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姐姐微微张口、一脸茫然,完全消失了威严的神气。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雪怡的心软了,不忍再逼问下去。
她说:“好了,看在姐姐这么大岁数还给我道歉的份上,你欠我的二百块钱,就不要了。不过,我想再问一句,如果你、包括二柱欠我的,我全给你们免了,关于老人的事能不能平息?”
荣连没有回答,又走了,这事她已经交给了她的丈夫。雪怡看着留下来的姐夫,她的心理不免有一股沉重的压力。
姐夫当兵退伍后,在河南省一个县里当行政干部。经过的事比自己见过的还要多,过的桥比自己走的路还要长。
自己一个农村妇女,文化更是卑微,在当干部的姐夫面前很胆怯。姐姐虽然勉强道歉,只是因为怕出钱,心理一定不服气。她故意叫姐夫来,来者不善,一定会让自己下不了台阶的。她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姐夫的问话。
姐夫说话了:“你说,你想解决以后的事情?怎么解决?”
雪怡想了想,用人情来说事,是说服不了他们的,只有用钱来控制,他们才会有所顾忌。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的意思是,从老人生病以后的一切事情,由他们弟兄三人商量决定,该花多少钱由我们三家共同承担。这样既公平合理,也能慰藉大人的心愿。如果真是大柱昧了良心不管老人,我愿意两家分担老人所有的费用。
“可是,显示是大柱他们来了,是二柱想把他们赶走。所以,大柱的那一份由二柱来承担,我们只能出总数的三分之一。”
姐夫受“众人”之托,他不能违背“众人”赶走大柱的心愿,说:“大柱那一份,就由我来出吧。”
雪怡没想到,见多识广的姐夫竟然说出这种愚蠢的话来,顿时消除了戒备。“看来,你也主张把大柱赶走?姐夫呀!大柱是母亲抚养大的,是铁定的母子关系,咱们没有权力阻止他在母亲跟前尽义务。”
雪怡等不到姐夫的回答,她又说:“我想,老人有三个儿子,再怎么穷也是儿子的事情,不想拉扯女儿。如果你愿意尽一份力,那就由四个孩子来平均,我只能出总数的四分之一了。大柱的那一份,还是谁主张赶走,谁来承担吧。”
雪怡说完,姐夫一脸尴尬,再也没有说话。
李荣连早就憋不住多年来对雪怡的鄙视、愤恨。本想这次利用大姐的身份,利用丈夫干部的地位,对她进行说服教育。根据她儿子的智商,雪怡不是不可救药,只是缺乏素质教教育,缺乏压力。只要耐心开导,以理服人,再施加点压力,她会驯服的。
出乎她的预料之外,不但没有驯服雪怡,还让自己灰头土脸下不了台阶,让自己一辈子都佩服的、丈夫的文才、口才都张口结舌,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自己多年来施舍与弟弟,今天反而让弟媳施舍自己。
脸面何存?声誉何存?继续住下去怎么面对他们?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她哭了,她不敢在病重的母亲眼前哭。她走出院子,走到大门口。又不敢当着外人哭,没有继续向外走。她不敢放声痛哭,只好凄凄凉凉,悲悲切切。
荣连忘记了早年在妈妈面前许下的承诺。忘记答应过妈妈,只要有她这个女儿,是不用儿子媳妇伺候的。隔了一天,竟撇下病重的母亲突然走了,家庭战争也暂时平息。
……
大柱和三柱依照二柱的吩咐,在叔伯大哥的监督、帮助下,买回了木料。叔伯大哥开着自己的拖拉机拉到县城,用带锯破成一寸厚的棺材板,放在大柱的院里。
大柱对棺材板非常满意,感慨道:“爹死的时候我们太穷了,能节省尽量节省,棺材板的厚度差的太远了。现在,我们的生活比以前好很多,总算这次能为父亲尽点心意了。”
墓穴经过大柱、三柱他们十一天的苦力,做完了。终于把婆婆的后事安排妥当,安心跟二柱一起伺候婆婆。弟兄三个商量轮班倒替,二柱为了把母亲孝顺到底,白天来往人多,不让兄弟靠近半步,大柱跟三柱只能晚上守候。
婆婆的病更加严重了,只能喝几口水,吃点冰块了。但是,儿、媳们来了以后她不再闭眼,不再沉默,说着心里的话语,拽着每个孩子的手,久久不想放开。
当雪怡来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坐在了婆婆跟前喂几口冰水,婆婆伸出了两只手想把她拉住,可那干枯的双手软软的怎么也抓不紧,她那深情的眼神久久地看着雪怡掉下了眼泪。
雪怡看着婆婆难受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直流,把婆婆的手抓的紧紧的、紧紧的……
婆婆突然很精神地向雪怡说出了自己的心愿:“雪怡啊,我想求求你,你千万千万不要跟三柱离婚啊!就算是为了咱那两个孩子,你也要在这个家过下去。”
说着、说着……抽泣了很长时间,稍微平复后又说:“我一想到那两个孩子就觉得对不住你,每次在你最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离开了……”
雪怡替婆婆摸去脸上的泪水。
婆婆哽咽着继续说,“雪怡啊!我养的儿子我知道,那挨刀的不是东西,你为他受了多少苦、妈心里最清楚,但我还是身不由己,总是冤枉你。我把三家都走过了,三个媳妇谁最懂事,妈心里非常清楚,你就为两个孩子留下吧,这是我在求你。”
雪怡用泪眼看着婆婆那可怜的样子,她说不出话来。她不想伤害身、心俱痛的婆婆,更不想欺骗诚心诚意、处于弥留之际的老妈妈。
雪怡左右为难,该怎么回答?看着婆婆期盼的眼神,她不得不说:“我为了孩子也不想离婚。只要三柱不再欺负我,我可以向你保证!”
婆婆听完,闭上她那疲倦的眼睛,两行长长的热泪流了出来,把雪怡的手抓的更紧。
婆媳两个的手紧紧地抓着,七年多的情意,不、十几年的情意汇集在这一刻,任凭那眼泪自由地流淌、流淌……谁也不想先把手抽回来。
农历四月初五的下午三点,婆婆闭上双眼,永远离开了人间。她闭眼的时候没有女儿的陪伴,这给亲人们留下终身遗憾。雪怡催促三柱赶紧发个电报通知姐姐,最好让女儿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
大柱以长子的身份主持母亲的后事。
二柱以没钱、以向大柱借钱为理由,大吵大闹。因大柱不借钱给他,他就朝大柱甩去了滚烫的杯子,大柱被烫后怒发冲冠,踢翻了二柱的炉子,推倒了玉环的缝纫机。
一场混战就这么开始了,有的推、有的拉,有的劝、有的骂,吵吵嚷嚷、轰轰烈烈……
“我要打死他们!我要……其余人都给我滚!”破锣似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响亮。吵到深夜,吵到凌晨。
二柱以自己的窑洞为理由,不准大柱、三柱踏进他家门半步。否则,就要刀刀见红。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最高指示罩在头顶,在他家里打死谁、他都是自卫的。
发丧的日子定在了初八,只能等初六晚上村干部来议丧,大柱三柱才能到场。否则,只能是亲人混战,丧事大乱。亲兄弟伤亡难保,母亲的灵魂不安。
大柱、三柱两家人在悲愤的心情中,将要度过这漫长的一天。
这一天,二柱从叔伯大哥那里找了些烧火用的边皮木料,给父亲的尸骨做好了小棺材。
这一天,二柱以自己的名誉通知了亲戚朋友来奔丧,派叔伯大哥去毛家庄请人主(娘舅家的人),并告诉毛家庄的人,大柱和三柱全都不管,母亲的丧事是二柱一个人办理的。
大柱和三柱义愤填膺,想再派人通知一次,戳穿二柱的谎言。但这样的事前所未有,会给后人留下天大的笑柄。这一天他们惶恐,悲伤,无奈,煎熬。这一天像过了一百年。
李梦好像感应到父母的焦急难忍,及时捧回了他刚刚颁发的全省英语竞赛二等奖,全省化学竞赛二等奖的荣誉证书。
真是雪中送炭、雨中送伞啊!三柱、雪怡异常兴奋,多少天的阴暗出现了光明,多少天的惶恐暂时恢复平静。
雪怡对李梦嘱咐道:“梦儿,你奶奶已经去世,奶奶心里记挂着你。去年秋天我给你送去的饼干,就是奶奶偷偷从东边的小卖铺拿出来,从界墙那边扔过来的。你去告诉奶奶你的荣誉,让奶奶为有你这样的孙子,在九泉之下也感到欣慰。”
就在梦儿转身的时候,雪怡又叮咛:“上次你去看奶奶是她在问你,这次你一定要主动告诉她啊!”李梦很听话地去了。
晚上,丧葬的议事顺利开始。
还没有进入正题,二柱就气急败坏地提出要钱,说母亲病重的二十三天是他一个人伺候,一天的工资是十元钱(当时最高八元)已经是他做出天大的让步,两家拿出来顺应章理。
拿一次药给他一天工资,去村口饭店的冰柜里给老人冻一次冰块给他一天工资。他说他的要求并不过分,不孝顺的儿子就应该出钱,不孝顺的钱本应由他们两家拿出来埋葬老人,他才让他们参加葬礼,给老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