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多了英哥,我冷不防有些不适应,其实是不适应云陆和英哥同时在屋内。前几日英哥不在时,和云陆拉手抱一下都不用顾忌个什么,可英哥回来了,我也不好当着这孩子的面做那些个亲密的形容。
在与云陆关系未是这般火热时,我每每见了英哥总要互掐两句嘴,可云陆这回在,我还不想把自己恶毒的那面让他看了去。此情况,真是好不纠结。
云陆走到英哥窝前,俯身拍着英哥小脑袋道:“英哥,你可想去御灵所修行?”
英哥还算恭谨,未敢翻白眼什么的,它摇头晃尾巴的想了想,咯咯道:“去了有何好处?”
云陆扇子抵着嘴角,回想一遭道:“我记得御灵所内灵鸡的早晚饭一律是油炸蛐蛐,干煸蝗虫,酱爆蚯蚓。”
英哥猛吞口水,声音大的惊人。云陆又说道:“且在御灵所你还可以修行各种法术,不日就可拥有人身。”
英哥左右转了眼睛,衡量着利弊。
屋内无声了片刻,云陆漫不经心道:“过几日我们都忙起来便也没人能看顾你,你去那处修行一阵子棠儿就不必担心了。”
我和英哥同时存了疑,过几日要忙何事啊?
云陆慢悠悠道:“娶你过门的事。”
我一个直挺就从新购置来的板凳上翻下来,并同步和板凳成了四脚朝天状。
英哥同情的看了一眼云陆,嫌弃的咕咕:“终于有人肯娶她,怕是疯魔了。”
云陆过来小心翼翼的扶我,我一下跳开,跳到角落里,好整以暇,捋顺衣衫上压的褶皱,才转身佯装镇定道:“我何时答应要嫁你了?”
娶我这事早在那日玉汀湖的荷花丛里,云陆就提过。而我猫儿在莲花盘后不敢答他,他也不难为我,让我二选一。一是他问我嫁他可好,一是让我叫他一声云陆。
答案一个是一个字,一个是两个字,但那一个字明显比两个字难说出口的多,因为一个只需要动动口就行,另一个则需要全身心奉献。我避重就轻,改口叫他云陆。这个嫁他问题便搁置了。
云陆一脸的从容,好像捏准了我不会做他选一样,他笑吟吟道:“我先准备着,就等棠儿你说好的那一天了。”
于是,屋内除石化的我外,另两位各忙活儿了开来。英哥在忙上下下上的收拾行李,云陆则放浪了形骸,忙于情意绵绵的仔细端看我,这般模样好似我刚刚已是答应了他。
英哥临出门时,把包袱从脖上狠狠一斜挎,伸出膀子向我理直气壮的讨五两银子做零花钱。它刚回来窝还没趴热乎呢,就又走了,我不免有些愧疚,跌忙从袖中摸出五两碎银子递给它。
谁知它揣进了包里又伸了膀子,说再要五两。
我含恨又在荷包里翻出五两给了它。它把银子在膀子上颠了颠,看了看我稍稍显出不悦的脸,不怕死的又要了五两。
我收敛了情绪,假做温和道:“英哥,你把那些碎银子给我,我给你换个二十两整的。”
英哥喜不自禁,乖乖掏了银子。我袖子一扫桌面,把银子通通揽到了荷包里,抽了荷包口,揣进了袖袋内,并得意的笑着告诉英哥:“哼哼,一两也没有了。”
英哥要与我鱼死网破,它吼着喔喔道:“今日我们主仆情分已尽,休怪我抖落你的丑事了。你嘴馋想吃肉,就不住的在纸上画猪;一有事就唠叨个没完,说完一大堆还自恋的觉得都说的很有道理;贪睡不勤快还总觉得自己累得要死;脑子慢,别人骂你一句你得想上三年才明白那人是讨厌你;睡觉喜欢裸睡,醒了总以为别人趁机非礼你……”
我捂着眼睛,不敢直视这个丑恶的世界,苍凉道:“英哥,你知道,我一向是有责任心的。所以,你不是我生了又抛弃的私生子,你万没必要这么恨我。”
云陆不知扔给英哥何物,指缝里隐约可见飞过一道金光,英哥抓住道了声谢,踏踏的走了。
英哥前脚刚走,云陆就把我压在榻上猛一阵亲,亲的我晕晕乎乎的,他才放开。头埋在我胸前,嗫嚅道:“还好不太迟,不管从前到底怎样,今后只能是我一人。”
我悟了半天他这话到底是个何意,后终是拖了今日脑子灵光的福,知道他莫名的低落是因何了。最近他无事便来我处略略待上一待,我已知这是心里有我。那他就保不齐会留心天庭内与我有关的事,遂便在闲暇时插耳听一两遭小仙娥们关于我的八卦。
可这八卦我自己听着都找不出一分的相识感,难说他听了会怎么想。八卦里我与镇元大仙,凤华清君,黎傲真君,以及去买菜时,捡到我荷包还回来不知姓名的仙君都有密切非比寻常的关系。
到底是同时还是有个先后顺序,那都不在考量氛围内了,就冲这把我清汤淡水的日子生生编排成了女尊故事,此等构思就不是常人能拥有的。所以,我这寻常人就也未对这非常的故事做辩白。可无关别人如何想我,我还是要对云陆说清楚的。
等我想对云陆解释些什么时,云陆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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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揣摩着若是他因这些流言蜚语对我生了嫌隙,我便去昇筠宫找他细细道个明白。不想他昨天是个低迷的样子,今日又是一派的晴光万里。
天上的昴日星君今日也比照往常的晴朗,我估摸着该是他那糟心事儿也得解了。还未到热气蒸腾上来的时辰,日色也好,我们便拉着手在北祁山散步。
就这般闲悠悠的逛荡着,无话也不觉闷烦。
光洁的羊肠道边长起了挺挺兰草,回望茅屋前的两棵枫树也不甘示弱,树冠不但高出了土墙,树枝也延伸出了墙外,如油纸伞把我院子罩个严密,风雨不透。因我刚用手拨弄了兰草,草尖扎的手心痒,就脱开了云陆,自己低头扣挠着。他得空的手又把我揽在了怀中,我不看路,只专心在给手心搔痒痒。
一声含着提点意味的清嗓让我抬了头。
黎傲脸色极差,端手于腹前,立于路口看着我们二人。
我见云陆有外人在也不撒开胳膊,就自动往一旁躲了躲,好得以让气氛少些尴尬。
二人不约而同注视起我来,云陆眼色是单刀直入的占有,黎傲是发自肺腑的悲伤。我硬着头皮干笑道:“黎傲,好巧啊,在山脚遇见你,过路还是来寻我啊?”
黎傲的悲伤浓到让我憋闷,我狠心道一声罢了,今日不说清,来日也是要说。
过去捏捏云陆的手,我轻声道:“云陆,你先去一边等我,我这说两句话就好。”
云陆默的点头,对我一笑。
与黎傲静默的良久良久,我实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又怕话说重了再伤黎傲。最后还是黎傲开了口:“青尘,这是真的?”
我启了嗓子应了一声。
黎傲咕哝了两下,问道:“为何不是我?可是觉得我太无趣,太闷了?”
这是累世的情缘未了,我等他近百年,他又寻我近千年,说不清到底何是何,因为何,心里就是想在一起。
黎傲的眼睛让我很是愧疚,我不去看他,偏头道:“黎傲你很好,多谢你对我的照拂和情谊。可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世上比我好的女子多得是,该是她们才能配得上你。”
黎傲凄凉的一笑:“我若大胆些,在见你第一面时就对你说出心中所想,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果?”
我茫然摇头:“鹿仪让我去与你相亲,我本意不是太认真,更不曾想惹了你喜欢上我。”
黎傲沉吟了一刻,叹道:“那不是第一面啊。”
我疑惑,他接着道:“我第一面见你是在易物所门前,你抱着英哥,因小官多收了你一两银子和他辩驳。小官嘴毒,惹你气急了,你却也不与他吵,转脸对英哥说那小官是蛐蛐飞升的,英哥便飞去就啄那小官。我那时想这天庭的仙子大都一样的形容,怎么会突然有这般有趣的仙子。也是在那时,我动了心。”
这件糗事我差不约都要忘干净了,竟不知这也能吸引了黎傲的心。一时没了说辞,我哑了。
黎傲烦躁的抓了两把头顶的头发,半晌后,抖着嗓子道:“已是这样,那我也不能强求。不过青尘,若是他待你不好,你便来寻我,我一直等你。”
说完不待我启口,他就转身而去。
云陆不知何时来到我一旁,他轻拍了拍我肩头,让我回了神。
再溜达时云陆竟没个牵手挎胳膊的动作了,这让我有些惊奇,便问他道:“云陆,你怎么了?”
他哼了声儿,我拉住他道:“吃醋了?”
他再次哼了声儿,我问道:“那怎么才能让这醋消消?”
他憋着冷脸,指了指嘴角。我瞟了一眼,不再理他,这分明就是个想占便宜的借口。
他攥住我手臂,不让我再向前而去。我白他一眼道:“上次在奇巧园听墙根,你不是都知道我不喜欢黎傲的么。再说你敢保证刚刚没偷听?”
他凑近些,快速道:“偷听了,听到你说喜欢我。”
说完就在我嘴上啄了一口。
我捂着红彤彤脸快步离去,留他在身后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