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盘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困而知之 > 六十二 痛定思痛

六十二 痛定思痛(1 / 1)

()非常有意思的是,秋风中,陆晓凯没有得到任何能使他激动的消息,他过着静静的乡村生活,偶尔才到医院探望一回李秋平。

现在,没有一个田畈人能像陆大爷、大陆、陆小明那样与陆晓凯说上几句。最初的日子里,他想象陆小明喝酒、李秋平凉衣以及小五的出现可能------谷小保判断小五一定会出现,他想象小勇一节一节的脊骨------那是他最熟悉的;大部分时间,他看吴义林为他准备的几十本名著,当然,他也思考经济安全战略中的重要一环、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工作------中国新农村建设。

他非常奇怪,每次到田畈,他的世界观就会随田畈的变化而变化,而且在最初的几天往往是剧变,即便是吹进田畈的一丝微风都能让他对曾经刻骨铭心、誓不罢休的东西产生轻如鸿毛的感觉。这叫陆晓凯大为不解。

当他确定焦音之将彻底倒下时,他说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而现在,他觉得即便焦音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像只小跳蚤似的欲图大权独揽、操控一切,欲图从心理上征服一切,然而,摆开来说,焦音之仍然是可怜、可叹、可悲的,他不过是一个倒霉的小丑罢了。当初,他确信自己的言行无意中给夏冰下了一份无形的工作计划,似乎还附带了一份实施细则图,而现在,他侥幸她并未完全意识,希望她能力不足。当初,他肯定苏国庆的中庸理念,并认为苏国庆的今天是必然,而现在,他决定给苏国庆灌输道家学说,市委副书记必须大施宏图。

陆晓凯未曾想到在焦音之的问题上金蓉对自己的支持如此之大------如果人们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人们一定认为这一切对她个人而言无任何价值。那么,是她人性中根深蒂固的疾恶如仇、对职业与生俱来的热忱、本能的捕获凶手的特殊才能,还是她爷爷的几只关键细胞遗留在她的脑中?陆晓凯觉得她像蒙面侠客穿梭于风浪之间,她既是船客也是水手更像船长。尽管这次回海西与她只是短短接触了几次,但他却发现她的理想与自己的现实目标极度吻合。

而陆晓凯呢,他是儒家还是道家,他有完整的思想体系吗?他的思想和行动一致吗?很难说。也许,一切都在矛盾之中。

有一天,陆晓凯打开木窗看见天空中飘飞了无数的风筝。仿佛中一只风筝已黯然失色,他肯定那只风筝的线即便强塞在自己手中,自己也不愿继续放飞,就让她按本来的轨迹运行,离自己越来越远吧;仿佛中一只风筝色彩绚丽,而且线头始终落在自己上方,然而,自己却无法集中思想,而且,无力举手抬足,不忍把握其中;仿佛中一只距自己较近的风筝仅存支架,且摇摇欲坠,但自己却拼命紧握线头,一定要将她成功收回、努力修复、重新放飞蓝天;仿佛中一只风筝的线已经折断,正幽幽坠落,而且,无人知晓她将飘向何方,这时,自己非常遗憾,因为自己看到了制作者的满脸愁容。

现在,小溪东面唯一醒目的便是陆大爷家的废墟。他觉得陆大爷是一位奋不顾身、英勇就义的英雄,他的全部精神、平凡人生都留在废墟之中;他觉得废墟中横七竖八的屋梁在江风吹拂下青烟依旧袅绕,仿佛生命之花顽强不息,这一定是陆大爷的思想,而且,这其中必定有一缕青烟是留给自己的。有时,他不顾时空限制随着思绪进入废墟,然而,一旦踏入,一切便悄然消失、无影无踪,这时,江风咆哮而过,跃入眼帘的仍然是残垣断壁、一片狼籍,而那些黑七焦八的屋梁却无缘无故突然断裂在自己四周,只有屋前那块特大的青石板在月光的映照下依旧平滑光亮;离奇的是,一旦当他离去,那种景象便又飘然而至,断裂的屋梁不但恢复原状,而且变得愈加完整。有时,远远地望去,废墟变成了圆明园。北京的古迹中他唯一不愿看到的便是圆明园遗址,他不知国人一旦进入这文明、荣耀和权力象征之处当蒙发何种感叹。当然,终于有一次他进入圆明园,然而,他却产生了一联串古怪的疑问------谁是点燃圆明园熊熊大火的元凶?这把火与中国发明的火药有何必然联系?这把火促进抑或阻止了什么?

有一次,陆晓凯正凝神注视,温新华突然告诉他,大陆家的那块地现在属于自己的了,温新华计划建一幢楼房。几分钟之后,陆晓凯大为不满的表情便暴露无遗,他说了一通温新华,用词不外乎乘人之危,而且,他软硬兼施。虽然温新华意识到陆晓凯有虎口夺食之意,但他却努力抵抗,不显放弃、退却之意。最后,一位曾经的官员和一位现代商人达成一项口头协议,这结果自然是田畈的十几户人家得到了不小的实惠。而协议达成后,陆晓凯突然傻笑说:“现在,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陆老师,我答应你的条件不是你破费口舌的结果,而是你解救李秋平的实际行动产生的效果。我之所以要与你谈上几个小时,不过是想证实我的猜测,试探一番你的口才和表演。而且,我告诉你,这事最好由你告诉他们,因为我怕他们认为我温新华新生了什么阴谋诡计。田畈就我两个外乡人,如果我俩都不能沟通,中国还能办什么事?往后田畈的事,你唱红脸,我唱白脸,我们把这台戏演好。”

“中国的生意人,精明强干。如果我明天离开田畈呢?”

“医院中的那个东西已经快康复了,我知道,你暂时不会离开,你会再帮她一帮。”

“怎么说话的,温老板!”

“陆老师,请你以后不要叫我温老板,叫老温和小温我都不喜欢,叫我新华,我叫你大海。至于医院那个东西,是你说的。记得吗,那天早晨你对你的朋友说,原来是个好好的人,现在竟变成一件物品,就像一件东西。这是你的发明。大海,我原来在农村是一个小学老师,本来我应该比你更有同情心,但是以前我没有能力,有机会是又没有勇气。这件事无论你怎么看,我已经定了,她的全部费用我来,我希望你对谁都别说。大海,我看你的当务之急是做些心理准备。医院的三个月仅康复了她的身体,我怀疑那一大半永远不会好了。但愿我的话不灵验,我的嘴臭。”

李秋平回到家便像以前一样,这时,陆晓凯变得像少爷,而她则像机器;她回到家又与以前判若二人,这时,她像不会说话的孩子,而他则是无可奈何的阿姨------即便陆晓凯不停唠叨,他也不能从她嘴里诱出一丝声音;无论是否必要,她照旧在他未起床时进他房间,在他进浴室后敲敲浴室的木门;尽管已经入冬,而且有几次还下着雨,但每天晚饭后她仍然泡一杯茶并在门口放好竹椅子;每天半夜三更,她的一阵鬼哭狼嗥便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这段时间来看李秋平的人不少,这时的她沉默寡言、眼眶红润,心理疲惫;最叫他难以忍受的是她脸部仅有一个表情而且动作机械,似乎脸部神经已全部坏死,酷似一只纯粹的木偶。

尽管陆晓凯已有充足的思想准备,但仅仅十几天的时间,他便食宿无常,精神萎靡不振,整日恍恍惚惚,甚至有神经错乱之感。他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当着她的面开始收拾李行,摆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她一看便立即拿出二只塑料袋。“大海,”她竟主动与他说话,声音与早先无异。

“秋平,你终于说话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指了指塑料包。“清明前的茶叶。你不会骗我的。你走。”

“告诉我真情。告诉我一切。小明怎么死的?”陆晓凯后悔,早就该做这种样子给她看。

她的脸部瞬间闪过一个痉挛,但表情却无异于前,她平静地说:“大海,我讲了之后,你保证离开?”

“我早晚要离开这鬼地方。我爱不了了。”他大声叫喊。

她回到自己房间并插上门栓。

“我保证。秋平,我保证。”他敲着门。

“你演戏,你骗我。”

“我不演,我保证。”她出来后,他发现她的表情似乎有一丝变化,立即说:“但你也要保证好好生活。”

她磨蹭了一会儿却又进了厨房。

“烧什么!”他单手猛地将她拎出厨房。“快说!”

“我说不出口,大海,杀了我,我是罪人,我的心愿已经了了。”

“什么烂心愿。快说!”

“见你一面,还有那包茶叶,”

“对你而言死并不可怕,但你怕,你怕下地狱后背一个骂名。你说出真情,我能帮你。那地方摔不死小明,绝不可能!”

“我只想见你一面。我说不出口,不要逼我。”她突然又跑进房间,“嗵”的一声跪在陆小明遗像前,哭声铺天盖地。

陆晓凯知道面对陆小明遗像什么也说不成,他将她抱到楼上。“即使你犯下天大的错,我都相信你是好人,你把真实情况告诉我。你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我死去的兄弟和你自己。”

“小明是我杀的,是我。真的是我亲手杀的。”说完,李秋平便不由自主地倒在楼板上。

陆晓凯将她弄上床,拉过被子摔在她身上。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人间,但他无法思考,思路紊乱。难道陆大爷要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些吗!那缕缕青烟不仅是陆大爷也许还有陆小明久久不愿散去的灵魂吗!唯一的退路是她的失手,因为没有任何力量能迫使她亲手杀死陆小明。这是广袤宇宙留给她唯一的退路。

他不停地抽烟以控制激动的情绪。不久,他听见床上的动静,朦胧中她坐了起来,他平静地说:“告诉我,是你失手了。”

李秋平点了点头。可屋内漆黑一团,陆晓凯什么也看不见,他仍然正色问道:“秋平,是不是,你失手了?”

“我怕,我怕。”

“我在,你不用怕。”

“一月二十一号下午,小明突然回来。我在屋里已经听到自行车的声音,我对段德贵讲小明回来了。小明是直接到后门的,他踢开后门时,段德贵正好也冲到后门,二个人在后门扭打起来。我当时很羞愧,不知道怎么办。他俩扭打到屋后,在地上打滚,我看到小明被段德贵压在身下,便操起撑门的棍子朝段德贵后脑打下去,可他俩却翻了个,谁也没打到,棍子从地上弹起来,弹到了小明的太阳穴,他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我傻了,便扑到小明身上哭,接着又被段德贵拳打脚踢,我大声叫喊,他狠狠打我,我眼睛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之后,小明不见了。段德贵讲小明已经死了,我又大哭,又被他狠打。他警告我,不准我说下午的事。我又哭,又被他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小雨帮我洗头、洗脸,六一腰里插着弯刀,他要去找小明,他要跟段德贵拼命,我就更怕了。我全身是伤,大口大口地吐血。我叫小雨劝住六一,我说,我说,我只有说,等你们爸回来再说。我不敢说下午的事。天亮后我被小雨摇醒,家里一片哭声,我被几个男人强拖到小明跟前。我想爬过去跟他一起死,我爬不动,我全身流血。等我再醒过来,屋里就我一个人。后来,大陆给我止血药。陆性人恨我,恨死我了。”

“谁把小明弄到山涧去的?”

“是段德贵。他讲他是救我。”

“小明知道你和段德贵的事?”

“小明打我,他也往死里打。”

“秋平,我对不起你们全家,是我点燃了这把火,是我烧了你们全家。秋平,我对不起你们。秋平,今后我一定照顾你们三人,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如果我不行,我一定托朋友照顾你们。你放心。等你精神再好些我叫孩子你与你通话。”

“大海兄弟,我要跟他们讲话。”

“我保证明天。”

“你不走?”

“我骗你的。”

李秋平大声恸哭。“我的命真苦,不是被打就是被骗。这世上没一个人值得我相信。我不要你救,你让我死了去吧。”

“秋平,别哭了,我不说了。”

“从小我被父母打,长大了又被男人打,小明不相信我,没有人相信我,真是苦命的人呀。”

“秋平,我就是你值得信任的人,相信我。秋平,你装聋作哑,明天会真的变聋变哑,会哭瞎眼睛。”陆晓凯心寒:农村女人真的贱命------李秋平以及田畈一家又一家像机器似的家庭妇女,他不知道她们能经受多大的灾难和痛苦,但他知道,一旦她们停止运转,那么,再好的机械师也只能摇头叹息。“秋平,我相信你不会屈服于段德贵。”

李秋平欲言又止。

“不要怕,说吧,秋平,说。”

“他知道你叫陆晓凯!”

“***!”陆晓凯僵硬地握着炒菜勺子。这柄刺向陆小明家、刺向田畈的利剑正是自己,自己最不敢想象的事被她证实了,其实,这种拙劣的手法几千年来永远不变。

“如果我不同意,他就要告你。他知道你原来当官,他知道你有钱,他拿出你的相片,他把电脑拿走了,他说那是你的赃物。大海,我一个农村女人有什么办法!这算我屈服吗!能算我屈服吗!我求他,愿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我求他让我做个清白女人,他就打我,我浑身上下被他踢打得全是伤。他要我主动,要我伺候他。我做不到,我知道可欺不可辱,我不从,我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我不值钱。他一定要我做,我不做。他打我一顿就走。这种日子有近二个月,后来,我被逼得没办法,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他打死的。有一次,他上午来,外面冰冷冰冷的,我主动脱衣服,他却要我全部脱了,我只有脱。我身上全是伤。他叫我站在堂屋中,他穿着大衣看我,冻我,他讲,这是我的报应,下贱女人的报应。”

“这个畜生!”

“他手上还有我用菜刀砍的伤疤。他讲我身体好,不怕打,不怕冻。有一天,他看着小明出门,才九点钟,更冷,我冻得实在受不了,刚蹲下身子,他就用皮鞋踢我。我被他打昏几次,我真可怜,没有一个人可怜我。可我却要为这个家,为这个家的名声。后来,我咬紧牙,我不敢出声,我怕我一出声,天就会塌下来。老天呀,还有公平吗!老天,我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大海,这样的身子,这样的伤,小明会不知道。小明恨我,他打我,往死里打。他与段德贵一样,男人都是一样的。不是人。我不怕死,可我有二个可怜的孩子,我答应过你,答应过小寒姐,我拖着一块块的血渍晒毛筝,摘茶叶,我要等到这一天后再死。”

“秋平!是我害了你。我不是人。”陆晓凯跑上楼,他拿出枪塞在李秋平手中。“秋平,有子弹的,你现在可以一枪射穿我的脑袋;如果你现在不杀我,我求你一定要亲手射杀段德贵。我天天在这里,我天天坐在门口,他会来的,我等他,他一到,你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把子弹全部射进他的胸堂,如果你不解恨,还有子弹,然后,你用刀跺他,就像你曾经告诉我跺猪食似的跺。”

“呜,呜,------”李秋平不停地哭。

“秋平,哭吧,我知道你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世界。哭吧,我陪你。秋平,不能怪小明,如果我是小明,我也会这样。”

“我知道我的苦难会愈来愈深重,我宁愿死,我要死。我吃不了那样的苦,我真的受不了。李秋平拿着枪在空中晃荡,枪口不时指向陆晓凯,她咬牙切齿。

“秋平,段德良说他失踪了。但我肯定他会来,所以,我不能走,必须在这里。你要毫不犹豫,就像打丧家之犬。哎,小勇呢?”

“被他打死了,他用枪打的。他还逼我烧,逼我吃。他知道我们从不吃自家养的狗,我不肯吃,他往我嘴里灌汤,我不从,他就把一碗滚烫的狗肉汤泼在我脸上,痛得我在地下打滚。大海,他不是人,真的不是人。我会的,我保证我要跺烂他。”

“秋平,你不要一枪打死他,这太便宜他了,你朝他腿上开一枪,然后用撑门的棍子戳穿他的脑袋。”

“大海,”李秋平惊叫起来。“他用支门的棍子戳我的身子。他讲,我是用那根棍子戳死小明的,他就可以用棍子戳我。”

陆晓凯抱住了李秋平,可她的挣扎异常强烈,出乎他的意料。

不管田畈、陆小明家发生了什么,当陆晓凯知道这些情况后,他总算有了底数;然而,面对李秋平半夜三更日复一日的鬼哭狼嗥,他撕心裂肺,毛骨悚然,他却没有勇气再来一脚,他所能做的仅仅是隔着木门安慰几句。

每天早晨,陆晓凯坐在门口迎着东升的太阳,跷着脚,喝着茶,不时向村口张望;在村口,温新华已成为他标准的、合格的信息员。他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但是,他未能等到段德贵的身影,反倒迎来了小雨和六一寒假。

陆晓凯不敢告诉李秋平孩子回来的具体时间,这对她而言强烈的身心刺激远甚激动、喜悦。此时,李秋平正在菜地中挑蔬菜,她看到汽车到自家门口,她以为是陆晓凯的朋友,索性就多搞些蔬菜。

吴义林前一天晚上就到了新江,今早在孩子的指引下到田畈,这时,还不到十点。他一改往日形象,头脚无光,身上是一套“行头”,看上去不像阔佬,更不可能看到他的梅塞德斯奔驰;下车后,他站在门口冲陆晓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他要把头筹让给孩子。

小雨、六一激动地从车子上跳出来,他们把陆晓凯撞到了堂屋的方桌边,然后抱着他,泪水糊满了他的面庞。他抚摸着,默默无语,晌久,他分开孩子,把他们扶到凳子上,到厨房拿来毛巾一个一个地替他们擦。“不要哭,你们要以拥有一个勇敢、伟大的母亲而自豪、而骄傲,要学习母亲的坚强,她是伟大的母亲。”

这话对孩子不管用,他们继续哭。这时,李秋平提着满满一竹篮蔬菜回来,当她看到堂屋的情景时,她不敢相信。她看一看小雨、六一,再看看陆晓凯,最后看着吴义林,她丢下菜篮子,又重复着一个个地看,她惊怵的眼光阻止了任何企图接近她的行为。小雨和六一默默地看着她,他们曾经恨死了她,他们将所有的耻辱全记在她的头上,一个好好的家就毁在她的手里;后来,当谷小保开动车子后,他们开始后悔,他们从没这样的经历和感受,他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奄奄一息的母亲,他们更后悔当初不该那样对待母亲,是他们不解的眼光把母亲逼到了绝境;当吴义林告诉他们田畈的情况后,他们又想死了母亲,母亲的音容笑貌成了他们努力的唯一依据、唯一理由。

此时,母子三人仿佛是根据导演的安排正在演戏,李秋平一动不动,小雨和六一慢慢靠近李秋平,突然六一跨出门框,一把抱起李秋平,将她扛进房间,然后三人在里边放声大哭。

在陆晓凯听来,这是何等悲壮,悲壮得叫人不能自持。

“朋友,帮个忙,给我搞杯热茶喝喝。”吴义林拿着陆晓凯的杯子先喝了一口。“给个面子,朋友。”

“义林,谢谢你,你拯救了三个生命,一个家庭。谢谢你。”

“朋友,我自己的性命快不行了。吴义林握住了陆晓凯的手,他感觉着陆晓凯冷冰冰的双手。“没事,让他们哭,不哭反倒生毛病,哭完就好。”

“义林,你是校领导,去劝劝?”陆晓凯泡好茶,还加了一块热毛巾。“义林,你也很伟大。”

“我不会领情。再说你已经不是副区长了。哈,哈。”吴义林大笑,他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你真像沃尔玛门口的迎宾先生,虽然一言不发,但服务非常周到。谢谢。”

“义林,近来怎么样?”

“我正想与你说近来的事。”吴义林将孩子们的学习情况等一一告诉陆晓凯。“快过年了,家里的事等着我。但是,你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家伙不肯说,我有权知道这两个小鬼的事。”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名搬运工。义林,这是我早年风流的结果。现在我该还风流债了。”

“什么东西,不相信我!我走了,那边一切都好。你只讲了一半。”

“什么意思?”

“父母在,不远游。可是两位老人走了一个儿子,却多了一批儿女。近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风声,肆无忌惮了,苏书记带头干。朋友,放心吧。我走了。”

“真的走?不打个招呼?”

“别以为我想到的尽是数字。我看到他们的泪水就会留下来,就不知该怎么办。开学我再来接。走了。”

人们常说的人生四喜也许不够全面。其实劫难之后的团聚、重逢远甚人生四喜,尽管人们在心灵和**上遭受了无穷的打击和折磨。李秋平更是如此,看到孩子们从怀疑到怨恨到离别再到现在的团聚,她得到了极大的慰藉,她仿佛获得了新生。尽管如此,陆晓凯明白,那段难以启齿的苦涩将难以抹灭,将永远留在她的心中。就在这天夜餐,她照旧嚎啕大哭、惊叫不已,不得不由小雨陪她度过茫茫长夜。

听吴义林说起费用一事,陆晓凯便想起了一件事。他对李秋平说:“还记得我临走时给你的一个包吗?”

“叔叔,你要用了,我去拿。妈,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我累。”

“六一,别拿了。”陆晓凯不想让六一知道。

“我去拿。”六一起身,陆晓凯急忙跟上。

在正对后门的土坎上,六一用锄头刨着面上的草和土。陆晓凯突然明白过来,六一是站在浸染他父亲鲜血的土地上,难怪李秋平不肯同去。

“让我看看里面是什么。”六一把黑包放在桌子上。

“六一,别动。听叔叔的,别动。”

“六一。听叔叔的。”小雨劝着六一。

“大海,我记得你当时没说什么。”

“我说了,要紧的时候,”陆晓凯停了下来。

“要紧的时候?你知道我家要出事!”

“瞎说!”

“那就让我们看看。”李秋平也想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

“不行。孩子在这里。”

“叔叔,我们是大人了,这次事情过后,我们懂了许多。”

“是的。叔叔,让我们看看。”

“好吧,你们看,我出去一趟。”

陆晓凯到新江,回来时带了一大圈皮管,他与六一一起将“自来水”改到了前门。

“叔叔,是不是你贪污来的?”

“六一,你说是就是。你已经长大,有分析能力。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不能乱说,特别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叔叔,我希望不是。我听说像你这样的人一人的收入养我们十家八家的绰绰有余。”小雨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小雨,你希望叔叔是好人?”

“是的。叔叔。”

“我也是,但你的行为叫人怀疑。叔叔,我没乱说吧。”

“六一,学校怎么样?”

“比县中好多了。但是,在他们看来,我们脑门上铭刻着‘乡下人’三个大字,他们看不起我们。”

“叔叔,我也是这感觉。你说,我们怎么办?”

陆晓凯看了看两个孩子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他还是说:“人们不会因为成功人士的黑皮肤、矮个子抑或是他曾经杀过多少人而责难他。就你们而言就是一条,好好读书。当你们从清华、北大出来时,人们只看到你们头上的光环,人们会忘却你们的曾经,人们无需知晓这幢摇摇欲坠的小木屋雨季中还要找个盒子接住瓦缝中渗出的雨水。因为那时,这一切均显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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