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窗外天色已亮,此时的我深陷沙发软垫的“包围”之中,一夜别扭的睡姿让我颈肩一线感到阵阵酸痛。破碎的咖啡杯仍是那残破不堪地堆在原地,那滩“血液”已然凝固,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托碟仍在我怀中,完好无损。
至于我是在今天凌晨什么时候昏睡于此我已经记不得了,但是我的手一直把托碟捂在胸口,这一点我非常肯定。或许我守护的在表层意义上来看只是一个咖啡杯托碟,但对我而言却并不仅是那样,这个不起眼的托碟本该重蹈咖啡杯的覆辙进而粉身碎骨!却因为我的干预而幸存下来,相对于现实和梦境中的碎片,这托碟俨然成了一种希望。这个希望代表我并不打算向梦境中的事物低头,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总会有一个解开窘境的枢纽,就算是噩梦也总会有一个途径离开那里,从而走向美梦佳境。我相信总有那样一个途径。
起码现在我守护住了数个连接之中单一层面的最后希望,不至于让我精神、现实以及梦境全线溃败。梦中的事情并不是我能够决定改变的,相反的是它能够处处限制决定我的行动处境,就像那块破碎得淋漓尽致的大镜。不过,我的精神和现实绝不能被梦境带离轨道,挽救了杯盘也就是挽救了现实中的主动权。这样看来,在梦中我完败于对手,但在现实中我在濒临溃败之际不失幸运成分的险胜一招,现在双方一胜一负,打成平局。
仅剩精神层面的战局胜负未分,要找回失去的曾经,回归正轨的生活,就必须要找到连接我精神各个层面的那个关键枢纽。否则倘若迁延日久,让对方钻了空子亦或是不断软磨强攻,那么我势必会久守难支进而满盘皆输!而一旦我在这场最终战落败,其结果轻则我的生活陷入一片混乱,毫无斗志秩序可言;重则数年之内我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堕落为社会中最低贱、最下层的一员,甚至自此一蹶不振!
“那该是何等可怕的事情啊!”我这样想到。
7月7号10:47
旋即,我从温暖柔软的“包围”中站起身来,将咖啡杯的残骸以及凝固的咖啡拖扫干净,瓷杯的碎片统统倒进垃圾桶里,而后让装有昨晚枕巾、被套的洗衣机开始工作。作为我,即便现在对于寻找精神之中的枢纽尚无半点头绪可言,但这件事情也绝不是能够急得来的,从长计议再找出关键点才是可行之道。因此与其漫无目的地盲目排查追寻,倒不如先稳住阵脚,让现下的生活沿着正常的轨道进行下去,等稍有线索再从中突破不迟。
随意简便地收拾了一下衣着,我便准备接下来前往距此不远的快餐店吃些东西,看看能不能从外界的世界中找到某些可与我之精神连接的东西。因为若是只在家中寻求答案,那势必连我的思绪也一齐封闭起来,但如果能每天接触不同程度的外界事物,所得到的可连接范围也将大大拓展。
在接下来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便已经坐在了街角的快餐店里,点了最简单的汉堡和咖啡,取了当天的报纸来看。这家店的汉堡平庸至极,其作用除了可以充饥之外毫无任何滋味可言,咖啡也是那种廉价的速溶产品,比起我自己冲泡加工的咖啡尚且不如,和真正精心烘焙浸泡的咖啡比起来就更加无法相提并论了。不过,虽然这家店的食物饮料着实一般,但是这家店的店铺位置却占据了这一片区域的黄金地带,在这里闲坐一早上,所见所闻便差不多是这座城市中绝大部分人们的时尚潮流和谈论焦点,是寻求连接点的绝佳场所,这也是我选择这里的主要原因。
现在到这家快餐店来用餐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赶点上班的成年人,在此之前每天的6:00—8:00之间学生人数则居多。这些城市的“奴隶”有只身独影也有三五成群,一个人来到这里无非就是埋头用餐罢了,也没有人会在公众场合自己同自己说话。那些三三两两搭伴而来的白领阶层,他们所谈论的事情简略听来于我而言简直没有任何意义,全是琐事罢了。观察侧听了一会儿,结果令我大失所望,或许是我来的时候不佳,也可能是最近人们真的“无话可说”,但不管怎样,如果从这里始终只能得到这些无用信息的话,那我还不如每天买份报纸,倒还来得容易些。而在不知不觉之间,我竟淡忘了我曾经也是“城市奴隶”之中的一员,岂不讽刺?
接着,我试图在报纸上寻找些许希望,然而结果却令我感到更加失望。我本想,作为这座城市最大报社所刊载的报纸必有新颖话题或是各界学者们的高论,即便这些东西我接触不多,但总好过在街角餐厅中只得些琐事闲谈来得强。可是,偏偏我想要找的内容在今天的报纸上半字未现,难道四年之间这座城市的报纸也和人一样变得如此单调了吗?!在我手上的报纸,细琐之事总是能够讲得夸夸其谈,语言断句尽管通顺,但却每每言之无物,乏味可陈。重大的世界要闻和科文界最新成果更是一字不说,只字不提。好像这个世界所有有价值的内容都与这座城市无关似的!
将报纸翻来覆去粗阅一通,始终未能找到我所想要的信息新闻。这座城市虽算不得是这个国家的中心,但也好歹是一个正在快速发展的城市,按理来说论起信息来源和新闻头条都应该是一手的,可又为什么无一能与我之精神枢纽连接呢?看着灰色页面上密密麻麻的黑字,我的眼睛竟花了起来,原来棱角分明的字体霎时间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这种情况在以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叠起报纸扔在一边,拿起右手边的咖啡小嘬一口,试着摆脱这种状态,依靠在座位上揉着太阳穴。
而就在此时,白欣婷给我打来了电话。
“嘿,在干什么呢?”电话那头白欣婷的声音我在此时听来,清脆柔婉,好似清泉一般,让人感到十分舒适。
“无事可做啊,刚刚吃完早餐。”我随即说道。
“这都快要中午了,你怎么才吃早饭啊?”白欣婷似乎十分诧异的在电话讲道。不过这种事情我已然当做是家常便饭了,何止是早饭午饭合为一顿,午饭晚饭合在一起的也是常有的事情。
“因为一些琐事,所以耽误了吃早饭的时间,等到出来看到食物的时候已经到这会儿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跟着说道。“托尔金的《霍比特人》可看过?”
“就是半身人?”
“不错。”
“以前看家里的堂哥极度沉迷的咧!”白欣婷旋即讲道。那声音的娇媚和干脆中和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腻,少一分觉涩。“像是奇幻故事的主人公,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霍比特人的一天要吃六顿饭呢,除了正常的三餐之外,另有早午饭、下午茶和夜宵。”说到此处,感觉之前身体上的不适舒缓很多。“所以,早午之间吃饭,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可那怎么说也还是虚构的东西啊,怎么能拿出来和真实存在的人比呢?”
“艺术来源于生活嘛。”我玩笑道。
“真是的,不和你争辩这种东西了。”白欣婷接着说道。“嗳,问你个事情呗?”
“当然可以,什么事情?”
“如果我想过去让你陪我玩几天,你可愿意?”
“啊?!”白欣婷的问题让我着实吃了一惊,要知道我所在的城市与她家所在的城市完全是南北两个方向,她不回家而要来我这里确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况且我们刚刚分开还不到二十四小时,难道这么快就又要见面了吗?
“啊什么啊,我是在问你,愿不愿意让我到你的城市去和你一块玩几天,我暂时还不想回家。”白欣婷见我在电话里说不出话来,又跟着说道。“想来想去,突然就想到去找你了。不会让你觉得头疼吧?”
“不不,那不会的。”我赶紧解释道。“只不过,你过来以后住在哪里啊?宾馆的话怕是花销不小,简陋一些的招待所你一个女孩家住在里面,我也放心不下。”
“原来你在考虑这个啊,倒也是个问题耶。”白欣婷不无俏皮的说道。“那我住在你家可好?就是不知道你家里人介不介意了。”
“介意什么的倒是不会...家里本来就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而且现在她还在国外工作,短时间内没法回国。”我老实把家里情况说给白欣婷知道。当然,这些事情以前她就知道,因此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所以如果你要过来的话,住在家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怕...”
“怕我会不方便?”
“嗯...”
“我一个女孩都不怕,你一个大男生有什么可怕的?”白欣婷在电话里干脆得说道,我的吃惊直至现在仍未消退。“再说了,不是你之前说过邀请我和你一起痛痛快快的吃西瓜么,要抵赖啊?”
“我不会说话不算数的,说好了的事情,怎么着也不能在你这反悔。”听了欣婷的话,我也算是多少安心了一些,便紧接着的说道。“既然你要过来,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家里。我绝对安分守己,不会让你有什么顾虑的。”
“这个我当然没有顾虑,不然我也不可能主动提出要过去不是?”我仍未从这突发的惊喜之中回过神来,但白欣婷依然在继续说道。“那么,我是两点四十的飞机,差不多着陆时间是四点过一些......”
“我去接你。”白欣婷的话还未说完,我便不自觉地抢过话头说道。“告诉我你的航班号。”
白欣婷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十分娇婉的笑了一下,之后才接着讲道:“我现在告诉你你也记不住,等一下我给你用短信发过去好了。”
“好的,那你下机以后,记得给我电话。”
“没问题,等着我吧。”白欣婷笑着说道。
“我等着你。”
旋即,我和白欣婷互告待会儿见,便挂断了电话。
一分多钟之后,我收到了白欣婷的短信,上面有她所乘飞机的航班号。看着手机上白欣婷的短信我不禁想到,在她给我打电话以前,因为一个十分诡异的梦,让我感觉自己一个人面对整个空虚的世界是多么无助,然而就在我苦苦找寻能与我之精神层面相连接的人事物时,白欣婷却出乎意料的即将要来到我所在的城市,这无疑给我快要一塌糊涂的生活掷下了一颗定心丸,或许在和白欣婷接触的期间,我便能找到能与精神枢纽相联通的东西,进而摆脱“碎片”的诅咒。现在想来,有好几次当我深陷一个环境感到极度不适的时候,总是白欣婷的出现打破了那个环境的压抑,舞会的时候如此,医院的时候如此,或许接下来的几天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我当即走出快餐店,一路小跑回到家中,为即将到来的客人做着准备。首先,我把各个房间,尤其是将要给欣婷暂住的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并且换上了全新的被套和床单,还喷洒了一点香水,希望不会有什么异味让她感觉到不舒服。其次,将洗手间里的衣物裤袜全部收起,以求洗手间看上去绝不显得狭窄阴暗。最后,我来到冰箱前,将三个月内便会过期的速冻食品尽皆收拾起来,没成想竟有满满的两大袋子!随后,我带上银行卡,提着那两袋子速冻食物前往超市购买新的食材。路上,我把那两袋速冻食品给了院子里收废品的老大爷,他似乎很感激的收了下来。
进到超市里面,我再三斟酌要购买的东西,一来我现在经济有限,并不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若是买的不对,一到期限肯定又得扔掉,那便造成了不必要的浪费。二来我不仅仅要考虑我所能料理的食材,还要考虑换做是欣婷是否能够吃得惯我做的东西,我努力回想四年和她相处期间她对食物的喜恶,结果也只是想起来她并不十分喜欢海鲜这一点。我中餐的手艺传自我母亲亲手所教,曾经也自己摸索过一些简单西餐的做法,虽然外观不是很有卖相,可单论味道的话,还是有相当可取之处的。考虑再三,选取了做色拉必备的酱和蔬菜,另外购了一些肉食,并买了家中缺少的调料和辣酱。
出了超市,我就马不停蹄的奔回家中,将所买的东西安置好后才发现离欣婷落地的时间其实还有两个多小时,或者可以说是距离她登机的时间都还有半个多小时。来回的奔跑,使得我流了一身的汗,不得不在欣婷来之前再冲一次淋浴。
“不该这么着急的。”我兀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