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刘少岛毫不留情地数落了一顿,但是王国基一出刘少岛办公室便立即恢复了一脸傲气,回到办公室,他根本想不起刘少岛具体析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接收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他觉得自己暂时不会受到陆晓凯的牵扯,心里稍稍有些踏实;坐了一阵之后,他认为刘少岛说的不无道理,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更何况自己与陆晓凯之间没有太大的瓜葛,早先的一点点不悦早就谈忘,几乎不存在这档子事。到目前为止自己与陆晓凯的一切全都是为焦音之、李天亮,而且,自己帮了陆晓凯不少的忙,而陆晓凯也确实没流露出对自己的任何企图;他觉得依据印象来分析,刘少岛的话句句有针对性,用意非常明确、清晰。自己与陆晓凯之间算是扯平了。
现在,他非常后悔自己在刘少岛面前的表现,而且,他认为自己应该轻轻松松地做些什么了。于是,他将谷小保召到了办公室。
“谷队,我听说你与陆晓凯是同学。”王国基亲自为谷小保泡茶,然后直截了当。
谷小保脸面上稍稍掠过一丝紧张。“王市长,世界就这么大,走来走去碰的都是同学、战友。”
“关系怎样?”王国基随意地看着谷小保,当看到谷小保显出疑虑时,他补了一句。“我是说以前。比方说经常见面吗?仅仅是喝酒取乐,还是偶尔谈些深层次的问题?”
“王市长,两者兼而有之。”
“那,应该说关系还可以。”
“过得去。”
“谷队,你知道陆晓凯现在的情况吗?”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陆晓凯对你还可以吧?”
“王市长,你说的是哪些方面?”
“比如说肯不肯帮你的忙,再比如说经济方面他大方吗?”
“王市长,我没找他帮过什么忙,经济上,我自己也不错。”
“我问你,零四年四到七月你做了些什么工作!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成绩!怎么发生了大量的费用!”
“那时,我纪委和公安局两头跑,工作没什么效果,到了六七月份出差的时间特别多。”
“含糊其词,想蒙混过关。谷小保,据我所知,你的工作很有成效,但你却偏偏没向王一凡汇报,你利令智昏、莫无组织、莫无原则、莫无领导,然后居心叵测、为虎作伥、心甘情愿地充当陆晓凯的炮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相信这也是你常说的一句话。”
“王市长,我怎么说呢。”
“你说,你发现陆晓凯了吗?”
“王市长,是王局的命令,可我没找到他。”
“王一凡?他敢下这样的命令?他敢让你在发现了陆晓凯之后不向市领导汇报?软骨头一个,他绝对做不出来!你说,这期间市委、市政府还有谁找你谈过话?”
“张国良书记。”
“张国良,这你不说我也知道。除此以外还有谁?谁给你下了什么具体的、有意思的命令?”
“没了。”
“谷小保,你懂不懂执法犯法罪加一等的道理。可是我知道,枪毙三五个谷小保都不冤。我想,你肯定知道一个叫段德贵的人。”王国基密切地注视着谷小保面部表情。
谷小保头上已冒出了汗珠,他喝一口茶。“我能抽烟吗?”
“刘少岛在这里都不许抽。”
当初,谷小保在石泉山庄第一眼看见段德贵时便觉得不对劲,而且,据谷小保所知,陆晓凯在他身上前后共投入五万元。难道陆晓凯说的情况有误,抑或是这个小子临死前做了什么手脚。谷小保后悔自己没到现场查勘一番,接下去真不知怎么应付王国基。
“谷队,回忆是痛苦的,但又是不可避免的。”
“王市长,我与段德贵接触过几次,我认为他是个唯利是图、反复无常的家伙,而且,我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我当初之所以与他有联系,是因为我通过对他言行的观察发现他可能有海西方面需要的有关消息,但当我要与他认真谈谈时,他却躲躲闪闪。但我想试一试,后来我又发现他开价太高。而这时,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丝毫没有看到相信他的理由和他拥有某些真实材料、证据的可能,如果他有什么材料送到海西来,那么,我肯定没到我手中。正是由于段德贵忽真忽假的只言片语和他鬼鬼祟祟的蛛丝马迹,使我在新江住了较长一段时间,当然,产生了一定的费用。”
“段德贵写了材料,一个海西人给了他一十五万,”
“不可能。王市长,这是瞎说,我就给了他几千,不到一万。”
“我早就说过,你谷小保是什么东西!他说的是陆晓凯。”
谷小保看着王国基,愣愣地坐着。“这也不可能。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市局不行动?”
王国基大声斥责。“你竟敢问我!”过了一阵,王国基为谷小保加了水,他坐在谷小保身边,拍拍谷小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海西人,灵光是你最大的特点。怎么就转不过来。”
“王市长,我真的不知道段德贵后头的事。”
王国基站了起来,又坐到谷小保的对面。“王志敏到过一个长江边名叫田畈的小村,这事,你不知道。但我告诉你,我知道。我王国基知道。”
这时,谷小保似乎想起来,王志敏的女友似曾相识。“王市长,你想让我怎么做?”
“告诉他,刘书记希望海西平平安安,我王国基也希望海西平平安安。焦、李就算我给他的精神上的见面礼,如果,他缺点什么,你可以转告我,我王国基全部满足他的要求。希望他忘记以前的不快,从现在起我保证做到仁至义尽。”王国基看到谷小保似有默认的姿态后,继续说:“你还要警告他,我王国基不是李天亮,更不是焦音之。”
谷小保看着王国基威严的神态不知如何答复。但他坚信二点:王国基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家伙;这些话一句也不能告诉刘少岛,要不然,刘少岛会活活气死。
“小保,怎么不说话?不相信我?”
“我做不到。我不知怎么说。”
“你什么也别说。”
“王市长,我回去了。”
“小保,我有一件私事,也许你能帮忙,你愿意帮我吗?”
“我帮得了你的事吗?”
“行。绝对行,是这样。小保。最近,我身边有一个女人,她当然是看中我的权力,她主动。你知道,我这个人有点,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她胃口太大,而且此人淫荡成性,我架不住,而且,外头已有谣传,再下去我怕影响不好。有一次,她看新闻时,看到了你的镜头,我发现她对你挺感兴趣,而且挺有好感,所以,我想,你应该有能力征服她。怎么样?”
“我不来这个。”
“你只是不擅长而已,哪个男人不会这个。笑话。”
“我不行。王市长。”
“我知道你不行。你是缺这个,我为你先准备了一些。”王国基拉开抽屉。“这是二万欧元。你先用,不够告诉我。千万别客气。”王国基将钞票丢在谷小保身边的沙发上。“小保,我给你们找个一同出差的机会,把她搞定。”
“我不能,我不行。”
“谷小保,你是不是马上要到刘少岛那里去?”
“王市长,”
“完了之后,再到苏国庆那里去?”
“王市长,”
“坐。坐。小保,上星期,我散步回来时买了一只西瓜。以前,我在南疆学过种过西瓜,我很会挑西瓜,而且那天,卖瓜人也对我说,我挑的这只瓜是绝对的好瓜。回家以后,我爱人说:这只瓜看样子就不行。我说:行不行,剖开以后再说,现在说它行或者不行,显然为时过早,难免武断。其实,我倒是想说:这就是我们眼下培育出来的新品种。我爱人拿来刀子,她将西瓜剖开看了看之后,便微笑着看着我。我看了看,当然,我有些不解。那只西瓜虽然无子,却是黄瓤,淡黄色,就像平常我们做的蒸蛋糕。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西瓜,可我女儿却突然说:真香。你们买什么了。我闻了闻,瓜确实香。我女儿过来看了看瓜后对我说:这是好瓜,一看就知道。我爱人不信,她挑了一块,吃后竟哈哈大笑,她说:是好瓜,确实是好瓜。我将信将疑,也吃了一小块。小保,香甜无比,好瓜呀。我一高兴就对我女儿说:这是你老爸精心挑选的。我女儿说:这是进口西瓜。这种瓜你不用挑,你也挑不来,它就是按照国际标准生产的。而你尽管掌握了国际标准,但你怎么也生产不出这样的瓜来,而且,你还不懂如何保护知识产权。小保,社会变化太快,我们搞出来的东西总与别人的不一样。我的观念不行了,难道你的观念也不行吗!小保,放心拿着吧,我不会害你。”
“王市长,我不行。”
“小保,有时我们忽略表象,拚命追求本质的东西,去发现规律的存在,并常常以找到本质、发现规律为最终目的;但是,许多情况下,当我们找到本质、发现规律时,表象正好与本质发生了互变,而且这种互变一个世纪之中往往出现几次。人的思想、个人的力量很难意识和把握这种变化规律和节奏,因此,有的事我们必须身临其境才能有所感悟,不然,我们永远是门外汉,我们就做不好任何工作。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让一名杀人犯去抓小偷,这不是牛刀宰鸡吗;再打个比方,让陆晓凯这个一年手中掌控十几亿资金的人去穷县当个小太爷,那不是小菜一碟吗!小保,回去吧,想想我说的话,不要太激动,如果我说得不对,你再把它拿回来,我决不怪罪你。”
谷小保一惊一眨地回到办公室,这与他当初打开李天亮的信封时坦荡置之的心态相比简直一天一地。突然,电话铃声几乎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又是金蓉?
不,是王国基。“小保,这笔钱你准备花在谁身上?”
“我,”
“哈,哈,哈,哈,告诉你,这个女人叫夏冰。就是电算中心那个年轻、漂亮的副主任。哈,哈,哈,哈。小保,吃西瓜吧。另外,别忘了写份总结或者是心得体会给我,别忘了,千万别忘了。”
“王市长,你是否再考虑考虑。”
“恰恰相反,要考虑考虑的是你,我提醒你,要分清大义、小义、公仇、私仇。”王国基毕竟不是李天亮。
谷小保苦思一番后认定必须找到一个行之有效办法改变当前这种被动、苦涩甚至是担忧的局面,至少要让自己从死气沉沉的境地中解脱出来。几天之后,他给陆晓凯去了电话。
“晓凯,近来怎么样?”
“还行。你呢?”
“老样子。没事,想与你聊聊。”
“你想让我猜,是不是在恩情面前左右为难。小保,我也受到了压力,可我不想改变计划,你肯定明白,你最清楚我的想法,为此,我不惜一切。”
“你也受到了压力?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不知怎么了。”陆晓凯诚恳地说:“小保,我只想说捍卫人格是世界上最荣耀的事,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而在恩威并用的环境中、在不得不违背朋友意愿的前提下捍卫人格则是人世间最困难的事。我承认,在这一点上你和小庆比我做得更好,比我做得更成功,但我不想放弃。”
“国庆也赞同你的,”
“如果我和国庆均为刘邦,那么,我是现实中的刘邦,因为我会指挥军队镇守函谷关,我用实际行动,而国庆则用心计扼守函谷关,因此,他比我聪明;如果你我均为杜甫,那么,我是现实中的杜甫,我要有所作为,我需要祝贺,我会因为不朽的诗作想当然地接受人们的祝贺,而你则是后人想象中的杜甫,因此,你比我正直。朋友,什么事?说吧。”
“你聪明、正直。就这个事。”
刘少岛被王国基这么一冲,自然憋了一肚子火,稍静片刻之后,他将苏国庆找来,并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都是你们干的好事。我相信王国基已经知道苏晓华其人其事了。”
“刘书记,他知道什么。苏晓华再怎么样,我相信她不可能故意栽赃,陷害你。具体的情况,是不是再问问徐国强。”
“不用问了。我只怪我自己,不知道哪辈子造了这样的孽,养了个不争气的东西,死后还要老子来担罪名。我刘少岛一世英名,真,”
“刘书记,你不用担心,我清楚,国强也知道,瞿主任是为你好,她判断失误,她急了点,再说她已经知道真相。刘书记,你只是为了保住刘家的名声,才动用非常手段而已。其实没什么,你当初大可不必那样做。”
“什么,这事不是发生在你苏家,你当然说得轻松。我的脸面都让这个小子丢尽了,刘家还打上了一个永远抹不去的可耻的烙印。这叫他弟弟在电视台怎么个工作!”
“刘书记,把他弄到市委宣传部去,我来办。”
“你来办!省省吧。少卿已经办过了!天王老子都办不成。他就是不卖我的帐,他就是要当一名记者,他哪也不去,他的目标是当一名‘刘铁嘴’。”
“他真的有这个想法?刘书记,说句心里话,我支持他。我想少卿也会支持他的。”
“讲到少卿我就气。王国基这小子,需要少卿就拉少卿,可在少卿面前装神弄鬼的讲少卿是我刘少岛的亲戚。笑里藏刀,欲擒故纵。全海西都***知道少卿是我什么人!”
“刘书记,这就是中国,这就是东方文化中的糟粕,这就是古话讲的谁人背后不讲人。可惜的是这样的东西不但没有摒弃,反而在发杨光大。”
“你的意思是,我也背后说人?”
“不。你是正直的。刘书记,可你可才给我的感觉是,你已无心恋战。因为你表现出了你的困惑,因为我看出你在六一儿童节违心地戴上红领巾,极不情愿地弯下了腰。”
“我累死累活、战战兢兢,可你们这帮鬼在干什么!”
“谁叫你煞费苦心当海西的父母官呢!”
“难道你不是副书记!”
“海西是你的。”
“是我的!是的,所以你们就出我的楣头,看我的笑话!”
“别的人我不知道。我和晓凯是这样的。”
“好好好,好好好。累,我不怕,累不死我,不,我不累,我有空找情人。现在,我告诉你,我现在要保证,我一定不能叫你们气死,我保证,我对天保证,我对父母保证。”
“刘书记,我讲错了,我讲的不是真话。你别气。晓凯也不会这样讲。”
“国庆,告诉我,你和晓凯有联系吗?”
“刘书记,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当然是真话。”
“刘书记,没有。没有联系。”
“那么,谷小保呢?”
“据我所知,也没有。刘书记,海西的大事太多了,你何必为晓凯的事分身、分心,耗费你的精力和时间,这完全没有必要。如果真有,我和小保会处理,而且,我请你相信我们会处理好。你只要发表意见和看法就行。”
“你也这样看!难怪,”刘少岛将刚才王国基的事说了一遍。“国庆,我真的是对不住晓凯,对不住建华。我没有教育好他们,没有用好他们,更没有保护好他们,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扪心有愧。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入狱。国庆,我扪心有愧。”
“刘书记,这不能怪你,他们自己不争气,辜负了党,辜负了人民,这怪谁。”
“我常在梦中梦见阿凯。你不知道,我是有权力叫阿凯的人。我梦见他吃相难看而且好管乡野之事,结果被人打得半死;我梦见他嬉皮笑脸调戏良家妇女,又被人打得不活;我还梦见他衣衫不整、精瘦如柴。可惜这都是梦,不是现实。”
“刘书记,我也做梦。我梦见晓凯依然风光无限,乡野之人求他办事,良家妇女找他**;我梦见晓凯趾高气扬地对我说:国庆,帮我说说,我想见见老领导。可紧接着,我就梦见了你,”苏国庆停下来,他看着刘少岛。
“非得要我问你!”
“我梦见你对我说:国庆,我相见见晓凯。我立即说:刘书记,我尽快想办法联系。刘书记,你看,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不应该,我,我思想觉悟肯定不高,我怎么做些这样的梦。”
“思想觉悟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那么多年,我了解你苏国庆。你拍我马屁是假,你骗我倒是真。不过,我喜欢被你这样的人骗。你说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我为什么喜欢你骗我呢。”
“我想,你一定认为我骗你的都是真的。”
“那么,梦也是这样的?梦也能成真?”
“刘书记,亦真亦幻难道明。”
“国庆,现在还记恨我吗?”
“是的。六七年的时间,刘书记,六七年的时间内我止步不前,两年多的时间内我担惊受怕,不是祖上积德,恐怕早已身首异地。”
“你,你,是,是这样的。”
“刘书记,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苏晓华的事情我也做了梦。我梦见几个月之后,你瞿大姐终于了解事情真相,她向我诉说了她以前的不必要的担心,她以工委主任和妻子的双重身份向我正式道歉。国庆,几个月之后,事情还真如梦中那样。我想,外界议论不算什么,只要我相濡以沫的老伴知情了,我就心安理得,我就无后顾之忧了。”
“刘书记,我能理解。我听懂了。”
“海西现在的局面乱哄哄的,王国基后悔不已,甚至天天自危。国庆,我不想看到这种局面继续下去,弄得不好一损俱损。历史经验告诉我,每次天下大乱,绝大多数倒霉的都是社会底层的百姓,这实在没有必要。我相信你有办法,我们都为海西人民、为海西将来积点德吧。到那时,百姓是不会吝啬的,他们最起码会说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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