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石阶下到石室,期内布局别有洞天,着实让李君羡惊叹不已,若能将此布局放置城池内,倒也不为是一处温馨小家。
依石室左侧的石屋内陈设来看,这里面应该还生活着一位女眷,而急唤李君羡前来的慕容索言,他正于当日在大安坊杀害皇甫林川以及方式一家四口的凶手,被困于石室之内,这就有问题了。
慕容索可是从未见过那位令长孙无忌都束手就擒神秘的凶手,而且城南霍乱的盖棺定论是自己杀了皇甫林川,纵使慕容索知晓非自己所为,又如何断定于他被困石室之人,便是杀死皇甫林川的真凶?
除非,此人意欲杀慕容索灭口,他慕容索可是长孙无忌一直惦记的心头恨,如若不然,也不会誓死追随自己麾下。
事实确如李君羡推测一般,当日慕容索、洪九郎以及寇氏兄弟二人,从盘沟的峭壁爬上盘陀山,放火烧山,骚扰滋事,致使盘陀山响马节奏大乱,为两军前后夹击,一溃再溃,俨然大势已去。
就在盘陀山众喽啰救火之际,洪九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被众喽啰称作寨主的俊朗之人,慌乱中吓得手足无措,倒是那面戴赤色獠牙面具的二头领,临危不乱,泰然自若一般指挥其他头领节节抵抗,而这些头领也对这二头领言听计从,所发号令,绝无迟疑。
傀儡!
这是慕容索当时的第一个念头,皇甫林川当年在长安与城南宣义坊的领主,实际就是此等关系。正在攻山的两军定然是无从知晓此间关系,若让这二头领侥幸遁走,日后可就麻烦了。
二人自归入李君羡门下,还未立下大功,这次若能将盘陀山真正的寨主擒拿,献于李君羡,也不枉他一番栽培。
随着两军前后夹击之势越发明显,山上喽啰抵抗也越发吃力,聚义坛中的喽啰几乎全都赶赴洞外,那傀儡寨主方合显然是被洞外府军的杀喊声所震慑,一个劲地拉扯二头领:“安业兄,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莫要惊慌!”
安业沉声拍拍寨主肩膀,转身看向石榻后的盘陀山幡旗,双拳紧握,踌躇片刻,整个人舒了一口气:“你乃寨主,山寨遭逢大难,理应出洞与众弟兄奋勇抗敌……去吧!”
闻言,方合声泪俱下,去也不做辩驳,躬身施了一礼,只道:“安业兄……保重!”
出了聚义坛,方合并未离去,掩身于洞门之侧,向内窥望,只见那二头领抬手梳理顶上发髻,弹落衣衫硝烟,挺了挺身子,跨步来到石阶,扭动那月牙铜环,高台上的石榻应声移开,转身间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这时,张慎几所率洛阳兵士已然沿盘道杀近聚义坛,源源不断从峭壁冒出来的兵士,大杀四方,盘陀山喽啰节节败退,一头领脱身而出,前来请示,不见了二头领,也不多问,请示踌躇不决的寨主,却见方合摆手道:“投降吧……”
至于投降后,方合不曾道出二头领去处,乃是他以为二头领下去的石室,可通往盘陀山之外,若是自己泄露了其踪迹,任何一个盘陀山的喽啰都有可能将他碎尸万段。
而慕容索也是如此认为,忙趁着方合率领众响马缴械投降之际,于洪九郎摸近高台,依摸学样,启动了月牙铜环,跳身进了石室。
还没来得及惊讶石室内的布局,二人已然被那二头领发现,一计寒光闪过,洪九郎躲避不及,为利剑穿过了小臂。慕容索深知一旦洪九郎被杀,仅凭自己,无论如何也擒拿不住这二头领,甚至有可能命丧于此,忙挺身相救。
激斗数个回合,洪九郎也缓过神来,忍着疼痛简单包扎了伤口,提刀与慕容索互为左右,上下其手,直将那二头领逼进了回廊。
不想回廊狭小,敞不开洪九郎高大的身材,被那二头领寻到了破绽,一脚踢飞,碰在石屋墙壁上,昏迷不醒。
失了互为左右之势,慕容索实在招架不住二头领凌厉的剑法,一退再退,仍是被划伤好几剑。亏得他生的手臂奇长,辗转腾挪之际,跳身进了亭台之中,与二头领玩起了秦王绕柱。
见他遁无可遁,二头领收了剑势,冷哼一声:“你便是那皇甫林川的四大金刚之一慕容索吧?我早知你没那般容易死了,只是迟迟寻不到踪迹,今日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又是何人?”
被认出来的慕容索有些慌神,一时间也没往深处想,指着二头领戴的赤色面具,喝道:“若是好汉,何不已真容视人?”
“你还不配!”
二头领说时,长剑抖出,直逼慕容索而来,俨然是要杀之而后快,却是因为慕容索求生心切,追逐中只能伤他一二,始终无法一击必杀。
缠斗许久,慕容索已然气力不足,趁着二头领亦是如此,翻身上了亭台飞檐,居高临下,寻觅反戈一击的机会。张望之际,赫然发现亭台右侧的石屋前,立了一身穿襦裙,长发及腰,披头遮面的女子,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痴呆一般看着二人打斗,也不惊怕,反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看戏的架势。
二人四目相对之际,二头领也发现了女子依在门前,忙张手示意其回到屋内,只这一个间隙,慕容索飞身下了亭台飞檐,只扑女子而去,身后长剑直抵心窝时,猛然扼住了女子喉咙,二头领的长剑也立时止住。
“放了云,我饶你不死!”
话虽逼人,二头领的语气却已然让慕容索察觉到,他对这个所谓云的女子关心,忙挪动身子,将手中长刀架在云的细长白嫩的脖颈间,占据有利地势,呵呵笑道:“盘陀山已然大势已去,不倾片刻,我家明公自会寻到这间石室所在,我有何须求你绕我不死?”
不想,那二头领全然当做没听见,极力探手安抚被挟制的云,语气温和道:“莫事、莫事,我二人只是玩闹,你且看着便是!”
“好玩!”云脱口而出,声音颇具孩童的天真。
只是慕容索的长刀刀口甚是锋利,她脖颈这一蠕动,立时划破一道口子,渗出一缕殷红,吓得二头领当即丢了手中长剑:“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让我二人出去再商量!”知晓自己虽然捏住了二头领软肋,慕容索却仍是丝毫不敢大意。
“先医伤口,只要云平安无事,一切都好说!”二头领语气几近乞求道。
“先出去,再医不迟!”
侧眸看见了来时的路,慕容索挟制云一步步向二头领紧逼而去,相持一直过了回廊,慕容索这才想起洪九郎还躺在石室旁昏迷不醒,可他眼下也只能先顾自己,一路向石阶行去,奈何怎么也找不到密室内开启上方石榻的机簧。
但见那二头领指着左侧的石室:“此间石室所储之物,乃我我多搜集而来,价值连城,只要你让我先医治云,一切都归你二人所有。而且我精心打造这间密室,也非常人能轻易寻觅得到,盘陀山陕州此时恐已失守,只要你我于密室之内不做出声响,旁人绝无察觉可能,待到大军得胜,押赴受降喽啰离去,你我再各奔东西……”
几番相劝,连城富贵摆在眼前,慕容索着实动了心,便与那二头领进了右侧的石屋,其中有盘陀山储存的药草,那二头领先亲自为洪九郎清理伤口敷了药,打消了慕容索的疑虑,这才上手医治云。
二人如约,于药室内等候大军离去,子时过后,洪九郎伤势渐愈,醒了过来,得知慕容索与二头领做了交易,痛斥其龌龊行为:“都说你傻,你还不信,难道看不出此乃缓兵之计吗?”
被戳破阴谋的一瞬间,二头领先发制人,就要夺过被慕容索挟制的云,洪九郎眼疾手快,飞身扑上,挡住二头领来势,慕容索得以挪开身子,而二头领却顺势一把钳住了洪九郎,形成了对峙局势。
如此,再无商量的余地,只是攻上山的大军迟迟找不到密室所在,几人虚耗石室内,实在煎熬。直到夜里听到有人潜了下来,慕容索大喜之余,再也不敢贪念富贵,直叫寇氏兄弟快去请李君羡前来搭救。
李君羡赶来之前,寇冲也曾想过进去搭救,奈何那间药室早就被二头领从内反锁,而且石门缝隙极小,如何也撬不开。
知晓了寇氏兄弟发现密室的大概经过,李君羡让寇县尉将洛宁县差役和陕州兵士全都带上去了聚义坛等候,抠响石门:“里面这位兄台,我乃上都护府副都护、忠武将军李君羡,我只给你一刻时间考虑,一刻过后,我便差人回长安,去崇仁坊赵国公府,请太尉长孙无忌前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