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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1 / 1)

()科学态度成了反革命“政治需要”当上替罪羊

茂香妈没有参加社员大会,她正在公共食堂和拐能叔吵架。她知道女儿就是因为他才被插上白旗的,她不能原谅他的过失。她骂他会遭雷打,又骂他下辈子还会再拐。拐能叔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气,经她一骂,便更加怒不可遏了。他甩开了她,不顾一切地冲到公社大院,找到公社书记柯得贵当面质问。

“不是说凡是人民公社的社员都是国家的主人翁?是主人翁就有权说话。”拐能叔大义凛然:“这个意见是我提的,不要去为难宋茂香。”

“大造卫星田是县委的英明决定,你敢造谣破坏?”柯得贵挥舞着大帽子压人:“你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吹阴风点鬼火!你这就是反党,就是反革命!”

“不要指鹿为马,吓唬老百姓。”

二人吵得很凶,柯得贵十分气愤。他自打当干部以来,尚未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竟敢当面顶撞他,而且连指鹿为马这样的右派言论也放出来了,实属大逆不道。

“李秋根马上给我调几个民兵。”柯得贵下令:“把这个反革命分子捆起来扭送县公安局。”

拐能叔从盛怒中猛醒:人民公社的社员——国家的主人翁距离反革命分子——这个又黑又大的陷阱,只有一步之遥,稍不注意就会滑进去。看来,这人民公社的社员,实在是难当得很。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趁着柯得贵转身之机,便悄悄蹿出了办公室,藏进了山后的密林中,一下子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奇迹般地消失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柯得贵没料到这个拐子竟会如此狡猾:“我就是不信整不服他!”

拐能叔公开顶撞公社书记柯得贵的消息,很快在工地上传开了。人民奔走相告,惶恐不安。这是一次不寻常的顶撞,是一次反对大跃进的顶撞,是一次反对走社会主义、**道路的顶撞。拐能叔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我的老天爷,你怎么不长眼?你怎么能让一个好人去受罪?”茂香妈一腚坐在沙地上,挥泪大哭:“要罚你就罚我吧!罚我五雷轰顶都成。”

宋茂香扶着妈妈回了家,陪着她流泪。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想当初她像中了魔一样,每天每天卖力地宣传着人民公社,把人民公社虚夸得涂抹得如何如何地好,如何如何地优越。而现在,人民公社却像老虎一样张开大嘴要吃人了。

“你不是说人民公社是社员自己的公社?现在,自己的社员对自己的公社说了一句公平话就犯了弥天大罪?”茂香妈向女儿大声诘问。她把她全部的怨和恨都转移到她身上,对她一百个看不顺眼。

宋茂香沉重地低下了头:理想与现实在她面前猛烈地碰撞,留下了一道道带血的伤痕,使人百思不得其解。天很快黑了下来,几条闹夜的狗在黑暗中轮番狂吠,使本来就不平静的夜变得更加不平静。母女俩坐在灯下,愁肠百结,乞乞饮泣。狗吠声越来越激烈了,宋茂香莫名其妙地一阵心惊肉跳,仿佛有一场灭顶之灾顷刻就要发生。她抬起头警惕四望:在篱笆小院之外,像是有点什么动静。透过篱笆的间隙,她看见了李秋根和瘌痢金根正带着几个民兵耀武扬威地走过来敲打她家的门。宋茂香蓦然间想起不久前逮捕宋大发和沈山果的那个可怕的夜晚。难道在今天,她和拐能叔也会变成宋大发和沈山果第二吗?她不敢想下去,唯见民兵们手上锃亮的矛缨枪在黑暗中阴森森地闪着寒光。“开门!快开门!”篱笆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宋茂香很不情愿地开了门,瘌痢金根引着民兵一拥而入,在堂前屋后任意搜寻。

“你们这是干什么?”高声质问。

“宋拐子反对大跃进!反对社会主义!反对**!”瘌痢金根黑着脸,神气活现地历数了拐能叔的种种罪行:“叫他跟我们到公社去一趟。”

正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宋茂香注意到瘌痢金根仅要拐能叔跟他们到公社去一趟,丝毫没有提及她的名字。显然不会对她采取什么革命行动了。她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你们走错了门了。拐能叔不住在这里。”宋茂香冷冷地说。

“宋茂香同志,你受党的教育多年,你应该大义灭亲,与反革命分子彻底划清界限!”李秋根又把矛头指向了她。

“什么大义灭亲?拐能叔不是我家的什么人!”宋茂香一口否认:“我的父亲早死了!”

“要捉人,你们就把我捉走吧!我是宋拐子的同党!”茂香妈泣不成声:“天哪!谁知道这人民公社连一个屁也不让社员放。”

“谁不叫社员放屁了?”李秋根不妨也给她戴了一顶帽子:“你的思想反动透顶!”

茂香妈吓了一跳,连哭声都敛起了。民兵们屋里屋外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只好扬长而去。茂香妈望着远去的民兵,望着无边的黑夜,心如刀绞。他拐能叔能到哪里去呢?

其实,拐能叔并没有走远。他在山上东躲西藏,不知不觉到了夜晚。他的肚子开始饿了,他几次想进村弄点吃的,但他不敢,怕暴露目标。只是空围着村子转来转去。夜已很深了,旷野里起了风。风吹动着山里的树林沙沙作响。拐能叔确信没有人埋伏,也没有人跟踪,这才又试着蹿进村里,来到宋茂香家的篱笆小院前,轻轻叩了几下门。

“谁呀?”从屋里传来了茂香妈的声音。

“是我!”拐能叔应着。

门开了,拐能叔进了屋。茂香妈把头伸到门外,警惕地四处打探。她也确信没有人跟踪,这才放心地合上了门。

“她拐能叔,你可来了!”茂香妈举起油灯,仔细地打探着眼前的这位“久违”了的亲人,顿时捶胸顿足,痛哭失声。

“见了面,有多少话要说。你光哭什么?”宋茂香一旁相劝。

“我饿死了。快给我弄点吃的!”拐能叔一腚坐在竹椅上。

“这夜半三更,公共食堂锁了门,到哪里去弄吃的?”茂香妈有些为难,但他还是出了门。片刻之后,她又回来了,并且弄来了干饭和盐菜。拐能叔吃了一顿,转身又要出门,被茂香妈拦住了。

“走?你到哪里去?”茂香妈又哭了:“我不许你走。”

“不走不行。让人发现,就麻烦了。”

“拐能叔,你坐。”宋茂香建议他投案自首:“你这么东躲西藏总也不是办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到哪一天才是个头?”

“投案?我没有罪,投什么案?”拐能叔决心已下:“与其让他们攥在手里,横整竖整,还不如这么逍遥在外的好。我现在是活一天算一天。万一有一天活不下去了,我会爬上大可庙前的悬崖,往下一栽,一切都会解脱。”

“她拐能叔,你不能死!”茂香妈喃喃地说:“我不能没有你!”

**

一大清早,谷仓人民公社的大院里一片喧闹。干部们争相传看一份刚从县委通讯员小马手中接过的一份省委机关报:《xx日报》。该报以通栏大标题报道了省内的特大新闻:“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河口镇人民公社仅用了十天时间,大造卫星田一万亩。三个月的任务,十天完成,放了一颗巨型卫星。”并配发了省委负责同志亲临施工现场剪彩的新闻照片。

这是一条出人意料的爆炸新闻,对大可县谷仓人民公社的冲击简直太大了。河口镇人民公社是谷仓人民公社的近邻,也是谷仓人民公社的竞赛对手。这不仅关系到谷仓人民公社的集体荣誉,更关系到大可县全县的集体荣誉。公社书记柯得贵显得比任何人都紧张。因为他知道县委洪书记十分看重这一点。他一声不响地走出了办公室,满满地装了一袋烟,蹲在公社的大门口大口大口地吸着。灰白色的烟雾一团接着一团地喷了出来,飘散在眼前,他昨天曾去过河口镇人民公社的卫星田工地,似乎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大跃进迹像。而今天的《xx日报》竟煞有介事地宣布竣工,而且还配发了省委负责同志亲临施工现场剪彩的新闻照片,真让人费解。

“李秋根,你过来!”柯得贵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立即指派李秋根前去调查:“你秘密行动,到河口镇人民公社的卫星田工地看个究竟,彻底了解一下是怎么竣工的。”

李秋根心领神会地走了,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把那里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一回到公社就嚷嚷开了。

“什么竣工?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李秋根哈哈大笑,逢人就说:“那是睁着眼说瞎话。”

柯得贵总算放下心来:他所掌握的情况与李秋根所调查的情况完全相同,至于《xx日报》为什么要为河口镇人民公社吹牛,那是他们的事,他管不了。可是到了下午,县委会的通讯员小马又风风火火地来了,并且通知柯得贵立即带着谷仓人民公社大造卫星田的材料到县委会汇报,很使他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了。

柯得贵接到通知,匆匆赶到城关镇。他并不立即前去县委会报到,而是偷偷摸摸地登上了县委洪书记的家门,打听内部消息。他和洪书记的私交甚厚,虽然是上下级关系,却是无话不谈的。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聊聊。”洪书记家住在县委会旁边的一处独门宅院里。他亲手关紧大门,这才把他引到客厅里,像是有很多话要谈:“你吃了饭么?”

柯得贵点了点头,在藤椅上坐下。他已隐约感觉到由于《xx日报》头版头条消息而引起的震动即将表面化。自大跃进以来,在县与县,公社与公社,乃至各个生产队之间的竞赛中,总也暗暗潜藏着权力角逐,而决定胜负的不是政绩的好坏,而是放卫星的大小,洪书记和柯得贵也都深谙此道。在这一次县际间的竞赛中,大可县明显“落后”了。作为县委的第一把手,洪书记开始“发热”了:自从他主持县委工作以来,县委班子里经常闹“地震”。几位担任副职的老同志不满他的独断专行,总会伺机发难。这一次,他难免又要成为众矢之的的。二人谈话开始,洪书记并不急于谈论县委班子里的是是非非,而是装模作样地突出政治。

“东风浩荡,大地回春。”洪书记首先谈到他对当前大好形势的认识:“一天等于二十年。”

柯得贵哈着腰,仔细恭听他的每一句话。他暗暗感到莫名其妙:这样的官腔套话何需在客厅里如此神秘兮兮地谈?

“《xx日报》的头版头条弄得我们很被动。”洪书记的谈话渐渐接近主题:“你们谷仓人民公社紧紧毗邻河口镇人民公社,对他们大造的卫星田你们不会不清楚。”

柯得贵点头称是。他没有答话,且听他慢慢道来。

“说是大造卫星田一万亩,放了一颗卫星。这是彻头彻尾的撒谎,掩耳盗铃!由此可见,以往他们放的什么水稻卫星、钢铁卫星,恐怕都有‘水分”。洪书记愤愤不平:“还引得全省的许多单位前去参观。这是捉弄人!”

柯得贵暗暗吃惊:这些话比右派还右。

“河口镇人民公社的党总支书记全靠吹牛拍马放卫星,成了跃进干部,一下子被提拔到了省委当上了副书记,真是岂有此理?”洪书记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温文而雅的风度:“相反的,像你我这样的真抓实干的干部,倒反而成了右倾。”

“省委这么搞,中央就没有察觉?”柯得贵不知不觉插了嘴。

“省委和中央都明知,可就是要这么搞。”洪书记牢骚满腹,说到最后很有些伤感:“你骗我,我骗他。谁骗得好,骗得妙,谁就当大官。我们这一次没有赶在河口镇人民公社之前放卫星,就成了右倾了!等着吧!等着挨整吧!我要是成了右倾分子,恐怕你也会受牵连。”

“你?右倾分子?”柯得贵简直不敢想象他也会犯“错误”。

洪书记心思重重,只顾垂着头,嘴上衔着“大前门”猛吸。柯得贵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许多年了,他总是俯首帖耳`听命于他一人。他是靠着他起家的,如果在政治上没有了他,恐怕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县委干部马上就要开会。会上,难免不会有人借题发挥。”洪书记对此已有充分的估计,因此决定采取主动:“我准备把你抛出去。只有这样,才能堵住他们的嘴。”

柯得贵大吃一惊,如同晴天霹雳。抛出去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撤职?是反省?还是会像被专政的五类分子一样任人随意揪斗和侮辱?天哪!这怎么可能?他不愿当替罪羊,他竭力为自己辩护。

“我一心一意为党工作。”柯得贵声泪俱下:“我的阶级斗争意识分明,党性很强,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

“好啦!这些我都知道。”洪书记特地把事情挑得明明白白的,意在动员他接受这样的安排。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现在,问题只有一个:要是我被人轰下了台,你的职位能保全吗?”

柯得贵心情不觉沉重起来: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在一刹间,他想了很多很多:没有了洪书记也就没有他的一切。权衡利弊,他不能不接受这个可怕的安排。

“洪书记,我服从你的决定。”柯得贵一口一口地猛吸着烟,终于做出了痛苦的表态。

洪书记很有人情味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给了他不少安慰,并保证绝不会抛弃他。谈话结束,他怏怏地回到县委招待所,静观事态的变化。果然,在第二天的县委扩大会上,县委洪书记首先就自己的右倾思想作了自我批评,并且从思想的深处,狠挖了资产阶级根源。作为第一书记,他主动承担了领导责任。紧接着,他便指名道姓地批评了谷仓人民公社党总支书记柯得贵,而且还提议免除他的党内外一切职务。洪书记的手段实在高明,如此的一着,果然堵住了县委班子里其他几个老同志的嘴。唯一受委屈的是柯得贵: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有各的用心。

※*

拐能叔一直东躲西藏不敢下山。

每天晚上茂香妈都会按时来到拐能叔预约的地点与他会面,同时还会带来他所必需的干粮和烟丝,以维持他的基本生活需要。茂香妈每天来的时候,便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告诉你吧!柯得贵下台了,赵玉兰‘当’上了公社代理书记。”茂香妈今晚还带来一个绝顶的好消息:“赵玉兰一上台,就让茂香她官复原职……”

山中方七日,世已几千年。拐能叔在山里躲藏了几天,生活上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而谷仓人民公社的各级领导班子里已是“气象万千”了。继柯得贵之后主持党总支工作的赵玉兰,上台伊始,就打出了整顿的旗号,尽可能地启用柯得贵在任期间的受压干部,最大限度地缩小柯得贵的影响。因此,宋茂香被轻而易举地拔掉了白旗重新站出来,主持本生产大队的工作。

“茂香很关心你,为了你的问题她特别找赵玉兰谈了。”茂香妈还有一条更好的消息:“赵玉兰叫你马上回来,也不追究什么刑事责任了。只在社员大会上认个错,把敌我矛盾转化成人民内部矛盾。”

“错?我有什么错?”拐能叔断然拒绝这样的处理。

茂香妈非常失望。自从他犯事以来,她一直跟着担惊受怕。她所日盼夜盼的就是盼着他的“问题”能早日得到解决,重新回到家里,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他偏不珍惜这样的好机会,实在让她生气。

“你怎么没有错?大造卫星田是县里的大干部决定的,你凭什么说三道四?”茂香妈反过来对他进行严厉责问。

拐能叔苦涩地摇了摇头,他真希望山洪爆发的雨季赶快到来,届时将冲垮一河两岸的“卫星田”,以证实他的看法是对的。转而又想:这太“自私”了。为了证实自己是对的,竟然盼着山洪爆发。

“县里大干部办的事不管是好是坏都要允许社员评论,哪怕是社员说错了也要欢迎。怎么可以动不动就说别人是反革命?”拐能叔就是想不通。

“你要为女儿着想,不要让她为难。”

“我不为难她,我还当我的反革命。”

二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茂香妈说服不了他,索性泼口大骂。她骂他不得好死,骂他下一辈子还会拐。拐能叔听得多了,也不在乎,他转身钻进了林子里,让她空对着四野骂个够。茂香妈又气又恨,伤心不已。她发誓不再给他送干粮和烟丝。回到家里,也得到宋茂香的全力支持。

“他要当反革命就让他当吧!”宋茂香也很生气:“我就当他死了!”

“当他死了?呦!骂得好恶!”茂香妈又心疼起来。她自己也经常这样骂他,却不许别人骂:“没有良心的东西,你怎么这么恨他?”

“他太犟了!”宋茂香自有恨他的理由。

“太犟了?要是从实际出发,你拐能叔是对的。”茂香妈一下子又转变了立场,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他原本没有错,为什么要他在社员大会上认错?”

母女俩又吵开了。茂香妈把在拐能叔那里受的气,全部发泄到女儿的身上。她完全站在拐能叔的立场上对女儿横加指责。她的一举一动处处充满矛盾,自己却毫无察觉。原来家庭矛盾就是这样:斩不断,理还乱。宋茂香很委屈,她的一番好心竟没得到好报。

“这是公社代书记赵玉兰的意见。”宋茂香着重强调。

“你不要动不动就拿赵玉兰压我!”茂香妈摆出了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架势:“我明天就上公社去找赵玉兰。我要当面质问她还讲不讲理了。”

第二天上午,茂香妈怀揣着申诉材料来到公社大院。她是那样自信,那样的义无返顾。可是,当她一脚踏进办公室的大门,迎面看见了高高悬在墙上的**肖像和肖像之下的赵玉兰时。不觉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她的自信,她的义无反顾一并消失得干干净净。

“赵书记,我……我有冤!”茂香妈结结巴巴地说,全身不住地抽搐起来:“是宋茂香她——她拐能叔有冤!”

“呦!这不是宋茂香的妈妈吗?”赵玉兰一眼就认出了她,随手把她拉起来:“有什么话,坐下说。”

茂香妈定了定神抬起头来。这一次,她看清了赵玉兰的脸。她的模样还周整,只是左眼皮上多长了一串肉星子。她说话常带笑,笑声中眼皮上的肉星子也上下跳动,像是鼓励她把内心的委屈都倒出来。

“她拐能叔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要打他一个反革命。”茂香妈泪流满面,陈述事情的经过。

“情况我已听说。”赵玉兰打断了她的亢长的陈述。“公社党总支已作出决定,把敌我矛盾改成人民内部矛盾,只要他在社员大会上认个错,就算没事了。”

“可是,可是他没有错呀,没有错也要作检查?”茂香妈不顾一切地抢着问。

“大造卫星田是县委的决定,也是党的决定。如果每个社员都像他那样说三道四,那还要不要党的领导?”赵玉兰也同样有着坚定不移的原则性。

茂香妈碰了一个不硬不软的钉子,这才稍稍领略了一点人民公社的“政权”威力。她怏怏地回到家里,望着女儿发呆。在眼下,除了劝说拐能叔在社员大会上“认错”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到了晚上,母女俩商定,又来到林中赴约。拐能叔也按时来了,三个人相对无言。这是一个小雨初歇的夜晚,大可山庙周边的林木,支撑着一个湛蓝的天穹。月上树梢,几片淡淡的白云在月前匆匆掠过。树杆上、叶片上还残留着的滴滴水珠,每当微风吹过,便轻轻滴落下来,像是月公的眼泪。

“大造卫星田是县委的正确决定,也是党的决定,是不允许有人说三道四的。”宋茂香为难地哭了:“你的问题得不到解决,光在外面东躲西藏,让女儿放心不下呀!”

“我是人民公社的社员,我有说话的自由。”拐能叔永远也想不通。

“拐能叔,你就听从女儿的劝告吧!”宋茂香抽抽噎噎,努力从她痉挛的喉管里挤出一句话:“你就回去认个错,就算我求你了。”

拐能叔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的灵魂在痛苦中扭曲变态;在痛苦中麻木了。蓦然,他发狂似地大笑,一下子就想“通”了:“好吧!我回去!我回去在社员大会上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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