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梁自信而坦然的看着何慕白,哪怕对方位居刺史的高位也一样……前世中,他见过的省部级可不少,早就学会了如何不卑不亢的与这些人打交道。
更何况,他实在没有心虚的理由,因为他此时给出的身份是绝对真实的,哪怕何慕白立刻派人去边界调查都一样。
短短十天时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民”到突厥部落的族长,这个跨度委实大了点……甚至连珊珊和袁五郎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偏偏于梁就做到了,当然,靠的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说得确切点,他仅仅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
真正完成整个事件的主角,是袁五郎……和他麾下的三千精锐边军。
事实上,这也是于梁第一次正式领教大唐军士的实力,当他看到这些虎狼之士像是割草机似的在草原上碾过,将一个千人左右的突厥部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击得粉碎时,说不震撼那是不可能的。
那是一边倒的屠杀,当先锋力士将雕绘着“大唐”“铁卫”的战旗插在突厥人的中军营帐时,哪怕再对这个世界没有好感的于梁都不得不承认,他的骨子里真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风!哪怕就是跑偏了的历史,在同为炎黄子孙这个大前提下,他绝对不吝啬将最好的赞美之词送给这些将士们。
兵者,国之利器!
当然,若考虑到这些将士为什么会突然袭击这个毫无防范的部落时,原因就有些猥琐了……事实上,当时边军还有其他几个可以选择的攻击对象,在举棋不定的情况下,于梁闭着眼睛撒了一泡尿,刚好浇在这个倒霉部落的名字上。
至于这个部落叫什么,那并不重要……因为它现在只有一个名字,瓦勒,而且也只有一个族长,于梁!
当“首长”对于于梁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哪怕这部落里的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话也一样,而且于梁其实只说了一句话,便让这部落服帖了下来。
“要想活命的人,站在我左边,想死的人,站在右边去。”
为了增强说服力,于梁很乐意的将俘虏中的几个硬骨头砍了脑袋,他丝毫不介意其他人看到这血腥的场面……几天前,南岱乡的乡民也是被这么残酷的杀死,人家突厥人还能笑得出声来不是?
有了铁一般的事实,其他的俘虏很快的知道该怎么做了……其实在生死选择时,敢于漠视屠刀的人真不多,只要有一条活路,大部分人还是宁愿苟活的。
所以他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将这个部落收拢了起来,带着两百多号俘虏,和边军将士们一起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驻地……只不过,在回来的时候,这些俘虏的身份已经“变”了。
那面“朝拜天可汗”的大旗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队伍中,而这些人的来历也从被“俘虏”变成了主动“投诚”……被大唐皇帝的威德感化,不惜放弃故土前来投靠,听着很带感不是?
于梁相信这是一份不错的礼物,足以让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有“面子”……官场第一要义就是拍领导马屁,这领导一高兴,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当然,珊珊和袁五郎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想明白他的计划……尽管他们已经完全听于梁说清楚了。
“要救尉迟将军,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求皇上放人,而是要凸显出尉迟将军的价值。”
这便是于梁的原话,也是袁五郎不惜冒着惹怒整个突厥人的风险,也要帮他准备“道具”的原因之一……他可以不懂于梁的意思,只要这小子能说到做到就行!
事实上,救人如救火,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准备,所以这使节队伍才会这么寒碜……不过在于梁看来,细节什么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心意”,或者说,是“新意”。
所以他现在大大方方的站在何慕白面前,任由对方怀疑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面带笑意,拿出一个使节最大度的一面。
“……各位,驿站请。”,最终,何慕白放弃了再质询他的想法,他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非常聪明的年轻人不会不知道冒充使节的后果,应该没人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吧。
“谢谢,我的大唐朋友们。”,于梁莞尔一笑,随意挥了挥手,让身后一堆面无表情的正宗突厥人随后跟上。
使节队伍在州府的驿站待了两天时间,或许是何慕白实在觉得这只队伍寒碜了点,与其说是使节,看上去却像是流民一般,似乎从他地盘上过去,很有损州府的形象。
恰好这个时候于梁又提出了让州府“接济”一下的要求,何慕白立刻答应了下来,给队伍中每个人都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人马车辆洗刷干净。
恍然一新后,这才看起来多了几分进京“朝拜”的模样。
于是何慕白直接休书一封,以官场奏折的形式将此事报告被了上头……毕竟使节是从他并州出发的,怎么也算是他本人的功绩不是?
当然,他在奏折上可没有写什么朝拜之类的,而是用了非常有内涵的语言。
“今圣上威加海内,有蛮荒异族叩首归附。”,简单的一句话,直接将于梁等人的身份提高了几个档次……如果说区区百来人的队伍都算一个种族的话,那突厥人的“品种”也未免太多了些。
不过还是那句话,细节什么的不重要……起码当于梁带着这队人马举着“朝拜天可汗”的旗帜,在大唐境内招摇过市时,几乎每一级的官吏都选择了相信他们,甚至还和何慕白一样,提供了一些行头上的便利给他们。
这绝对不是说官吏们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出这使节队伍的古怪,而是说,他们都不想去揭穿这一点……这可是敬献祥瑞的队伍,大大的吉兆!
据说连某地耕种时挖了一块石头都能作为祥瑞敬献上去,这活生生的人总比死物有说服力不是?
所以从并州到长安,这将近二十多天的时间里,于梁的队伍非但没有一丝风尘仆仆的感觉,反而是“鸟枪换炮”……那衣服,那马车,那旗帜,全部被各地各级官府给一点一点“赞助”了出来。
于梁早就将那身羊皮袄子给扔到了路边的臭水沟里,他现在穿的可是上好的绫罗长衫,头上戴着白玉冠,腰上缠着碧蟒带,骑着高头大青马,看上去比大唐本地人还像本地人……相信若不是身后那跟着的突厥人队伍,说他是某个富家公子哥出来郊游都没有任何违和感。
当站在长安城南门下时,于梁勒住马头,觉得自己的这次行程完美极了……当然,至于回去的时候能不能还有这么惬意,就看在进城后的表现了。
“……皇帝,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于梁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即打马扬鞭,一溜烟的进了城门。
长安城无疑是大唐最大的城市,据说人口有数十万之巨……或许在当时是个了不起的数字,但是在经历了后世“人潮”的于梁看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而且他也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所以他仅仅是在城门守卫官的带领下,拿着自己的朝拜文书,一路眼睛都没有东张西望的来到了鸿胪寺暂住……这里是大唐专门接待外宾的地方,这些官吏将他安排在这里,便相当于肯定了他的身份。
大唐很大,所以这鸿胪寺也修得足够的大……否则怎么能显示出大唐的威仪不是?
据说这鸿胪寺占地十余亩,所有建筑都是用上好的槐杨木作为支撑,以大理石堆砌而成,风格简单而大气上档次,当然,这种宏大的工程到也不完全是面子工程。
起码这地方并不“冷清”,甚至可以说,人来人往……以外交使节求见皇帝的,自然不止于梁这队小小人马,据说有些使节足足在这里等了半年都见不到皇帝一面。
开什么玩笑,真等半年的话,他可以直接帮尉迟威收尸了……于梁自然不愿意坐等“被翻牌子”,在他看来,机会,那是自己争取而来的。
“或许可以表现得再刺激一点点的……嗯,就这样吧。”
于梁看着鸿胪寺里那些等得头发都白了的使节,静静的站在门边上,嘴角闪过了一丝狡猾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长安城南门的明德门……被一群人堵上了。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有人敢在京城内堵城门?活腻了么!
收到这消息的卫府禁卫军们,第一反应都是错愕,然后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匆匆点齐人马,杀气腾腾的直冲明德门而来……有人不开眼,他们不介意让这些人长长记性。
只不过,让数百禁卫骑兵们纵马喧嚣的赶到城门时,看到的景象却又让他们呆住了。
这,是在唱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