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丁因为忙,还不知道言若和沥水已经分手的事情,说沥水我给你告个状吧,前天晚上言若喝醉酒,尘决去接他回来,半路上硬是要把尘决送到你们宿舍楼下,舍管大妈不让进,言若掏出几张大钞塞到她手里,社管大妈迷糊,说你这是贿赂我。言若摇摇头说不是,我要是贿赂会直接开支票,我给你纸钞是因为我姑娘,他指了指尘决,我姑娘最近瘦的紧,您要是有煲个汤啥的给她送一点,我不能常常照顾她,虽然不用每天看见她瘦的样子,但是路上偶然会遇到。社管大妈知道他醉的不轻,给他倒茶醒酒,他看见尘决还是愣愣地忤在那边,皱眉,低声,唬她,说快点上去睡觉,然后拉着社管大妈聊天,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
沥水听着一不小心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渗出血,阿丁还在自顾自讲着,她开了水龙头哗啦啦地冲血。
阿丁讲完,自己哈哈哈大笑,回头看沥水,见女孩肩膀抖得厉害,得意,“很好笑吧,看你笑成这样。”
沥水回宿舍拿了小北的衣服,把煲好的汤裹进怀里,上了计程车。
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一阵喧闹。
“我不要打针,一针也不要。”
“哥哥,你怎么比我还胆小,我打针的时候叫得也没有你大声。”
“你嗓门没我大当然没我叫得大声。”
沥水走进病房,一群白大褂围着言若无从下手。
许母解释,“医生啊,我儿子从小就害怕打针,要不你看开药行吗。”
许教授不管,“刚脆打晕了再打针,这小子都多大了。”
沥水走过去从包包里面掏出一袋糖果,“拿去。”
言若抬眼,问这是什么。
沥水说医生说在他们医院的小孩子如果不肯打针的话都是拿糖哄着的。
言若瞪眼,瞪了一会儿,沥水的眼神依然无辜,漂亮的眼皮耷拉下来,撩开袖子,撇过脸去,视死如归,“捅吧捅吧。”
芸芸鄙视,偷偷和沥水说,姐,哥在你面前就好要面子。
许教授和许母去外面吃饭。
沥水把煲好的鸡汤倒出来,端到他面前,病房里面顿时弥漫开一阵香味。
男孩的唇色有点苍白,大眼睛无神又带了倔强,右手上缠了一圈一圈白色的绷带,笨重得就像北极熊的熊掌。
“喝吧,加了三七和当归,阿丁妈说是滋阴补阳的。”
言若用左手拿起汤匙,摇摇晃晃往嘴巴里面送了一口,微苦。他的上半身往前倾了倾,但是因为用惯了右手,左手的平衡能力极差,颤抖着就洒了一点汤在被子上。
沥水连忙抽了几张纸拭干被子上的水,但是擦了几下隐约觉得被子里面的部位有点僵硬,愣了三秒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言若的反应,言若微不可察地红了红脸,和她的目光交接,两人俱略显慌张地转移了视线。
言若索性放了汤匙,看她,真诚,“沥水,你能不能喂喂我?”
沥水还沉浸在上一秒的尴尬,闻言怔了怔,还是坐到床沿。
言若把头凑上前认真地喝了一口,忽然抬起头,“我记得我上次被人喂还是我七岁生病的时候我妈妈给我喂鸡蛋羹”,他敛了眉,声音轻轻的,近乎祈求,“沥水,你以后也会这样喂他吗?”
沥水看他,搅拌了一下汤,垂眉,嗓子眼里含糊地恩了一声。
他不说话,蓦地把碗端走,一仰头喝了个精光,看着她,目光中是不可一世的落寞,“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有一件事情,我只会给你一个人做。”
沥水问什么?
言若摇了摇头,固执地把凉凉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眼睑上,眼神孩子一般地倔强,“现在还不能知道。”
明溪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去看他的。一进病房就看见黑压压的挤了一片人,为首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古稀老人,剑眉,虽已白发,但不失神气。
她一开门所有的人都往这边看,明溪四处张望了一下,被看得没意思,于是弱弱地举起手中的花篮,试探,“哪位,能帮忙签收一下?”
许家人本来是没打算让老爷子知道的,但是偏偏他一个善于奉承的下属自以为是乐于助人于是巴巴地把言若受伤的风吹到他老人家耳边,老人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下棋,一听这事撇下棋盘直接搭了飞机飞过来。
许向数落,“那么大的东西砸下来不知道跑啊,当年敌军的飞机就盘旋在我们头上我们不也好好地活到今天了吗?”
这时候他自然是看见推门而入的姑娘,人长得还算清秀但怎么贼头鼠脑的。
许母反应过来迎上去,“是明溪啊,来看言若?”
明溪点了点头。
许向的一批下属识相地退了出去,病房里面只剩下几个人。
言若靠着枕头,眉眼倦倦。
许教授上前,爸我们先出去一会儿,让年轻人讲一会儿话。
许向看了一会儿,伸手去转轮子,脖子一粗,嘴里却硬挺,我们当年单身男女要单独讲个话都得抓去批斗。
众人…….
“你好点了吗?”
“好挺多了。”
明溪把那篮子水果放在他的床头柜上,“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言若合了手上的书,伸了伸腰,“哪会,你要是不来我都觉得自己是无药可救才会被那么隆重地慰问了。”
“手骨折了?”
言若看着自己那只僵尸手嗯了一声,深思了一会儿,敛了眉,浅笑,“可能以后没办法帮她提重东西了”,末了,眉眼又忽地明朗,看明溪,“但是还好你们女生顶多是买买衣服又不会买砖头。”
明溪表情滞了滞,好久才勉强笑了笑,落寞,“不一定。”
门外,许向问许教授,那个女孩呢?
许教授摸了摸已经谢顶的脑袋,叹了口气,分了。
吃过饭,许母问言若明天打算吃什么。言若正在想什么,闻言,文不对题地问了句,“妈,我今天早上睡了多久?”
“今天早上?”,许母整理着饭盒的手顿了顿,“今天早上给你打了镇定剂大概睡到十二点,你爷爷不是一点来看你的吗?”
“那我睡觉的时候,有谁来过吗?”
许母明白过来,有点心疼,叹了口气,“她没来。”
言若哦了一声,眉眼暗淡下来。许母又问他要不要去花园转转,言若摆了摆手,掀被子,“我去其他病房看看同事。”
这场事故所幸都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有几个同事已经出院了,剩下的都在普通病房观察。公司的律师已经和酒店方面交涉过了,酒店也表示愿意承担相关责任。
转到尘决的病房,尘决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床上一边看球赛一边吃苹果,小北则开着笔记本就着床尾坐在小马扎上委委屈屈写东西,床上还摊开了一大堆书。
尘决看见言若,问了句“撸串来了”然后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出一个苹果,“这几天来的人太多了,水果都吃不完。”
言若看着小北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光景,问尘决她怎么了?
尘决关了Ipod,“我平时劝她好好念书她不念,现在临时抱佛脚,我这个水平也帮不了她……”
言若的嘴角抽了抽,“你怎么劝她读书的?”
“我就是让她在玩游戏的业余时间看看书……”
小北回身一看言若,抱大腿,泪汪汪,“学长,你救救我们!”
事情是这样的,有机化学老师让她们以小组为单位做一个论文,谁知倒数第二节课交作业的时候他们的论文直接被老师毙掉,理由是研究方法不正确,于是一宿舍的人又要从头开始找材料赶论文。两万多字的论文要重新翻盘着实让一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沥水修改主体部分,我们修改细节的地方,所以还是沥水最辛苦。”
言若瞄了一眼屏幕,“你们研究的是甲醛转化?”
小北点了点头。
“拷一份给我,我帮你们看一下。”
小北拍手,言若忽地想起了什么,“这件事情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
一旁的尘决悠悠,“我不是人吗?”
虽然沥水得了全国化学竞赛奖,但是科研方法和经验是积累起来的,所以言若很容易就看得出论文的缺陷所在。
右手骨折,所以他只能用左手敲字,一个键一个键地摁下去,通常三分钟之前就已经在脑袋中脱稿的词句要三分钟之后才能出现在屏幕上,所以本来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完成的工作偏偏好到十点多还没有完成。
值班护士来巡逻,告诉他要熄灯了。言若装作肚子疼抱着笔记本进了厕所,翻下马桶盖坐着继续。由于右手一直吊在脖子上,所以脖子有点酸,他揉了揉眼睛转脑袋,继续。
期间护士觉得反常,敲了敲厕所门,但是一想到厕所里面是一个美男护士也不好意思红了脸,她多情地想着,难道美男也便秘?
言若把修改完的稿子传给小北,忙完一切后躺在床上,护士像叮嘱小孩一般叮嘱他好好睡觉,转身熄了灯。
言若从怀里面摸出手机,摁了键盘,屏幕蹭地亮了,女孩笑颜明媚,言若轻轻,沥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