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柱坐在刚买的腥红色靠背椅上,喝着茶水、抽着香烟、嗑着瓜子。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他把随手用的东西都搁在刚买的一个光滑油亮的、高级的办公桌(两个抽屉方桌)上。
他看着门窗外边刚刚安装的三个花色雨罩,看着门口放着刚做的明晃晃的有机玻璃水柜,心情非常舒畅,这才是大老板应有的派头!
他两个抽屉中,一个放账本和钱,另一个做为临时收款用。刚买回“办公桌”,他立即把那个收钱的长方小匣子给摔了,因为小匣子有雪怡的影子。
要不是听着刺耳的铁盘声响,要不是晃动着晓亮打烧饼的身影,还真跟坐办公室一样。他把以前的“听众”变为“观众”,“欢迎光临,”为的是让顾客参观他那几件新物品。
三柱印象最深的是,刚去西水东调工程指挥部的时候,领导李永庆抚摸着他的头、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教导说:
“三柱啊,年轻人首先要从学习开始。你有什么不懂可以找我,你就把我当同族的长辈。只要虚心学习,认真工作,你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现在,三柱的年龄跟当年的领导差不多,要为自己的退居打基础、培养下一代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两个儿子瞧不起烧饼铺,晓亮是亲侄女,是唯一的接班人。大柱嫂的女儿接替叔叔的生意,跟大柱家就是一家人。就算雪怡一辈子不回来,他的后半生也会有依靠的。
想到这里,三柱摆起了领导的架子,摸摸晓亮的头、拍拍晓亮的肩,语重心长地教导晓亮:
“人要有一门技术,就要在干中学、学中干,活到老、学到老,孜孜不倦、精益求精。有什么不懂,叔叔就是你的字典、词典,就是你的万宝盒。你超过叔叔、赶上婶婶,是叔叔最希望的。”
晓亮好奇地问叔叔,婶婶有那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打烧饼?
三柱故弄玄虚,表示胸有城府。说婶婶照看孙子那是借口,其实她是为了享清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能到北京生活,谁还愿意待在山沟里?
晓亮夸赞叔叔是个好人,婶婶自私,抛弃丈夫,叔叔还宽宏大量夸赞婶婶。
三柱在烧饼铺又听到渴望已久的、对他的赞扬声,就像到了云里雾里,顿觉身边站满听众,迫使他不得不情绪激昂、豪情满满地演讲了一个小时。
最后说:“这就是男人的本色!跟女人计较就不是男人!以后每个人都要时刻牢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谁好谁坏老天爷看着,好人有好报!坏人她会得到应有的下场的……”
晓亮好不容易等三柱演讲完毕,问叔叔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把婶婶的技术学到手。
三柱装出无奈的样子说:“你婶婶为了统治这个家庭,不让我学。到梯云阁我才偷学一点,能打成这样,也是全我自己琢磨的。”
晓亮又问婶婶一天能出多少个?三柱告诉她正常的情况一天出五六百、六七百个,如果销量大,一天一千多都能做出来。
晓亮大叫一声:“哇塞!那么多呀?!我每天这么累,为什么才出二三百呢?”
三柱安慰晓亮不要自责,他雇佣她不是为了打烧饼,而是让她学做油饼。不过最好是烧饼、油饼都学会,以后再学做饼干、面包什么的。他说晓亮就是未来的副食加工厂的技术指导。
“晓亮,你才二十多岁,经过叔叔我的打造、培养,将来一定是女能人、女强人、女中豪杰!一定会超过你婶婶的!”
三柱激动的时候,总是跟领导李永庆一样,摸摸晓亮的脑袋,拍拍晓亮的肩膀。晓亮不拒绝,不躲避,三柱就越靠越近,把胳膊搭在了晓亮的肩上。
女人的柔软、女人的气息如同干柴遇到烈火,荷尔蒙在三柱的体内横冲直闯,致使心跳加速、气息粗重、欲火上升,真想知道对方的身体能不能给予自己安抚、发泄,最后得到仙境般的满足。
晓亮闻到叔叔的气味时,特想干呕,却挣不脱叔叔那有力的胳膊。看到叔叔伸过来的脸、撅着嘴时,好像看到了张牙舞爪的野猪一样恶心与恐惧,她恨不能猛推一把,然后再扇他几个耳光,然后冲出烧饼铺,然后永远都不再进来。
但她不敢,她是带着妈妈的重托来的,惹恼了叔叔,就断掉了妈妈的财路,妈妈就不给照管孩子,就会把她赶走,她就无家可归。
妈妈告诉她,去叔叔那里挣钱,不单单挣他那一个月一百五的工资,只要晓亮有心机、有本事,那是无止境的。
钱少的时候少拿、多的时候多拿,千万不能让三柱看出来,最少的时候也得够孩子吃零食。最好的方法是鼓动叔叔出去转悠、出去打扑克、最好不回来。
妈妈的理由是:与其三柱每天连本带利挥霍一空,还不如跟他一起挥霍!
晓亮左躲右闪,“叔叔、叔叔”地叫着,终于使三柱本来就不挺的体力消耗,在亲情的感化、伦理的逼迫下,欲火渐灭,抽回了胳膊。
晓亮慌不择路,使应该抄面的双手拿起了面袋,把仅剩的白面全倒在案板上说:“叔叔,面没有了。明天的档面不够了,你得赶紧买面啊!”
三柱虽然恨晓亮,但他也怕二曼知道后堵死他的老巢,毕竟他们是叔侄关系,而且烧饼铺又是公共场所,随时都有人光顾。他顺从地翻遍了抽屉、搜尽了兜里,也就一百多元,只能买两袋白面。
这时,晓亮镇静了许多,告诉叔叔两袋不够,发面只剩下两瓮,其余的五个瓮全是空的。再不发面就赶接不上了,要把空瓮全部盛满,少说也得五六百斤。
三柱东摸西摸后,露出无奈的表情,哪有那么多钱呀?刚刚没几天,这屋里屋外就花掉了大几百!要想多买,又得欠账,还得换一个面铺。
晓亮趁机探索着叔叔的底细:“叔叔,以前的欠账没还,怎么又要欠账?难道咱们这么辛辛苦苦,一点盈利都没有吗?怎么连买面的本钱都没有了?”
三柱拍着胸脯说:“没有盈利?傻子都不干,是叔叔家的花费根本就入不敷出。”
李炎啃他咬他不说,连李梦都要啃他这把老骨头。孩子拉屎撒尿用的卫生纸都要在老家买,让瑞彬带到北京。说是北京都是短纸,没有咱的长纸好使。想给孩子絮棉衣,又找不到卖棉花的地方,又给他们买了二斤棉花,又花了十块钱。
晓亮问:“一袋卫生纸多少钱?”
“十八?对,二十卷、十八块。我不是说钱多,我是说这也不多,那也不多,合在一起就多了。”三柱说。
“再说,我也不能委屈自己吧?他们在北京吃香喝辣,我最起码每天得去饭店吃一顿吧?他们住在大都市,我住农村已经对我太不公平了,我还能为他们省吃俭用?”
晓亮听到叔叔的话啼笑皆非,二十八元钱就致使欠账几千元吗?她庆幸叔叔没有发现卖烧饼收的钱每天都在少,更没有发现这是晓亮干的。继续探问:“婶婶是不是要对欠账追根究底?”
三柱一改无奈的样子,得意忘形说:“不怕!她不仅不敢追问,还得替我还账。”
晓亮不相信婶婶有那么傻?农村女人都靠男人养活,哪个女人还要担负男人造成的外债压力?
“哈哈!这就是叔叔的高明之处。谁像崔有为(晓亮丈夫)傻里吧唧的,连个老婆也耍闹不住?不是叔叔我吹牛,我让她走、她就得走。我让她回来、她就得回来。
“她不仅不敢记恨我,还得感激我这个宽宏大量的好丈夫。谁让咱长的帅气?谁让咱有两个大学生儿子呢?!”三柱说完,鱼尾纹的脸上却笑的跟一朵花儿似的。
叔侄两个再一次拥抱的时候,是他们要暂时分别,晓亮要到城里学做油饼。
晓亮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她半推半就的目的是让叔叔把钱给到她手里。学做油饼的店铺是晓亮找的,要交五百元的学费。
三柱却激动异常,提出只要晓亮学成回来,她就是这里的老板娘,虽然不能名正言顺,但他表示一定一辈子对晓亮好的。
三柱把五百元交到晓亮手里,又给了她一百五十元的工资。依依不舍地看着晓亮走到门口,然后又叫回来重新抱住,就跟新娘子送新郎远征一样,两个人难舍难离!
晓亮看不上年纪将近半百的叔叔。要不是妈妈的主意,她更离不开瓜子店那个年轻帅气、威武高大的老板,跟丈夫不和谐,也是这个原因。
她到城里学做油饼,很自然又跟瓜子店老板厮混,五天就学会的油饼技术,她足足跑了一个月。拿着叔叔的钱见情人,何乐而不为?
晓亮学成回来,看见叔叔又雇佣了一个女人。虽然已到中年,但很漂亮。她放心了。
她磨磨蹭蹭一个月,真不愿意回到烧饼铺,怕叔叔会以强示弱,做出什么违背伦理的事情,又怕哥哥春亮知道后一时冲动,闹的不愉快,断了妈妈的财路。
晓亮放心后,只等叔叔买烤箱、买调料、买白面,就可以开张。没想到,叔叔半个月来只字不提,一个月后还是没有动静。一个高瞻远瞩、轰轰烈烈的宏伟计划,在胎盘里还没有成型,就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