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金质狼符,突厥王的御用信物,应该不会是假的。”,皇帝突然朗声开口,算是给那些从没见过此物的人开开眼,他面向着于梁,一字一顿道,“你是怎么从吕伯仟那里得到这东西的?”
于梁听到此话,眉毛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道你个大爷,终于开始偏帮老子了么?
很显然皇帝问的话极有艺术性,他压根就没有提及这东西是不是吕伯仟的这种愚蠢话题,而是直接定性,他金口一开,其他人要是再质疑这东西的来历,那就是不给他的面子……好吧,整个朝堂上这么不要命的人根本没有。
“是从他麾下边军将士身上弄到手的,他与突厥人私通款曲,暗中将军用物资倒卖给突厥人!”
于梁厉声说道,丝毫不管宁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这话无疑留下了后手,不但要吕伯仟身败名裂,还要连他麾下的军队一起清理了。
这种做法无疑是彻底让宁王失去掌控这一只部队的权利,也是于梁准备好的杀手锏之一。
更妙的是,他说的这一番话可不是“空**来风”,更确切而言,叫做偷梁换柱……吕伯仟倒卖军用物资是有的,但卖的对象可不是突厥人,而于梁这一番刻意引导之下,竟然将这顶大帽子硬生生的扣了过去。
“查,给我查清楚此事!”,皇帝异常配合的站了起来,虎虎生威,断喝道,“想不到我大唐军队中,居然出现了如此蛀虫!”
宁王顿时一急,他为人傲慢却不笨,眼见这话题被于梁牵引着走,顿时知道不妙,只是满肚子计策都被皇帝和于梁二人一唱一和堵在嘴里,硬要开口的话,更加显得在为吕伯仟狡辩。
不过这人也算是急才,眼见自己的父亲都在拉偏架,立马认识到今日报复裴度的计划可能要糟糕……于梁的手居然伸到了他宁王麾下的边军,这招围魏救赵的办法相当高明。
带着深深忌惮的眼神,宁王少有的正色看了看于梁,似乎要将这臭虫一般的小子当做劲敌来对待。
“父王,儿臣对边军将士知之甚详,这件事不如让儿臣去查办清楚!”,宁王突然放弃了纠缠裴度的意图,转而跪下向皇帝恳求道,“我大唐边军若真有如此宵小匪类,儿臣绝对不会姑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要说朝臣,就算是于梁都略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明白了宁王的用意。
他这是要“舍车保帅”!
既然吕伯仟已经没用了,那么便放弃这人,转而将目标投入到保全其麾下将士身上……厉害!
这份果断的决绝让于梁对宁王刮目相看,事实上,同样作为谋略高手的他已经从宁王的话语中判断出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边军倒卖军用物资的事是堵不住的,一查准露馅,那么便干脆将这过错全部推到死鬼吕伯仟头上,来个死无对证,这样便可以最大化的避免这只隶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受损……长官犯错,没理由会处罚整个军队不是?
妈的,老子小看你了。于梁眉头微微一皱,对宁王这招棋还真没有料到,这仓促之间自然也找不到应对的措施。
他这一沉默,皇帝就算有心拒绝,也不好拂了自己儿子的热情,更何况,宁王派系的人已经立马跟上,齐刷刷的跪下,请求皇帝将这个任务交给宁王去做。
“……好吧,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调查清楚此事!我要你将所有的奸细全部挖出来!”,皇帝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恼怒,却淡淡的答应下来。
说完这话后,皇帝便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退朝……这场大戏已经落幕了,参演的双方都不会再有纠缠。
于梁无奈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失算的懊恼,将跪在地上的裴度拉了起来,他知道,皇帝这一走,便表明没有继续追究裴度的“过错”,那么这哥们辞官的请求自然便算是驳回了。
同时,宁王的人也开始陆续退朝,严格来说,他们虽然吃了一个大亏,但宁王最后那神来之笔却是扳回了一局。
或许去边塞一个月的时间对于旁人而言微不足道,但是对于宁王来说,却是一个挣脱牢笼的好机会……于梁敢用脚趾头发誓,对方会利用这段时间搞出一些非常让人难受的幺蛾子。
所以严格来说,今日双方算是“平局”,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梁保住了裴度,而宁王也得到了离开长安城的机会。
算了,以后咱们再慢慢玩。
于梁深吸一口气,觉得上朝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足够的让他心力交瘁,什么都不想再考虑,只希望好好的睡上一觉。
当他走出正殿时,感受到了宁王投射过来的阴冷目光,于梁豪不怯弱的回视一眼,露出了淡淡的鄙视,随即便扭过头不再搭理对方,伴随着裴度扬长而去。
这富有戏剧性的早朝就这么落幕了,此时正是正午时间,在大理寺中,换回了普通衣物的裴度和于梁面对面坐在桌子两侧,望着满桌子的佳肴出神。
菜肴是于梁吩咐裴度的侍从备下的,算是为他们的主子压压惊……话说裴度的心理素质最多算一般,下朝这么久了,从内宫一直走到大理寺内院,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的,若不是于梁带路,相信这哥们走丢了都不奇怪。
“你再不吃饭,菜都凉了。”,于梁无奈的用筷子敲打着瓷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倒不是说他懂礼貌,等裴度一起吃,仅仅是因为他也不饿而已,否则才不会客气。
裴度机械的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无限木讷,像是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
于梁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他能理解这哥们的失魂落魄,毕竟人生如此大起大落的时候并不多……谁能想到他裴度能从宁王疾风暴雨般的报复中全身而退呢?怕是在早朝之前,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