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皇嫂?”
凤昭然转身,问了楚云轻一句:“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只是蛇,我有些怕。”楚云轻吞了吞口水,故作惊恐,面上露出惧意。
凤昭然恍然,嬉笑着带她过去:“等你吃了那道蛇羹就会改观了,我自小也怕蛇呢。”
“九王府群蛇泛滥那会,你也在吗?”楚云轻问道,她要确定那蛇是不是夜袭七王府的蛇,如果是的话,那这件事情笃定是凤亦晟所为。
凤昭然点头:“那时候我的确在,那蛇通体幽蓝,三角头戴凤冠,就跟鸡冠花似的,很美呢,以前没有见过九哥说那是附近养蛇人的圈子被洪水冲了,这些蛇是逃出来的。”
楚云轻心下了然,果不其然是这个人!
“走吧,你要是想吃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凤昭然笑笑,砸吧了嘴,“想起来还挺香的。”
“公主,给沈公子准备的已经送过去了。”珠儿走过来,跟凤昭然汇报一声,“您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凤昭然朝着珠儿使了使眼色,那丫鬟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主子眼抽了,上前去要查看,却听到凤昭然咬牙切齿,一副要杀了她的模样。
“说你蠢还真的蠢呢,七王妃在这里容得你胡说?”她怒吼一句,“滚!”
“可是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珠儿面露难色,她也没有办法,总要替公主未来大事着想,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以悔婚,珠儿哪里能这么白白放过。
凤昭然眼眸一转,心里起了一计:“皇嫂,七哥在的时候可疼我了,你是我的嫂子,应该也不想看着我去那蛮荒之地吃苦吧?”
“公主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楚云轻一眼便看穿这个丫头,满肚子坏水,总在算计着什么人似的。
凤昭然拽着她的手晃荡:“帮我一个忙,跟我出宫一趟,你只需要看,什么都不做。”
“可我有孝在身。”楚云轻为难地很,“如果太后发现,我就完了。”
“不会的,只需要一小会,你就跟我去吧。”
凤昭然连拽带拖将楚云轻从宫里忽悠出来,她本不想把楚云轻掺和进来,怕事情一旦败露,她会处于一个尴尬之地。
可她想反正需要一个目击证人,倒不如直接把七王妃拐出去。
让楚云轻替她作证也好!
马车在玲珑客栈门前停下,凤昭然着急忙慌拽着她的手往店里去:“快点,不然一会时机过了,我就白忙活了。”
他们站在沈镜衣的门前,听到里头传来奇怪的响声,凤昭然推门入内,便瞥见榻上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趴在沈镜衣的身上,男人面色潮红,神态有异,一看就知道被下药了。
“沈公子,您弄痛奴家了。”
轻柔妖媚的嗓音,那女人贴了上去,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
沈镜衣口干舌燥,却一直在隐忍,他的心底有一道防线,决计不能做这种事情。
凤昭然冲着榻上呵斥道:“好你个沈镜衣,我早知道你是人面兽心,却不想你竟然这般奢靡!你与我有婚约在身,却做这等子事。”
“啊——”榻上那俩女人慌忙尖叫一声,抓起被子将身子遮盖住。
床榻上的男人媚眼如丝,整个病态之下藏了一股燥热,尤其那脸蛋,红润的很。
凤昭然拽着楚云轻的袖子,故作哭泣:“皇嫂,你可要替我做主,他这样的人我若是嫁过去。”
榻上的男人听到声音,可游走在欲念和理智之间,身上好像有一把火,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楚云轻微微蹙眉:“你给他吃了什么,媚药?”
“啊?”凤昭然一愣,忽而床上的男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吓得其余两人慌忙下榻,他们想逃跑,可不想听到楚云轻呵斥一声。
“谁都不准出去!给我坐好了,不想死就乖乖留着。”她凝声,面色冰寒,那两个女人吓得浑身颤抖,却是一句话不敢说。
凤昭然急了:“他这是怎么了?”
“简直胡闹!”楚云轻过去,把了一下沈镜衣的脉,他身子本就虚浮,一般媚药倒是还好,可这宫里传出的御用之药,本就性烈,寻常人用一下都会伤身,更何况是沈镜衣这副病躯。
“皇嫂,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凤昭然急得很,眼眶湿润,她着急忙慌抓着楚云轻的袖子,“我该怎么办,要是沈镜衣死了,我就完了。”
“把着门,别让沈家的人靠近,我试试看。”
楚云轻把人扶了起来,男人浑身滚烫地很,脉象极度紊乱,有一股灶火下不去。
可她不能用银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楚云轻没有办法,只能用手从他的脖子那儿开始,用番僧的一些土方法来医治,这样不容易暴露。
她的手顺着男人的肩膀往下,忽而沈镜衣一把拽着她的手,低声喃喃:“热……好热……”
“撒手!”楚云轻呵斥,“昭然,你过来把人扶住,不能影响我。”
“好,皇嫂。”凤昭然带了哭腔,过来一把将人抓着,可沈镜衣依旧在胡闹,她没有办法,只能一把抱住他,用身子紧紧禁锢这个男人。
滚烫的身子,加上男人本就瘦弱柴骨的体格,抱在手里咯地很,沈镜衣被迫趴在凤昭然的身上,呵出的气都是热的,喷在她的耳根处。
刹那间,凤昭然脸腾地一下红地彻底,她能感觉得到,抵在腿间那点变化。
又热又硬……
她虽然胆子大,性子外向,可从来没有跟个男人离得这么近,还是这般亲密的姿态。
凤昭然心神荡漾,心底一直在安慰自己:是药的缘故,是药……
楚云轻哪里察觉地道这人的变化,她的额头上热汗一层层的,等到最后一个手法解完,她才松了口气。
一股疲倦席卷而来,楚云轻深呼吸一口气,捏着疼痛异常的手腕。
看男人脸上那股红润慢慢退散。
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公子,你在吗?”
是个女人!
凤昭然慌忙警觉,她低声呵斥:“不许开门!”
“药效很快会过,下次不许再做这种事情,你会害了别人。”楚云轻坐在桌子旁,教训道。
凤昭然心底有异,将人扶着躺了下去,她点头倒也比从前乖巧地多:“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莽撞,这次幸好有你,不然我就要酿成大祸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阿岚迥异,往常这个时候公子该睡醒了。
可今儿却敲不开这扇门,阿岚在门外走了一遭,犹豫一番,一把推开门!
屋内那俩女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坐在不远处看着的楚云轻和照顾沈镜衣的凤昭然。
阿岚急了:“你们是什么人?”
她微微蹙眉,一脸疑惑。
凤昭然替他擦拭了一遍身子,心底本就愧疚,这样做能稍稍减轻一些心底的愧疚:“我是沈镜衣未婚妻,你说我是谁,倒是你,是何人?”
凤昭然抬眸,视线在阿岚身上打转,这女人生得美,肤白貌美大长腿,妆画得很淡,可依旧有一种妖艳的感觉,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简直就是个美人胚子。
尤其那双眼睛,像是琥珀一般。
沈镜衣这人,什么时候藏了这样上乘的美人?
凤昭然气得牙痒痒,早知道他身边已经有美人怀绕,她倒不如将计就计。
“奴婢是阿岚,承蒙公子相救,无以为报,只能……”
“以身相许?这种套路未免太老了吧。”凤昭然咬牙,“我不会同意的。”
她咬牙,面色迥异,心底明明很不屑沈镜衣,可一想到这个女人贴身伺候,又像是如鲠在喉,难受的很。
沈镜衣恍惚间清醒过来,身上冷汗湿了一遭,他坐起来:“公主你误会了,阿絮跟烈爷一起去城西有事,阿岚顺便照顾我的起居,并非你所想这般。”
楚云轻无奈的很,视线落在凤昭然的身上,这小丫头情绪变得很奇怪。
眼底一闪而过的妒意,大概是看上沈镜衣而不自知。
“照顾起居还不亲近么?”凤昭然冷声道,“沈镜衣你这副样子,倒不如答应母后搬去宫里住,也免得在外吃苦。”
“公主有心了。”沈镜衣挣扎着起身,“只要公主少折磨我一些,就好了。”
“噗。”楚云轻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她就喜欢看沈镜衣这一本正经,怼的凤昭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刁蛮公主叉腰被气个半死。
“你……”凤昭然气短,拽着楚云轻要走,忽而停了下来,“想骗我走是吧,你想得美,沈镜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跟我说没什么,我还不信呢,你若心底有旁人大可以拒了这门亲事。”
沈镜衣虚弱地很,视线落在楚云轻身上,他刚才中药迷糊之间,听到骨头咔咔咔作响,也看到楚云轻那张脸。
起初被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是她救了他。
“公主误会了。”
“公子心善,救了阿岚,并非你所想那般。”阿岚轻声解释,扶着沈镜衣从床上起来。
两人这几日相处的越发融洽,也难怪凤昭然会误会。
她愣在那儿:“随便你怎么着!皇嫂,咱们走!”
“等等!”沈镜衣喊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沈镜衣对楚云轻颔首,道了一声谢,他知道如果不是楚云轻,他今儿凶多吉少,大概会在那药的催动之下吐血病危,楚云轻索性多交代了几句。
“公子积劳成疾,该好生修养着才是,这次运气好,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楚云轻低声道,男人面上露出一丝羞愧。
她没再说话,被凤昭然给拽着走了。
公主脾性大,一路骂骂咧咧,说她错看了沈镜衣。
“公主这般在意沈公子,又什么千方百计要悔婚?”楚云轻不解,问道。
凤昭然吓了一跳,咬着舌头疼得快死,她慌忙否认:“皇嫂说笑呢,哪有什么在意,我不过是怕他死在大夏,到时候沈家发难,给母后惹了麻烦。”
“妾身瞧着不然,公主似乎很在意,看到阿岚姑娘的时候,甚至在吃醋呢。”楚云轻笑道。
凤昭然忙跺脚,急忙撇清:“怎么可能,我……不过瞧着他可怜,他一个将死之人,我怎么都得好言相劝,皇嫂你再这般,昭然可不跟你玩了。”
“好,不说了。”楚云轻捂着嘴笑,看着凤昭然跑没了影。
……
宫里的日子实在无聊地很,尤其楚云轻被留在永寿宫内守孝。
夜幕降临,殿内安静地很,能听到烛火迎风发出的噗噗声。
楚云轻无聊地坐在一侧,看从宫外带进来的书,身侧点着长明灯,是太后吩咐点起的。
门外一道黑影越来越明显,楚云轻抬眸瞥见老者那张脸,在烛火之中显得有几分诡谲。
“大师晚上不睡,来这里做什么?”
她靠着棺材,一副闲适的模样。
老者抬头,眼底冷然:“老衲有一事不明白,还请夫人赐教。”
老人缓步入内,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头发散落下来,与白天瞧着庄严的模样不同,他席地而坐,就坐在离楚云轻不远的地方,整个人瞧着异常严肃。
“天命有言,凤命之人出生会带着胎记,老衲推演五行发现凤命之人出生在相府后院,可是夫人脸上这胎记并非凤凰之命,更像是阴煞之命。”
老者低声,声音沙哑的很。
楚云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什么凤命,什么阴煞,我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权决定,谈什么命格?”
“老衲还有一个疑惑,那日冥婚之时,主星位陨落,夫人该是已死之身。”老者抬眸,眼神犀利,看向楚云轻。
他的眼睛好似能洞察一切似的。
如果是寻常人,大概会被他的眼神吓着,可楚云轻不会,她不会惧怕这个老人。
“可我如今活得好好的,大师推演道行似乎不合格呢。”
她嗤笑,将书放在一侧,做好戒备的姿态。
老者从地上爬起来:“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缘故,说吧,你到底是谁,真正的楚家小姐在哪里?”
“放肆!”
楚云轻一阵呵斥,面目冷峻,她低声道:“就是我,不然大师还以为是谁呢?”
“老衲曾听说过,楚家四小姐是个废物,天资蠢笨,而阁下这身手怕是一般人抵不上,老衲不是你的对手,自然不需要这般防备,只是我曾经听说借尸还魂之理。”
他那如鹰眼一般的眼神,落在楚云轻身上。
“所以大师的意思,是我只是一缕魂魄?”楚云轻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指甲。
老人身后一道淡淡的蓝光弥散,他盯着她看,周遭一切都像是变了,那口棺材本该在她身后,可是却出现在老头身后,殿内的一切好似有了生命一样在移动。
楚云轻微微愣了一下,那股熏香还在鼻息之间。
老者的念咒声越发明显:“你从何处来,附身在她身上为何,你是亡灵?”
耳畔全是铃铛的声音,一阵阴风起,吹得殿外那些树沙沙沙作响。
楚云轻眼底无神光,就跟被人催眠了一样,她木讷地站在那儿。
老者扬起手,走过去在她的眉心间一点,而就在此时,咔嚓……
楚云轻攥着那老头的手腕,咔咔两下便将他的手骨给折了,本还被蛊惑的女人瞬间清醒过来,她一下子将老者捆绑在柱子上。
“催眠吗?你似乎还没那么好的定力。”她冷笑一声,“想对我动手,还嫩了些。”
她可是受过长达三年催眠训练,潜意识已经抵触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老头还妄图用这手段对付他。
简直搞笑。
“你……”老者被反噬,连连吐血,他疼得很,无奈地哀嚎,“你是人是鬼?”
“你觉着我是人是鬼,倒是你……”楚云轻端起一旁的莲花灯,凑了过去,照映在老人的脸上,火光照映地很清楚,他是独眼,另外一只是假的眼睛,脸上的皱纹深浅不一,皮肤也很奇怪。
楚云轻将火搁在他的腮帮子处,伸手微微一扯。
老人的那张皮就被扯了下来,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面前。
“人皮面具?”
“呵,夫人本事倒是挺大,可惜你也小瞧我了,这世上想抓我的人很多,可没有一个人能成功,你猜这是为何?”
男人冷声道,没想到眼前这女人居然这么厉害,是他低估了她。
可纵使这般,在他眼里楚云轻依旧是自信过了头,他的嘴里咬着什么东西,在楚云轻反应过来去撬开他嘴巴的时候,男人化为一缕白烟,消失在殿内。
只剩下那股诡异的味道。
楚云轻一转身往殿外去,她本想循着那人的踪迹追过去,可奈何刚出殿门便遇上来的男人。
凤晋衍伸手搂过她的腰,微微一提,上了屋顶。
“不用追,你追不上他,他是落月神教之人。”凤晋衍凝声,“江都一代最风靡的教派,最擅长的就是障眼法,能拟化为世间各物。”
“这是他留下的,你瞧瞧。”楚云轻捏着那人皮面具,递了过去。
两人在屋顶做好,男人捏了捏手里那面具的手感,拧眉:“不会有错,就是他们的人,没想到母后居然跟他们勾结。”
“落月神教?”楚云轻不解,“取这名字,可真够晦气。”
“他们是隐族出来的孽徒,是被隐族圣女驱逐出去的人所组建的教,圣女命曰月,他们这么做不过是讨个意图。”凤晋衍低声道。
这些年,这个教中人也是销声匿迹,一般人压根不知道他们存在。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些余孽一直藏在宫里,与太后联手,难怪呢……
“我早些年也追查过这件事情,只是线索断的很快。”凤晋衍道,“再加上他们神出鬼没,实在是难找,没想到他率先找上你了。”
凤晋衍本想进宫陪陪楚云轻,可不想刚走到门外就看到那人对楚云轻催眠,手法与隐族很像,他便起了疑窦。
人皮面具落下的时候,那张脸倒也熟悉的很。
“想知道他们老巢在哪里么?”楚云轻挑眉,得意地笑了,“我在他身上放了千里追魂香,这小蝴蝶会找到他的位子。”
男人怔了一下,眼底满是诧异。
“这……”
“追踪一个人的行迹,用虫子来最方便的,不会被人察觉,想不想一起走一遭?”她低声道。
“好。”
凤晋衍抱起她,看着小蝴蝶从盒子里飞了出来,他紧跟着那蝴蝶的身影,在殿内飞行。
夜风很凉,擦在脸上很是冷冷的。
很快小蝴蝶便出了宫门,往街巷去,那儿有一口枯井,小蝴蝶徘徊在井口半晌,才飞回了楚云轻的手里。
“从井下下去,但是这井底怕是有水,断了千里追魂香的气息,要不要下去?”楚云轻问道,这般漆黑一片,怕是会有麻烦。
不过她并不害怕,比这困难百倍的地儿她都下过,早前入过一个黑潭,里头全是淤泥,她差点就交代在那里了,所幸那黑潭通往另一个地方,才保住她这条小命。
“我先下去。”凤晋衍凝声,转而从井口下去。
楚云轻的腿放在井口,男人转身抬头朝她看,好像在说:听话,不许下来!
可他的女人怎么会放心他一个人去冒险呢,楚云轻动作凌厉,敏捷地在他的前面带路。
底下有一股潮湿的触感,她刚下来的瞬间,脚下一滑,一个骷髅出淤泥,俩骷髅眼瞪着她。
啧啧……
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
楚云轻弯腰在前面带路,也不管身后男人气得要死,她就是这么不听话!
可这会儿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楚云轻已经下了井,弯腰在前面引路,进入甬道慢慢变得狭窄起来,凤晋衍无奈只能任由她在前面带路。
井底有些淤泥,显得有些潮湿,可是四周的岩壁却是干燥地很。
楚云轻伸手摸了一下,里面光线太暗,只能摸到些许纹路,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这是永巷街三十八号,一座废弃已久的宅院,在天子脚下,可是却是一座荒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