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温柔乡,英雄冢。一个媚字,浸透了整个江南。
夕阳一点点落下,挥洒着最后的余晖。环绕金陵的高大城墙在落日的映照下,从城墙脚下的地上开始,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这片阴影将整个城池包裹起来。终于,黄昏来临,天地之间只留下一线光明,黑暗的暮色渐次侵来。城门楼上,微风轻拂,旗帜飘扬,风灯高悬,青砖垫就的驰道,笔直而又幽暗。一阵阵脚步声传来,巡查的官兵接连路过,又渐渐远去,再也不见。
夜色降临,整个金陵城变得生动起来。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回家,人流稀稀落落,再过些时候又渐渐多了起来,更多的小贩纷纷走上街头。暮色展开,城中夜市缓缓拉开帷幕,一家家店面开始点亮灯盏,有听评说书的,声音高亮,听众不时叫好,传出三里开外,好不喧哗。客栈酒楼人流如沸,店小二招客呼旅迎来送往,几如燕雀振翅欲飞脚不点地。一股股人流,去向整个城市的四面八方。秦淮河上,浆声灯影,一艘艘花船红烛摇曳,笙歌曼舞。
金陵城西南,燕子坊。
燕子坊,乌燕多聚于此,故名燕子坊。林家的府邸坐落在坊子的东北角,比邻秦淮河。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林府门前。双马并辔,枣红色车厢,墨绿色罩缦。青色车帘落下挡在了车厢前面,两侧宫灯点缀。莹莹的灯光下,车栏前坐着赶车的侍者,是一位十多岁婢女打扮的女子,一身翠绿色衣裙,头梳双丫髻。整个车厢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香气顺风弥漫,侵入周围的空气,将这一片小小天地都染上了暗香。
婢女单手凭膝支颐,衣袖垂落,露出一截姣白手腕,另一只纤纤素手挽着缰绳,在车栏上百无聊赖的坐着,却并不下车。
林府门前放置着两座镇宅石狮,大门敞开,门檐下大红灯笼高高悬挂,透出的光线照在了整个门前,台阶之上吴管家来回走动,焦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过了一段时间,从街道上传来马匹奔驰的声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吴管家焦急的脸色才好转过来。
一人一马,从东而来,很快到了林府家门口,骑者勒缰下马,正是林府的小主人。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黑色衣衫,玉带缠腰,白玉金簪挽发,雍容华贵,仪表堂堂,正是一位翩翩贵公子。
吴管家早已奔过去接过缰绳。吴管家随即召来下人,牵走了马匹。
吴管家说道:“少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谢家的丫鬟等候多时了,她找上门来只说有事,我问她有什么事,但她什么也不说。知道您不在府中后,就在那马车上等。”
少公子笑道:“谢府?他们家也太不会管教下人,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任谁都能招到府中,如此不懂礼数?回府,不用管她。”
少公子,林府的小主人,唤名林小飞,弱冠之年,年方二十岁,是林家独子。家中有一位父亲,名曰林彰,今不在金陵。
林小飞了了数语,马车上的婢女自然听的到。于是,在林小飞准备迈上台阶时,就被她拦了下来。
婢女只是拿出一张青色笺纸,伸手递到了林小飞的眼前,她开口说道:“我家小姐请你过府。”原来是送请柬的。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着翠绿色衣裙。林小飞微微一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将纸张接过来,问道:“谢府,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我都认识,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婢女脆声回道:“小姐只安排婢子做事,婢子不敢怠慢,少公子有疑问,自可以亲自去问。”言辞锋利,好泼辣的一个小丫头。
林小飞也不纠缠这个,将请柬展开,幽香传来,就着灯光,笺纸上清秀的字体也略能看清,的确是谢家小姐的笔迹,却无落款。
林小飞合上请柬,有了决断,就吩咐了吴管家几句。然后,对着婢女说道:“走吧!我去!”说着,林小飞转身径直走向马车,掀开马车门帘坐了进去。
婢女也跟着坐在驾者位上,将缰绳一抖,马车缓缓移动,离开了林府。
金陵城东北,富商官宦多置家宅于此,门第林立,非富即贵,号曰东城府。谢家,居于其中。
从林府到谢家,相隔整个城池,纵然是马车,一时半会,也到不了。
马车内,另有马灯高挂,环境典雅,矮几秀凳,一应俱全,车厢宽敞,坐在车中,也不感到气闷。林小飞重新打开请柬,请柬上只有四个字,请君速来。
谢家小姐和林小飞,自小便一起长大,称的上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后也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璧人。郎才女貌,情侣无双,事情若是这么简单,世上便少缺许多烦恼。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惹人烦闷的光阴,却是无边无际。
林小飞从来没有接到过谢家小姐的请柬,这是第一次,事出非常,所以谢家不得不去。至于是什么事,心中尚有疑问,然而就不得而知了。
林小飞掀开车帘,迎面而来,只看到小婢挺直的腰背,再向两边望去,马车正顺着人流缓缓前进。
林小飞再次开口问道:“这位小姐姐,不知芳名怎么称呼?”
婢女没有转身,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少公子叫小舟便是,我家世代居住在太湖,爹爹常年依靠打鱼为生,我娘是在船上生的我,于是给我取名叫小舟。”
小舟,很好听的名字,林小飞想要再继续问下去。
婢女的声音再次传来:“少公子若想问别的什么话,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您也别白费唇舌了。”
如此直接了当,林小飞微微摇头苦笑,于是放下车帘,靠在车厢角落,闭目养神。
马车越过朱雀桥后,只走僻静街道,避开人群,穿河过路,很快便到了谢家府第。
马车在偏门被人拦下,一番盘问,车驾直接进了府中。
又经过曲曲绕绕,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小舟下了马车,道:“少公子,到地方了,请您下车。”
林小飞离开马车,小舟只留下了一句话,等少公子来的人正在湖心亭,少公子自去便是。来时无颜,去时无色。小舟是既不领路,也不留下多余的话,只是牵了马,驱车便走,这一路来是少言寡语,更是没有一个好脸色。林小飞好生郁闷,不过事已了了,也不再计较。
这是一处江南别院,夜色下只能看到一座长石桥曲曲折折连着一座矗立在湖中央的亭子,那便是湖心亭了。一池湖水,分辨不清哪里水岸相连,湖面在月光下,被映照出一抹亮白,更多的是一片幽黑。环绕着湖的是一条青石道路,远处院墙斑驳,花草树木,一片朦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