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在这长长的睡梦里,他似乎听见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唠叨:“君泽,快醒来吧,醒来吧……”
但林君泽只是倔强地摇摇头,看着身周围绕着自己旋转飞舞的无数七色光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平静。
接着却变了,那些七色光点在他的眼前急速地拼出一个个人影来。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的眼前反复出现。待得伸出手去想触摸时,那些人影却又化做无数凌乱的光点,就像下雨天屋檐下的小水坑里出现的那些乍现即逝的小水泡一般,明明灭灭个无休无止。
林君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用尽全身力气朝远处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连在这里都不放过我?为什么!”
一片寂静,仿佛一潭沉积万年的死水。
林君泽就在这一片寂静里躺倒了下来,他的身体看上去呈一个“大”字。无数的七色光点覆盖了他的身体,远远看上去,就像盖上了一块七彩斑斓的毯子一样。
就在这时,他面前那片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突然睁开了一对眼睛来。似乎有一张巨大的脸藏在那片虚无之后,却只露出一对摄人心魄的眼睛来。
“嗯,就是他吗……”那一对眼睛看到被七色光点覆盖着的林君泽,眼中竟一下出现耀眼的神采来。
“体内的确有我的血脉,不过实力实在是太弱了,只怕我等不及了。”那声音淡漠异常,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来。
那一对眼睛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传到林君泽的耳中却如同滚滚惊雷一般。这一下,直把他骇的面无血色。他自然没有想到这种地方还有别人存在。
林君泽急忙一个翻身站起来,看到远处虚空中那一对在暗黑之中犹若朗星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
那一对眼睛却不回答,只是盯着林君泽看,直看得林君泽像在泥坑里打过滚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片刻后,那对眼睛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知我是何人吗?”
林君泽遥遥头。
“你之一族的存在是我赐予的,你体内的血脉也是我留下的,现在你可知我是何人了。”那对眼睛的语气中很自然地带着一股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气势。
林君泽一听,想了片刻,倒也猜出这人是谁了,但却不敢相信。
那对眼睛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便开口道:“你不必疑惑,我不过是一段在此苦等多年的残存神念罢了。至于你所想的那人,你却是见不到的。既然你现在能够见到我,想必已经融合兽神之血了,那么我终于也可以完成我的使命了。”
“他、他……他去哪里了?”林君泽想起帮他融合体内兽神之血的海笑臣来。虽然他知道那并不是他真正的好兄弟阿臣,但是在他的心里两者的影像却已经重叠在一起了。
那对眼睛似乎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你既然能够见到我,那么他自然是和你体内的兽神之血融为一体了。因为……他原本就是你的一部分而已。”
林君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下暗叹了一声。
“你……”那对眼睛又开口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君泽愣了片刻,开口道:“那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远处那对眼睛听了这个问题,目光中竟流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意味来,接着回答道:“你若真想再见到他的话,等你真正有资格站到我对面的时候,却也不是不能。”
林君泽点点头,却又想起一事来,便问道:“那些离我而去的人们,他们都去哪里了?”
“在这诸界之内,无一物能够逃得过轮回。离你而去的人们,自然也是往那冥灵界去了。越过那万物为轻的载沉海,就是下一次的轮回了。你不必太过伤心,生死轮回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等你以后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感到伤心了。”
林君泽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却不再言语。
那对眼睛倒也很有耐心,只是盯着林君泽细细看着,也不开口说话。毕竟已经等过了千万年,自然也不急在这一时。
半晌,林君泽自言自语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吗?告诉我这都是假的,等我醒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对眼睛自然是听见了林君泽的喃喃自语,只在一旁沉默不语。
“可这并不是一个梦,我现在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这点,自然就不是梦了。那些一个个离我而去的人们,也的确都一个个离去了。”林君泽说着,脸上露出凄苦的神色来。
那对眼睛一听,说道:“这倒未必……”
可是,此时的林君泽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却又哪里能够听见。
“好吧,现在我想离开这里。”林君泽收拾好情绪,对着虚空中的那对眼睛说道。
“你想离开的话,我自然会送你离开。不过在就之前,我必须先完成自己的使命。”说着,那虚空中竟又伸出两只巨大的手掌来。那两只手掌上分别托着一个跳动不已的小球,左边的是一个土黄色的小球,右边的却是一个火红色的小球。
“孩子,来选一个吧。”那对眼睛看着面带疑惑之色的林君泽,却也不解释,直接开口道。
“这是什么?
“等你选完了,我自会告诉你的。”
林君泽挠了挠脑袋,说道:“好吧。那我要那个!”他伸出手臂来,手指指向得正是左边那个土黄色的小球。
“好,既是土,便是土吧。”空中那两只巨大的手掌蓦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土黄色的小球仍旧留在了虚空之中。
“下面,我将告诉你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你就当成这尘间界流传的那些传说和神话来听,信与不信我却是不管的。”顿了一顿,那对眼睛接着说道,“话说万劫之前,天地混沌一片。不知过了多少岁月,那混沌之中却生出一个胎儿来。这胎儿便是那万物之祖盘古。他吸取那近乎无穷的混沌之力,开始一天天地长大,终于有一天他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周围是一片混沌。盘古深感寂寞苦闷,便拿起与他一同出生的一把神斧,将身周的这片混沌虚空劈了开来。其中轻盈清澈的东西慢慢上升并渐渐散开,变成头顶的天空;而那些厚重混浊的东西慢慢地下降,变成了脚下的土地。可是……”
林君泽正疑惑他为何停下的时候,那对眼睛又接着道:“可是这都是谬传罢了。盘古何等人物,开天辟地?简直是笑话!真实的情况是他用手中神斧一斧头将那混沌虚空劈成了阴阳二气。之后他用阴阳二气来造就万物,却发现创造出来的万物因为所用阴阳二气本身存在极强的吸引力而非常不稳定。即使盘古用超强的法力来加固他所创造出来的一界,也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就彻底地崩坏了。世传盘古怕天地相合,便每天长高一丈,终于使天地永远分开了。他确实是这样做的,但他分开的却是阴阳二气。可是一段时间之后,盘古却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若是这阴阳二气永不相交,便永远只是阴阳二气罢了。只有阴阳相交,方能融生万物。但是阴阳二气本身的吸引力又太强,只怕尚未孕育出什么,便又重新化为那混沌了。盘古万般无奈之下想出一个办法来,他将那阴阳二气悉数吸入体内。又过了无尽岁月后,盘古体内的阴阳二气终于孕育出七色神光来——正是我等上古七神。所以我等七人便共尊盘古为‘祖神’。孕育出我等之后,盘古便力竭死去。世人又谬传那盘古死后,身体化为万物,却不知那是我等依他遗愿所创造出来的。好了,现在却来说说你所选得是什么。那阴阳二气在盘古体内孕育出我等七人之后,余下一小半却生出那生死轮回来。从此这世间万物便陷入那生死轮回之中苦苦挣扎。我等七人不忍众生受那轮回之苦,便创出那大道来,期望能以此让众生超脱生死轮回之苦。可惜世人却弃之不用,竟都取了那小道。我等一怒之下便不再管这执迷众生。此事不提也罢。却说那余下的阴阳二气除了生出那生死轮回,还生出了五行和四象来。五行自无须再说,这四象却是‘风、火、土、水’,这正是所谓的天地法则。这大道的修行之法我也不妨告诉你,无非就是“外察五行,内悟四象”八字而已。你现在所选的这个,正是我赐予你的一些好处——可以让你以后在领悟土之天地法则的时候做到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那对眼睛中突然冒出强烈的光芒来,朝着林君泽大喝一声:“去!”
那土黄色小球便“滴溜溜”地旋转着来到林君泽面前,下一刻已然没入了他的体内。
林君泽只感到脑中好像被人用力地塞进什么东西来,他惨叫一声,疼得差点晕过去。过了片刻,疼痛感消失了,脑袋却仍旧感到酸涨无比,沉重地像灌满了铅似的。
那对眼睛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说道:“你的实力实在是太差了,不用这种手段,只怕我等不到那天了。”
停了片刻,接着又道:“这里是我开辟出来的一个独立的空间,倒的确不是你的梦境。不过等你离开之后,自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当作一场梦。好了,我的使命完成了,现在终于解脱了。孩子,期盼着我们下一次的见面。”声音竟飘渺起来,越来越小,直至杳不可闻。
林君泽再抬头去看时,正看见虚空中那对犹若朗星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终于,这里的一切又回归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就像千万年来一直是如此。
林君泽疲倦地盘腿坐下,身周原本平静下来的那些七色光点这次竟变得狂暴起来,一下就将他包裹在里面。
林君泽闷哼一声,再次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