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越下越大了。”
她握着玉骨扇,目光瞟向雪地,浑然七分清冷的气质。
“怎的有血?”她问,当问句无声飘散在空旷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孤身一人。
“啪”地一下合上玉骨扇,她挪步上前,正想蹲下身查看血迹,却被人打断。
一双手。
那是一双漂亮的手,修长的手指,圆润的关节。
百年来,敢这样拦她的,是第一人。
她用目光寻去,入目那男子只穿质地轻薄的青色长衫,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淡红色的油纸伞。墨发任意披散开,中衣恰好露出性感的锁骨,皮肤是一种类似病态的白。身体似是被料峭的寒风隐没,显现出一种让人心惊的单薄。
剑眉,星目,眼角微微上扬,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也衬得气质万千。轻轻回眸,远胜惊鸿,天然一段风流。
这等美貌,想来是六界有名的魔物:狐苏
果然久闻不如一见,纵使频繁地听闻他有怎样怎样的盛颜,这一瞥还是让她尘封百年的心微微震动。
即使赏阅过无数容颜极盛的妖魔,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纠结的美。
几分清高,几分魅惑,极为单薄,却又让人感觉心安。
她蹙了蹙眉。
男子收回手,目光落在那摊鲜血上。
“这血有剧毒,怕是汝族的灵澈也难解。”男子淡然开口,极尽凉薄之意,薄唇相触,蝶翼般的睫翼轻轻颤动,眼底一片黯然沉静、空洞无情。那一派浑然天成,美得不可方物,却处处透着刻骨的寒意。
听闻灵澈的名字,女子只得讪讪收回手。
灵澈是现任狼王,也是灵狼族的神医,对毒物很有研究,她都无法解的毒,怕是只有混沌时期那位魔王大人血里的剧毒了。
一下一下地敲击玉骨扇,一张一合,扇片叩打扇片,晶莹相撞之处,传来一阵泠泠。
她眯着狭长的眼,思绪飘忽,似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
当年魔王被封印,鲜血如雨洒向东方的几座城,百姓受害,那真的是一场令人战栗的噩梦。
她眼中有光芒跳动,连带着一丝狡黠,隐约可见一份嗜血的哀愁。
沉吟良久,女子轻笑,展开那段晶莹,玉骨扇迎着月光,段段盈满光华,扇片剔透,月光穿过此,只见那里落落雕刻着:
灵澈。
檀瑾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感觉身边一阵异动。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睁开眼睛,迅速向右翻身,入目是一只苍白的手,而原来左肩的位置,已有尖刀“当”地一声钉入地板。
即便躲得迅速,却还是没有避免受伤,刀刃愣是将衣服划开,肩头上赫然出现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冰凉的感觉从后背传来,檀瑾甚至能想象到那刀刃在寒月下闪着萧森的光。
头侧传来清浅的呼吸声,那股冰冷的气息轻轻的呼在她的脖子上……
是谁?
她扭过头。
看清了那人,微卷的金发,妖异俊美的容颜,以及苍白的一切。
看见自己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的瞳孔里,那对独特的艳红瞳孔。
冰冷的气息打在她的脖子上,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拦,男人捉住她的左手,目光来回打量着。
眉目间有了涟漪,似是藏着无限的眷恋。忽然眉头紧蹙,那双赤红的眸中感情复杂交织。
手扼住了檀瑾的喉咙。
檀瑾怔怔地忘了躲,她张了张嘴,感受到了窒息导致的眩晕。
——“汝之追寻之人无恙。”她想起了那天雪灵王消逝的那一瞬间做出的断言,都说雪灵是拥有强大探知力量的灵体。
“犬……”她轻启唇瓣,美眸瞳孔涣散。
依稀是看见犬缓缓向自己伸出手来,场景像极了曾经杏花如雨一样落下,恍惚了神情。
那人将刀从地板上拔出来,然后高高举起,对准檀瑾心脏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窗子破碎,玻璃的碎片散落一地,在来人温暖的怀抱中,檀瑾恢复了一点意识,她轻声唤他:“狐苏。”
那是多年以前,她家族没落,狐苏宛如神邸一般降临在她的生活里。
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而后她被狐苏抱起,一步一步地地向门外走去。
她歪头,看到了那人跪在地上,似是十分颓废的样子,那把刀被紧紧握在手里。
她才猛然发现,那把刀,正是刚才百灵手上的那一把。
那把像是用来祭祀的……
檀瑾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正午。左手上的疮创口已经被包扎好,那条胳膊空荡荡地已经没了知觉,偏头便看见了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的狐苏。
她想起身,伤口牵扯,疼得她倒吸一口气。狐苏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床前。
“饿不饿?”狐苏扶她坐起来,柔声问道。
檀瑾摇了摇头,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向窗外,外面大雪还在下着,飘飘洒洒漫天飞舞,远处山上的青松被皑皑白雪覆盖,青色于白色之下,别有一番不同的美感。
昨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魔物攻击她其实无需考虑原因,毕竟是她随意住进魔族管理的城堡,只是当她想起那人的复杂神情,和那样的颓废的样子,檀瑾就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过往……
“狐苏,昨晚那个男人,”她偏过头去看着狐苏,“是什么人呀?”
“是混沌时期那位魔王大人的将军,”狐苏顿了顿,又说道:“也是情人。”
关于那位魔王大人,檀瑾从前听过不少,混沌时期几大魔物中唯一的女子,最后统一魔族四部,成为了魔界唯一的王者。
檀瑾垂眸思索,忽地想起起了那把尖刀,倒是狐苏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了句他也不知。
她点点头,便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