,这楼外楼的名声虽不如醉仙楼大,可这看起来倒不比醉仙楼差。”

闻者俱都点头,他们初时也有些好奇南宫炜怎的竟安排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楼相聚,可进来之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楼外楼装饰得淡雅精致,的确与从不同。

很快,酒菜上了,宴席上杯觥交错端的是热闹之极。

“慎兄,你可是来迟了,该罚。”当叶品言迈了上来后,南宫炜站起来笑道。

公子哥们都有些意外的看着叶品言,自打宫中出了那样的事后,这叶品言就闭门不出,再也没出现在这样的聚会上,今儿倒是稀奇,他竟然赴宴了。

被众人各色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叶品言虽心中不胜恼怒和愤然,但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深吸了一口气后迎上去道,“却是我的错,自罚三杯。”

“好,慎兄果然爽快。”南宫炜拍拍他的肩膀,亲自斟了一杯酒递过去。

叶品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南宫炜又连着给他倒了两杯,他接过后同样一饮而尽,公子哥们就开始起哄。

“豫才兄多日不见,酒量见长啊。”

“豫才兄可真不够意思,前些日子我怎么递贴豫才兄都不肯赴宴,怎的南宫兄做东,豫才兄却是来了。”这语调阴阳怪气的乃荣安侯世子,那也是上京出了名的纨绔,这会子正拿了不满的眼光瞟着叶品言。

在座之人虽都是纨绔,却不代表没眼力,这会子都看出荣安侯世子对叶品言生有不满,便一个个住了嘴不再起哄。

荣安侯世子李明润的脾气那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若是什么人得罪了他,他明面上不会做什么,可背地里,那可是把人往死里给整的,这些纨绔们个个都是怕了他。

“世子当是知道,年前豫才在宫中生了些事端,所以这才闭门不出,如今却是想开了,所以在接到南宫兄的贴子后,豫才便厚着脸皮来了,还请世子见谅,这杯酒当是豫才给世子陪罪。”在一众纨绔们的眼光中,叶品言落落大方的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谁都没有想到,叶品言自己会这般淡然说出当日宫中之耻,这样的事情,怕是换了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没有勇气像叶品言这般说出来的,所以这心里倒对叶品言这般落落大方的行事甚是服气。

荣安侯世子李明润闻言也是笑了笑,只那笑却不达眼底。

“哦,不知豫才兄在宫中发生了什么?本世子却是不曾听说的,豫才兄不妨说来听听。”李明润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叶品言。

当日宫中的事闹得那样大,稍有点头脸的都是知道的,李明润身为荣安侯世子却说不曾听说,这显然是故意的。

众纨绔心里为叶品言点了根蜡,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惹了李明润这只笑面虎对他不依不饶。

叶品言便是脾气再好,听到李明润这番明显挑畔的话也不由气得双手隐隐发抖,白了脸看着李明润。

南宫炜眼见气氛不对,便拍掌道,“难得出来聚一趟,过去了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明润,你要听回头我说给你听,别扫了大家的兴。”

他是东家,他不出来圆场子,叶品言就下不了台,南宫家族和叶府虽不见有多好的交情,可也不希望因为今天的事而导致两府的关系闹僵,所以南宫炜只能出来圆场子。

李明润淡淡地道,“既然南宫兄都这般说了,明润自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豫才兄请坐。”

见他松了口,南宫炜也算是松了气,忙拉着僵着一张脸的叶品言坐下。

虽有了刚刚这么一出不算愉悦的小插曲,但在座的公子哥们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纨绔,自是不会纠结一个不算开心的小事情,很快,宴席又再次恢复了热闹。

因着叶品言太久不曾出来宴酬,席中的人便左一杯右一杯的灌他,且个个都拿着不容推卸的好理由,叶品言无奈,只好来之不拒的一一饮了,虽则他如今酒量见长,可这般海饮却也一时就有些头沉,遂找了个理由起了身下楼,席中正闹得厉害,倒也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楼外楼的一楼大厅,虽说不上客源满座,但也仅剩几个席位。

季望舒三人迈进来后,柜台后面的掌柜慌的忙迎了过去,“姑娘,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这里原是季青山的产业,季望舒买下来后交接过一次,所以这掌柜却是知道季望舒是他主子,只是虽然换了主子,可这家店,向来都由季青山亲自打理,小主子不曾来过这里,如今却亲自来了,掌柜的心里只以为是有什么事。

“张掌柜,我是来找三叔的,三叔可在?”季望舒环视一圈后收回目光。

三叔将这里打理的很好,她果然没有看错三叔一家。

“在的,姑娘您请跟小的来。”张掌柜忙笑着回答。

季望舒随张掌柜往里酒楼后面的庭院走过去,楼外楼后面的庭院一分为二,左边的院子是供季青山查账对账以及休息所用,至于右边,则修建了几个供客人方便的茅厕。

“季东家,小主子来看您了。”张掌柜敲门道。

季青山忙亲自迎了出来,一脸讶然的看着季望舒,“舒姐儿,你怎么来了?可是寻三叔有事?”

季望舒忙摇头,“三叔,我很久不见七妹妹了,想看看七妹妹,不知三叔这会可有空带我去看看七妹妹?”

“有的,三叔这就带你去,你七妹妹也一直念着你。”季青山自然乐于自己的女儿和季望舒交好的。

一行人沿着原路往楼外楼行去,浑然不知,后面,刚如了厕的叶品言,正皱了眉看着季青山的背影。

叶品言不识得季望舒,当日在宫中季望舒虽出尽了风头,可他那会子却被齐亲王给抓了过去,然后被侍卫带到皇上跟前,他那会子万念俱灰哪有心情去看人,所以并不知道季望舒长成哪般模样,可季青山他却是认识的。

季府三房由靖安侯府分家的事,他也是听说过的,当时她那姑姑说的是季三爷卖了所有产业,携着他姨娘全家离开京城回他姨娘的祖地,可眼下怎么人却在京城里?

回了楼外楼,见那掌柜在门口亲自送着季三爷并那小姑娘上了马车,且掌柜的态度甚是恭敬,叶品言心中一动,走过去问,“掌柜的,季三爷是您这楼外楼的东家?”

张掌柜见他穿戴不凡,且又识得自家旧东家,便笑着点头,“这位公子您说的没错,季三爷正是咱们这楼外楼的东家。”

虽则现在楼外楼的东家是季大姑娘,可季大姑娘说过,对外,这楼外楼的东家仍是季三爷,所以他也不算撒谎。

原来季三爷不曾卖掉京城的产业啊,那是不是季三爷一家并没有离开上京城?

叶品言这般想着,倒没再问又回到二楼。

季青山带着季望舒很快就到了他新的府邸,五进的院子,不算大但也绝对不算小。

一路行至内院的主院,张氏和季七姑娘正陪着宁老夫人说话,因着分了府,如今张氏不再称宁姨娘而直接唤母亲了,七姑娘也堂堂祖祖的唤祖母了,一家三口也不知道说到什么,正笑得开心。

季青山带着季望舒主仆三人进来后,张氏是一脸愕然,七姑娘则喜的跳下椅子奔到季望舒面前道,“大姐姐,你可算来了,小七可想大姐姐了。”

季七姑娘一张圆嘟嘟的小脸满是笑意,她是真的很喜欢且感激这个大姐姐的。

爹娘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若不是因为大姐姐,她们三房也不能由侯府分出来,若不是大姐姐,爹娘准备离开上京回祖母老家的,如今这院子虽不如侯府富贵,可现在的她不用晨昏定省,也不用看长房二房的脸色行事,倒比在侯府时要开心得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姐姐帮了爹和娘,所以,她心里记着大姐姐的好。

坐在上头的宁老夫人也是满脸感激的看着季望舒,若不是她从中帮忙,她怕是还被老夫人关在那祠堂里面不见天日,哪能像现在这般坐享天伦之乐。

“大姐姐也很想七妹妹,七妹妹如今越发的漂亮了。”季望舒弯了弯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季七姑娘圆嘟嘟的小脸蛋。

季七姑娘笑得大大的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愈发可爱。

季望舒又摸了摸七姑娘的小脑袋瓜,然后才松了手,冲着老夫人福了身下去,“老夫人好,二婶婶好。”

老夫人和张氏忙不迭的侧身避开,大姑娘如今可是郡主身份了,她们怎么担当得起。

一家人都坐下后,季望舒刚刚看到张氏起身,便瞄到张氏有些显怀的肚子,忍不住问,“二婶婶可是有了身孕?”

张氏一脸幸福的点头,从前住在侯府里,一天到晚事太多,她被老夫人给生生搓磨得六个月的孩子给流了,那以后再也没怀上过,没想到搬出靖侯府,这么快就怀上了,她只愿肚中是个男孩才好。

“恭喜二婶婶了,没准这次就能给小七添个弟弟。”季望舒一脸真诚的看着张氏。

张氏笑了笑道,“借舒姐儿吉言,大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倒是没什么大事,许久没见七妹妹了,所以便想着来看看七妹妹,顺便还有一事想要问三叔。”季望舒笑着道。

季青山忙看了过去,“舒姐儿想问什么?”

季望舒便道,“我听闻三叔从前也是进过书院想要参加科举的,不知三叔如今可还有这想法?”

季青山就不由愣住了。从前他的确怀有抱负的,只是他毕竟只是庶子,被嫡母打压得太狠,嫡母拿他姨娘威胁他,他逼得没办法只能弃文从商,堂堂靖安侯府的庶出公子成为一介商人,他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可再难受,也比不得自个姨娘重要。

如今舒姐儿问起这话,自是勾起他藏在心中已久的念想,只是——他如今都这把年纪了,且学业也放得太久了,时过境迁,怕是……

“三叔若是愿意,应该努力去试一试。”看出三叔眼中的矛盾和挣扎,季望舒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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