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灵澈皱起眉头,不再说话。旋即转过身去,朗声道:“送客。”
就这样被狼王请了出去,出去的时候已是傍晚,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雪。此时山上的石板路被覆上了一层薄雪,踩下去便留下浅浅的脚印。
“狐苏,”檀瑾轻声唤了声他的名字,欲言又止。
狐苏只轻声应了一声。松树苍翠,树冠上面覆着厚厚的积雪,倒是好看。这是他们下山必经之路,前面拐角若是右拐,沿着山道一直向山顶走,便有一个小凉亭。从前他们几次路经,都能遥遥地望见苍翠中间崎岖的山路,以及苍翠之上的那显着小了好多的亭子,却从未走近看看。
沿着石路上山,走到一个用一整块大石板铺成的平台上,亭子就屹立在那石板之上。石板有处断裂,那断裂的地方被人割出了正方形。一棵足要三人才能环抱的大树生长在那断裂之处,树枝上光秃秃的,檀瑾不知这是什么树,便偏头问狐苏:“狐苏,这是什么树?”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狐苏将手抚上桃树粗糙的外皮,又吟出了下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是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而后狐苏轻叹一声,把手放了下来,与檀瑾向凉亭走去。
进了亭子,狐苏收了那把红伞,抖抖上面的雪,便把它斜靠在柱子上。檀瑾跟着进去,得以细细地看着这亭子。
云醉亭。
这凉亭是木架构黛瓦顶、上下圆形重檐,在外看着十分典雅清逸。由于位处山顶,在亭子内可以清楚地看见山顶那端的景色。檀瑾看着山谷与那边山坡,忽然惋惜感慨,“若是四月来此正好。”只见山谷与那边山坡种满了桃树,满山遍野,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均是桃树。
“是啊。”狐苏轻声应和,俯身将坐凳楣子上的花盆抱在怀里,拂了拂坐凳楣子上面的薄雪,便坐了上去。檀瑾偏头看向狐苏,不由得一愣,在身后桃树枯枝和白雪的映衬下,狐苏显得越发单薄又极尽魅惑。他抱着那栽种着枯枝的花盆,忽然轻轻的勾起嘴角。檀瑾看他看得出了神。那样的笑,是凉薄至极,却似乎有着致命的诱惑,魅惑着檀瑾让她觉得要是能一直看到他笑该有多好。
“狐苏,”檀瑾正了正身子,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她犹豫了几秒钟,问道,“那个所谓的宝物当真在你身上?”
狐苏还是笑,他偏头看向山谷那被大雪覆盖的桃林,轻声回答,那神情好像对此蛮不在乎,“是啊。”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没来得及细想,话已脱口而出。
狐苏不笑了,他收回目光,微微抬头与檀瑾对视,入目的檀瑾眼中亮晶晶满是委屈,他轻叹了一口气。眼里起了波澜,有难掩的温柔与不舍,“叫我如何与你开口。”
如此性命攸关的事怎能与你提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檀瑾轻蹙了一下眉心,心里有些动摇,如果从狐苏嘴里说出的是这样的回答,她真的有勇气接受吗?
自然是没有勇气。五年相依,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的命,是狐苏给的;家,也是狐苏给的。因此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狐苏说什么她都会信,然后跳过这个话题,不再发问;至于真正的原因,他不必说,她也不再愿知道。
狐苏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条手链。他轻轻抓住她的左手,仔仔细细地将手链系上。“因为我不想让你忧心。”
檀瑾垂下眸,轻声嗯了一声。看清了手链上的物什,心不免跟着那句“不想你忧心”微微颤动。一年前她受伤,左手受到重创,佩戴在腰上用来判断杀气的铜铃被生生从绳子上扯下来,如今只能随意挂在腰上。
这串手链上,串着一颗新的铜制铃铛,那铃铛上面刻着竹子,花纹十分精致漂亮。铜铃铛被串在中间,旁边串着的是三颗镂空的金制小球,铃铛左边串着一颗、右边串着两颗,透过镂空可以看见那三颗小球中都放置着黄豆大的墨绿色珠子,皆散发着草药的香气。其间有白玉小球做装饰,由乳白色的绳串起来,整串手链大方又好看。
狐苏仔细地将绳打好结,檀瑾愣愣地看着那串手链,明知故问一样发问,“里面的药是什么?”
“调养你左手腕骨的药。”狐苏没在意她的明知故问,如是回答。
“可是我的手不是早就痊愈了吗?”檀瑾将目光由手链移向狐苏,凝视着他认真的样子。看他微微蹙着的眉,轻轻抿起的唇,檀瑾怔忡,尽管是这样微小的表情,也是风流万千。不知那被世人夸赞容颜极美的东方魔主,与狐苏比上一比之后,会不会也逊色几分。
“伤筋动骨,若是不仔细调养,以后怕是会落下毛病。”狐苏抬眸对上她的眼,依旧是宛若空洞毫无波澜,语气中却是关怀,“你当受伤露了骨头,是那么容易便能养好的?”
这时情景让檀瑾想起了旧日的某桩趣事,她弯了弯眼角,不小心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