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描花一门
「也别这麽丧气。武林故老相传,『描花山庄』有一处『脱胎换骨泉』,具有易筋洗髓,起死回生的功效。如果你幸运遇到,又幸运喝到,说不定立可转弱为强哩。」玄天鹰说道。
「真有『脱胎换骨泉』这种东西?唉,就算真的有,又有谁这麽幸运,会喝的到这种传说中的宝泉?」
「眼前就有一个人。」
「你?」柳次云惊讶的合不拢嘴。
「没错。」
玄天鹰的神色不像在开玩笑,只听他续道:「我虽然喝过脱胎换骨泉,不过却不知『描花山庄』的所在。」
「怎麽会这样?」柳次云听出了趣味。
「描花山庄的庄主,人称描花夫人,据闻长的风华绝代,不过我也没见过。只知道她以『相思翠袖功」和『流云拂穴手』两项绝技驰名天下…』
「…她们这个门派相当神秘,门徒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因此无人知道『描花山庄』确切所在。据说描花夫人只收女徒,因为她偏爱描绘菊花,每个门徒身上她都亲手绘製一朵彩菊,作为门派鑑别之物。这些传说,江湖上轰传已久。」
玄天鹰歇了口气,又道:「许多武林人为求长生不死,也有为了加速武学进境的,四处打探『描花山庄』和『脱胎换骨泉』的讯息,但却一无所获。」
「那前辈又是怎麽喝到脱胎换骨泉的?」
玄天鹰出神了一下,语气带着感慨:「许多人求都求不到,偏偏我却不求自来。只能说一切自有缘法。」
「前辈还是没有说如何喝到的喔。」柳次云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来话长。」
「那我们一边走一边说。你慢慢讲,我仔细听。」
玄天鹰会心一笑。
十多年来他一直被囚禁在石室,平日所见只是禅照寺送饭食的僧人,偏偏那些僧人怕他又怕的要死,除了送饮食清屎尿,不敢跟他多说半句话,因此也没个谈心的对象。
难得现在出现一个毫无心机的年轻人,与自己天南地北閒聊,不觉心怀大畅。
「这就要从十馀年前,七剑盟联手围攻通天神教说起。」
「我有听到他们说,当年你是通天神教的右护法。护法是甚麽?」
「在通天神教,护法的地位仅次于教主,现今通天教的教主燕过人昔年是左护法,我是右护法。护法之下是各堂的堂主。今晚跟我相斗的唐迅和张向武,俱是通天神教的堂主,武功全是出类拔萃的。」
「原来前辈地位这麽高,难怪武艺这麽强。」
「别扯远了。言归正传。当年七剑盟围攻我通天神教时,我由黑夜力战到天明,杀敌无数,但自己也伤痕垒垒,性命垂危。后来被一个人解救,带我来到禅照寺。」
「这人能在强敌环伺下把你救出来,定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是谁?」
「木剑门的掌门人袁超尘,外号千里飘萍。」
「千里飘萍?这外号听起来好凄凉。」
「千里飘萍是称誉他的轻功高绝,可以日行千里,登萍渡水。」
「你说他是木剑门的掌门人?这人既不是通天神教的,为何甘冒得罪七剑盟的奇险去拯救你?」
「因为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柳次云哦了一声,表示惊奇。
「人家都说我玄天鹰是武学奇材,但我这个哥哥才真是天纵奇材。他年纪轻轻就当上木剑门的掌门,以一套『横行剑法』纵横江湖,我从未听说他败在谁的手下。」
柳次云听到前辈英风,不禁悠然神往。
「江湖上都说埋剑山庄的『折腰剑法』是天下第一的剑法,甚麽『三尺青锋寒芒耀,天下英雄竞折腰』,简直狗屁。凌傲剑一条左臂还不是被我卸了下来?全是马屁之徒在吹捧,若论剑法之强绝,依我看来,通天神教的『分光化影大法』定然远胜『折腰剑法』。」
柳次云听他讲武林的恩怨掌故,听的津津有味。
「我哥哥把我帶到禪照寺時,我已出氣多入氣少,離死不遠。後來他用他們木劍門獨有的「一鼓作氣玄功」渡了一些真氣給我,吊住我一口氣,暫免於死。」
「一鼓作氣玄功?這是甚麼功夫?」
「這是木劍門曠古絕今的玄門氣功。與敵對戰時,能瞬間凝聚全身氣勁,一鼓作氣,殲滅敵手。但發出之後,自己也將氣虛力竭,陷入險地,所以非萬不得已,絕不輕用。這功夫有個神奇處,練到層次高段,可將全身功力傳渡給有緣人,因此向來都是前任掌門臨終時,把多年修練之功灌輸給下一任掌門。」
柳次雲道:「如此生生不息,木劍門的掌門人豈非年紀輕輕便能稱雄武林?」
「話是沒錯,但如果掌門人突然遭逢意外,來不及傳功便身死,也可能出現斷層。新任掌門便須憑一己之力,從頭勤修苦練。」
「那你哥哥保住你生機,後來又怎樣?」
「他說要去跟故人討一樣東西,活我性命。他離開我,但不出一天又回來,回來時還餵我喝一種古怪的液體,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武林傳說中的『脫胎換骨泉』。我兄弟親口對我言道,寶泉是從描花山莊要來,所以我推測,描花山莊定然離禪照寺不遠,他才能一日內來回。至於我哥哥怎麼認識描花夫人,描花夫人又怎麼肯將『脫胎換骨泉』割愛給他,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啊,前輩真是命大福大,竟然有機運喝到這種傳說中的寶泉。」
「命大是真,福大卻未必。我如果福大,就不會被困在荒山十餘年。」
「你哥哥怎忍心這樣待你?既然有心救你,卻又把你囚禁在石洞那麼多年。」
「這一點我也不解。我兄弟與禪照寺方丈相熟,將我囚於石室後,便託他代為照料….」
「…最初我哥哥與我說,只要我洗心革面,不再殘殺七劍盟的人,三年期滿他便會放我出去。剛開始,他每隔十天半月便來探視我一次,誰料過得年餘,卻從此不再過來。我有大仇未報,一直盼他早早放我出山,誰知左等右等,一等竟等了十餘年。」
「你哥哥會不會出了甚麼事?」
「我也疑心這樣。我兄弟是個言出必踐的人,卻失信於我,我想他可能出了意外。這次重出江湖,我會加以詳查。啊,說了這麼久,你叫甚麼名字?」
柳次雲報了姓名。
「你我素不相識,剛才何以幫我而不幫他們?」
「我也不知道。反正看他們就不順眼,看你則順眼多了。可能就是有眼緣吧。」
玄天鷹又問及,何以他會跟唐宋、張向武搭在一處,柳次雲扼要說了。
玄天鷹嘆道:「看來冥冥之中確有緣法。想我縱橫一世,到頭來解救我的人,竟是絲毫不會武功的你,真是作夢也想不到。」
「其實應該說,是前輩救我才對。如果不是前輩,我極可能現在已被他們摔成肉泥。」
兩人邊行邊談,遠處突然傳來潺潺流水聲。
柳次云正感口乾舌燥,欢呼道:「哇,有水声。」
玄天鹰也正觉口渴,见地上崎岖难行,提起柳次云,飞身上树,踩着枝桠,纵跃前行,宛如一头巨鸟,般,寻声觅源,找流水出处。
这时月亮已过中天,两人穿枝过树,惊的林鸟四处飞窜。
柳次云看着啁啾鸣叫的山鸟飞逝在月空中,犹如梦境,忍不住道:「前辈,你真像神仙一般,我作梦也想不到有人可以这样高来低去,好似飞鸟。」
玄天鹰久居石室,多年积鬱,一朝突然自在无拘,忍不住玩兴大发。每见飞鸟一起,便施展玄功,伸手攫住,又再放走,嘻嘻哈哈,状若顽童。
「我可不是神仙,神仙都餐风饮露的,我可不行。刚刚你不是担心没东西吃,这些飞鸟烤一烤都是美食,要多少有多少,还怕饿着?」
柳次云心下寻思:「这人武功如此神奇,实有伏虎降龙之能,不如拜他为师,别出家算了。」
几度话到嘴边,却总说不出口。
两人在树梢头纵跳飞窜,恍如离开九幽地府,到尘世来嬉戏的鬼魅。却怎麽也没想到,在如此荒山野岭,正有一对惊惧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两人的举动。
那人伏在岩石后,见树颠两道黑影,如同月下舞蹈的精灵,直朝自己这边飞来,吓得大气也不敢透,身子越趴越低。
他想转身而逃,却觉得腿软,想屏住气息,一颗心却扑通扑通狂跳。
玄天鹰武功通神,虽在跳跃嬉戏当中,仍察觉异样的呼吸,身形一止,喝道:「是谁?藏头缩尾的,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