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昨夜忽然大作的浓雾持续到今早尚未消退,此时间能见度还是很低。一大清早,兵龙便下达了进食命令,当然军粮是在小岛城支出的,小岛时光能说什么只得在内心滴血,嘴上却打肿脸充胖子。
“出发。”
伴随兵龙翻身上马大手一挥之即,低沉的法螺号声顿时大作。将近三千人的队伍,慢悠悠的上路,不强行军,自然是保存体力更好的作战。
朝阳初升,日光穿过云层照耀在大地上,伴随着刺眼的日光,迷雾也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队伍沿着宫川北走,中路突然变道走向东北的柏原。
喂了一夜蚊子的麻生野直盛,此时红着眼看着静悄悄的道路。一旦时间过长,他就犯困,头脑变得麻木,久而久之差点要睡着。
好在他想到了个解决犯困的办法,那就是即将睡着的时候,立即用指甲狠狠的捏自己的大腿嫩肉,这就是传说中的借疼痛驱散睡意的好点子。
山林中,一道比猿猴还要矫健的身影,正在急速飞奔着。这人的装束颇为奇特,一身樵夫装扮,头上扎着条蒙住脸的黑色布巾,背上背着个长包裹。
“鹫见小儿,今日便是你来年的忌日。”
隐藏在半山坡一株青柏背后的一澄,忙着解下包袱,露出其中的铁炮,双手紧紧攥着这杀人利器,有条序理的完好打火前的工作后,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着。
一澄躲的角落比较隐蔽,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踪迹,他甚至用树藤枝叶缠在身上,加以伪装。
正常的行军,队伍当中的探子,自然四散而开,加以保证整支队伍的安全。当然,这么做的话,队伍的行进速度就会变得很慢。
一澄不敢赌兵龙派不派人搜查,再说他也赌不起,一旦被发现那就是身死命亡。这个代价太重了,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一澄蹲在的地方,正处整条道路最狭隘的地点,道路宽不出三米。一澄为了保证安全,也不敢站的太近路面,大致后退到了十余米的小坡上。十几米的距离,只要是个接触铁炮时间长达一个月的老者都能准确命中目标,更何况铁炮仿佛就是为他量身订造的一澄?
前端突然出现脚步声与马蹄声。
兵龙的军纪到底有多好,就不清楚。最起码行军禁止喧哗还是保证的。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广濑宗域小岛时光的六百人,其后才是兵龙。
曾经与兵龙面对面相见过的一澄,即便兵龙化成灰他也认得出。刚腾起的躁动立即被一澄强压下,打个鹫见家的武士没什么用,要打就打大的。
第六感是种很玄妙的东西,兵龙自然不存在。只是人逢静悄阴暗处,也不得不习惯性的留个心眼,多一份警惕。
“小儿。”
一澄将藏在身下的火绳小心翼翼的往凹槽当中点去,恰好此时兵龙看到了这么一点红亮。
“不好。”
兵龙猛的一颤,下意识的侧身要下马。
“咻。”
“啊!”
“保护主公。”
“敌袭。”
“追。”
一击得手,一澄眼见兵龙惨叫一声,自马上坠倒差点就要大叫老天有眼。好在他也知道,现在是要跑路的时候,强忍着满腔欢喜,撒腿就往山林中窜去。
追出来的平田左近,嗅着浓烈的硝烟味,看着静悄悄的四周,还有地上遗弃的铁炮,内心也是没了低。
霎那间的刺骨疼痛,让兵龙知晓自己中弹了,但打中那里他却不知道了。猛吃剧痛,兵龙自马上栽倒在地,他一直死死的咬着嘴唇,试图让疼痛给自己保持清醒,好不昏死过去。
只是这么做,让他愈发清楚哪里受伤,更要承受更大的痛苦。浑身疼出的大汗,兵龙在临行昏迷当中,下达了尤为至关重要的命令。
“撤军。”
轻微的二字说完,兵龙便失去了知觉。
“主公!”
“不要紧张,只是昏过去了。”河合八郎看着很是激动的真田实秀,刚才铁炮响起瞬间,他的心也被拉到了嗓子眼。
河和八郎看着面色惶惶的同僚,再看一眼面色比死了爹还难看的小岛时光与广濑宗域,强压着愤怒,看着真田实秀严肃道:“执行主公的命令。”
“后队变前对,返回高山城。”
农兵们听到武士老爷受伤,第一时间想问一句死了没有,可看着如虎狼一样凶狠的黑色备士卒死死的盯着那些左顾右盼的,当即熄灭了逃跑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后队变前队撤离这里。
“老天有眼!”
“老天有眼啊!”
一澄奔跑了很久,都不见追兵的脚步,仍不住放声长啸,发泄自己这些时日的痛苦。可过后他就笑不起来了,内心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一丝丝的失落。
一直追求的目标达到了,一澄却不知道接下去自己该干什么,很是迷茫。好在当过半辈子和尚,很快就知道这是心魔,暗暗告诫自己,“小儿生死未卜,还得打探清楚才行。”
“站住。”
麻生野直盛一听那猖狂的老天有眼,顿时大怒。熬夜的人,肝火大动,这时候脾气很暴烈。我麻生野直盛在这里喂了一晚上的蚊子,此时正是关键时刻,被你这么一喊,傻子也会警惕起来。
“误会,自己人。”
一澄吓得一大跳,被压倒麻生野直盛面前,看到他身后的江马三阶菱才恢复了一丝胆气,如释重负的喘息了声。
“杀了。”
麻生野直盛现在正怒火中烧,眼见个从没有见过的樵夫,敢冒充江马家的武士,更没有好脸色了。
“这位大人误会误会,”一澄第一次还不容许别人说话就要杀人的武士,慌乱当中,猛地记起自己还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忙的挣脱了押着自己的足轻,在一众刀枪逼身的紧要关头自衣内掏出了江马辉盛交给自己的沙金。
“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在下安养寺一澄,近来才效力江马家的。这是若殿辉盛交付于我执行任务的沙金,此物可证明我的身份。”
麻生野直盛果然来兴趣了,一个樵夫能拿出一小袋沙金,这本就是件奇怪的事情。
麻生野直盛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了几分印象,手下近来就告知自己,兄长收了个和尚,难道就是眼前此人?
“单凭些许财物,难证真假。”
麻生野直盛接过小袋沙金,打开一看立即知晓了真假。笑话,作为江马家,专门守护金山秘密的人,还不知道自己挖出来的东西什么样子?话虽这样,麻生野直盛仍不敢确定。
毕竟金子挖出来是重要,更重要的是花出去。这金子自挖出来用出去,到谁手上有货,这就不清楚了。
“如若不确认,大人即可命人押我到主公跟前一证真伪。”
一澄眼见麻生野直盛把事情往坏处想,内心一惊,有些慌乱道:“大人放心,可把一澄捆绑得严严实实,刀剑架脖再去。”
“大人隐藏于此,想来是收到鹫见小儿进军的消息。我就大胆告诉大人吧,小儿已经被我于半道上用铁炮射中,生死未仆。”
“如果不相信,大人自可留我一条性命配到下午在。下断言,鹫见小儿已经班师了。”
“刚才确实有一声微弱的铁炮声响。”一名下级武士悄然靠近麻生野直盛耳畔小声嘀咕,这一句恰好让麻生野直盛隐瞒了自己懈怠打盹的尴尬。
麻生野直盛一听很是动容,如果这人在说真话,那么自己这般做就会影响到主公的下一步动作。
“太郎,你留下来,等候我的军令。”麻生野直盛暗道事关重大,还得自己回去一趟才行,忙的呼唤自己的长子麻生野庆盛。
麻生野庆盛正值二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刻。自然想做些事情证明自己的能力,听父亲把这种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很是激动:“明白。”
“一澄是吧?”麻生野直盛盯着一澄那淡然的面容,仔细看了两眼,才挥了挥手,“我们回去。“
。。。。。。
鹫见军撤离到高山城时,人心一直在浮动。好在兵龙已经苏醒了,那一发铅弹打中兵龙右臂。好在没有伤及骨头,只是得尽早取出弹丸,加以处理才行。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一旦处理不妥当,就会演变为夺人性命的存在。
“出师未捷啊!“
药师慌慌张张的跑来,一听是铁炮射伤,立即面露苦水。作为鹫见家最好的药师,那也仅仅是个小地区的名医,所擅长不过是最基本的内外。还没有处理过铁炮伤,按照他以为治理刀剑伤的观念,即便取出了弹丸,是否脱离生命危险尚在一九开。
九个人会伤口发炎,掺杂炎症各种。只有罕见的个别,才会没事。
“这、这、这。“
药师在平民眼里是高等的存在,尤其是乱世。吃都吃不饱,更别说有钱治病了。能治病的自然是统治阶级,如此一来取个人性命简单易尔。
“找来小刀,干净的麻布,还有最烈的酒。“
兵龙瞥了眼生怕被迁怒掉了性命的药师,内心也是一阵无奈。沮丧之中又感庆幸,好在只是打中手臂,如果是胸膛,现在自己应该在黄泉的路上了吧?
“记得,把这些东西,全部仍进煮开的水,日头暴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