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下山去黑水城。此时正是黑水城最热闹的时候,尤其是芸仙楼,云集来自六州各地的江湖人,他们把酒言欢,在这醉生梦死的地方怀念往昔。芸仙楼下午开门接客,谁一大早的来逛青楼,巡街的官差也就午时的时候来,吃碗饭才走。芸仙楼分内外场,外场吃饭听曲,内场则是男男女女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过芸仙楼不养童倌,传闻薛老板的弟弟就是被人拐去了妓院,被人活活打死的。不过有人反驳道要真是那样他还开妓院干嘛,明显就是胡说八道。谁也没当面去问过薛老板,真相究竟如何,只有他本人清楚了。
薛老板今天先回府了,店里交给小二们负责,这些小二都是他严格训练出来的,也帮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有一矮小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薛府门前,他抬头看了下牌匾——醉云庄。这是多年前一个朋友帮薛眠豹取的。人影走上前几步,叩响大门,一个老管家隔着门问来者何人,人影低声道“是我。”
老管家打开门,见是宋舒,立即请他进府,又确认四下无人后赶紧关门,放上木栓。
“庄主已等候多时了。”
宋舒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说:“让厨房帮我煮碗团子汤。”老管家立即去吩咐了。
宋舒拐进花园,穿过回廊,远远就看见大堂亮着光。
薛眠豹正翻着账本,听见推门声立即转身,宋舒已经进来了。
“宋大哥你来了,快坐。这是刚进的茶叶,君山银针。”薛眠豹边给宋舒沏茶边道:“怎么今晚突然过来了?”
“有事要你去做。”宋舒浅酌一口,放下茶杯,翻阅着这个月的账目。“我师弟慕容小菜的事情调查得如何了?”
薛眠豹说:“今天正好有几个草寇说起这事,他们听说慕容小菜身上有藏宝图,想要去药森堂一探虚实。在白塔林暗杀慕容小菜的杀手并非罗刹城死士,只是所服毒药和罗刹城的七星海棠毒性相似,尸体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物,不过幕后主使把尸体都盗走了。我已经让他们立即去追查尸体的下落了。”
宋舒放下一本又拿起另一本,问:“是谁散布慕容身上有藏宝图的?”
薛眠豹有些为难,犹豫再三,道:“是从南星谷传出来的。”
宋舒并未如薛眠豹预想的那样吃惊,甚至脸色就没变过。宋舒喝口茶,又问:“那他为何又出现在白塔林?”
薛眠豹想了会儿,这个“他”指谁,恍然大悟,差点拍桌子,被宋舒瞪了一眼,胆怯的说:“萧大侠邀洛大哥去喝酒,约在原阳城外的驿站见面,正好慕容小菜在那里吃饭,就遇上了,不过是慕容小菜遇袭后他们才赶到的。现在洛大哥回无名轩榭了,萧大侠也云游去了。”
宋舒听到他回去了稍微安了心,说:“慕容在药森堂也不一定安全,你派几个人去暗中保护,还有尽快找到萧师兄,让他去药森堂。至于无名轩榭就不要去了。”
薛眠豹说:“明白,我立即去办。对了,胡玫那小子经常来赌坊,运气好得很啊,赢了我们不少银子。”
宋舒笑笑,把两个鼓鼓的钱袋扔桌上。“赢回来了,还有些是王小明和欧阳小新的。”
薛眠豹吃惊得张大嘴巴,宋大哥宰人是师兄弟都不放过啊。“那我就用这些钱去办事了。”
老管家敲敲门,端着团子汤进来了。宋舒自己乘汤,挥挥手让老管家去休息了。薛眠豹是个说办就办的人,揣着钱就出门了。宋舒独自一人吃着团子喝着汤,继续翻账本。其实胡玫赢的钱对旺德福赌坊来说微不足道,他不过借此收回为己所用罢了。
两个月过去,慕容小菜的筋骨已经接上,海音老人每隔三日为他运真气调息,充盈丹田;而慕容小菜每日在冰窖寒床打坐运气逼出毒素,毒性也渐渐减轻。不过慕容小菜的四肢乏力,只是拿一个茶杯都颤抖不已,完全使不上力气,要彻底恢复,为时尚早。
海音老人劝年轻人不要急躁,并让他开始随自己修炼独门心法——天元神功。
“前辈,我非药森堂弟子,我若学了天元神功,这恐怕有违江湖规矩。”慕容小菜已没有南星谷的半点武功,他其实和那些刚入门的弟子差不多,一切都得重头来。
“江湖的规矩也是人定的,老夫教你心法是为了救你。”海音老人递给慕容小菜一本心法秘籍,道:“何长彰曾跟我说你非常有天赋。如果你不是早进了南星谷,我势必会把你带来药森堂。慕容,你是否已认定自己天命难违?”
慕容小菜大难不死,或许已经是违抗了天命,既然还留有一条性命,为何不继续与天斗。不,他要斗的不是天,而是造成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海音老人把心法秘籍交给他,慕容随即翻开默读,与南星谷心法·烈火诀不同,天元神功刚柔兼并,对一招一式和步法都特别讲究,如果基本功不打好,想要有所突破太难。翌日,慕容小菜同药森堂弟子一同晨练,用过午膳后加练打木桩,晚上在海音老人的指点下,学习墨魁剑法。
天下武功无快不破,剑法也如此。墨魁剑法非药森堂独门剑法,而是海音老人在垂暮之年悟出的一套剑法,暂未传给门中弟子。墨魁剑法除了快,还有一点妙处,剑气是无法感知的,在收剑的同时,剑气会如荆棘一般死死缠绕住对手的手臂,使其无法动弹。
海音老人捡起一根细竹,轻轻一挑,示意慕容小菜先手。慕容小菜手握轻剑朝着海音老人的左侧刺去,却被海音老人以细竹格挡住,甩了出去。慕容小菜心感奇怪,手里的轻剑说不上多锋利,但是要斩断一根细竹也非难事,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破解了。海音老人对着他抖了抖竹子,发出了类似剑气的声响,慕容小菜立即明白了其中缘由,破解他招式的正是那股看不见的剑气。
海音老人用黑布蒙上双眼,这次是他先手。慕容小菜双手紧握剑柄,凝神聚气,他感觉剑气缠绕在他手上,内心有一丝欣慰。“慕容,不要分神。”海音老人剑速之快,慕容小菜勉强侧身避开,卧床数日让他的身体迟钝了许多。按理来说,他更有优势,海音老人武功深厚,即使蒙上眼也能察觉到他的位置,而他更像是一叶障目,身处劣势。接连挡下海音老人的剑气,慕容小菜明显体力不足喘着粗气,坐在石凳上调整呼吸。
海音老人摘下黑布,道:“老夫听力不好,你是知道的。”
“前辈为何知道我在哪个方向,况且我用了分身术。”
“预知。”海音老人用细竹挑开秘籍第一页,道:“比武不仅仅是比谁武功高低,要用脑子,你可知天下最快的剑?”
慕容小菜点点头道:“如今的江湖最快的剑莫过于三个人,黄豆腐、苏涯,还有郭锋。”
海音老人继续说:“你现在就算彻底恢复,速度也会大不如前,更别说快得过他们三个了。墨魁剑法可以弥补你这个缺点。慕容,你还要记住一句话,欲速则不达,你现在体力还撑不过五招,不要勉强自己。”
慕容小菜怎会不知道其中道理。如果没有萧遥散、洛十一两个前辈搭救,如果没有海音老人出手相助,他这个南星谷的弃子恐怕早就在埋没在尘土里了,永不见天日。
“早些歇息吧,明日加练基本功。”
“是,前辈。”慕容抱拳道,目送海音老人离开。
晚风阵阵,吹翻了桌上的秘籍,慕容弯下腰捡起,却听见草丛里发出的诡异声响,黑暗中的草丛似乎随风而动,当风停了,草丛也归于平静。屋顶的砖瓦也发出碎裂的声音,慕容小菜警觉的握着木剑,冷静的把秘籍塞进衣服里,稍微用余光瞟了一眼,两三个黑影正伺机而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一颗暗器打灭了石桌上的烛火,几黑影从屋顶上跳下,手持大刀直往慕容小菜冲过去。慕容小菜以木剑挡下,一脚踢中黑影的下身,如果不是武功尽失,他本不想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力量无法与其匹敌,很快一个黑影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最好老实点!快说!藏宝图在哪,说出来老子饶你一条狗命。”
又是藏宝图。慕容小菜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藏宝图?谁告诉你们我有藏宝图的。”
“死到临头还嘴硬!”刀口离慕容小菜又近了不少,黑影随时可以一刀封喉。
“至少让我死得瞑目不是?我会告诉你们藏宝图在哪。”慕容小菜也不慌乱,他看见黑影背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蒙面人。蒙面人轻轻摇头,手里的匕首随时都能取了黑影的性命。
黑影见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大笑道:“好好好,南星谷的弟子死前也要精打细算,不肯吃亏。那你就去问阎王爷吧!”黑影欲一挥刀杀了慕容小菜,不想自己先死于他人之手。
其他几个黑影见状,大吃一惊,蒙面人动作极快,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他们。慕容小菜看不出他究竟是何门何派,轻功极高,内力深厚,来去无声。他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即感谢蒙面人:“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无名无姓,少侠不必知道。我家主人令我前来保护少侠,让少侠受惊了。我已通知了萧遥散和洛十一两位,他们过几天就到。在他们来之前,我会负责少侠的安全。”
慕容小菜不得不怀疑蒙面人背后的主人有多神通广大,既派人保护他,又能找到那个行踪不定的萧师兄,着实令人好奇。慕容小菜知道无论怎么问,蒙面人都不会说的。他也只能先回屋休息,经过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身体倍感疲惫,对蒙面人说了声有劳了,慕容小菜便回屋躺下了。枕头旁的灵玉忽然发亮,他也浑然不知,翻过身去会周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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