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让他一步登天呢,可能么?”
于梁将卷纸顺手放在蜡烛上烧掉,盖元礼并没有拦着,只是淡淡摇头道,“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其他的不用过问。”
这老狐狸哪里来的自信?
于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厮自己坐稳吏部,又让一个吏部出身的副手去觊觎刑部的位置,怎么看都是越权了嘛,皇帝哪儿哪里会答应?
当然,正如这老狐狸所说,这事不是于梁该过问的……述职本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打出那些潜伏已久的底牌自然得很。
“我会将你的条件带回去给裴度……然后再给你答复。”
于梁决定拖上一拖,反正离述职还有些时候,完全可以摸摸这高子科的底细再做打算。
盖元礼点头同意,并不急于要他答应,施施然起身后,随即告辞。
两人会面时间很短,不过几株香便完事,盖元礼前脚走后,于梁也准备离开……兹体事大,还是赶紧将这老狐狸的条件告诉裴度为妙。
只是他刚刚走到门口时,冷不丁听到一声轻微咳嗽。
“谁?!”,于梁微微一惊,这阁楼保密性好德很,他又吩咐了玲珑阻止闲杂人等勿进,这声音从何而来。
“……东家。”
角落里传来一声孱弱的呼唤,有些畏畏缩缩的语调,随即一个瘦小的丫头站了出来。
于梁疑问的看着她,恰巧这丫头也弱弱的看着于梁,两人大眼对小眼,几秒钟都没有说话。
“……我,我叫喻钰。”
这丫头终于开了口,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于梁瞪了她一眼,皱眉道,“我没听过这名字……”
“玲,玲珑姐收留我,让,让我来见东家。”
这丫头见于梁发怒,心中更怕,差点软到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于梁这才有些明悟,摸着鼻子道,“你就是玲珑说的那个,对收集情报很有天赋的丫头。”
喻钰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是,是我。”
“……”,于梁无语的看着她,半响后才挥手道,“算了,进来说。”
他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多半是玲珑那姑娘邀功的心思重,便让喻钰来此处候着,等自己和盖元礼交谈完毕后再来引荐。
当然,她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和那老狐狸的谈话会结束得这么快,以至于先去忙手头其他活计,将喻钰独自一人撂在此处,才造成现在的尴尬。
喻钰见于梁没有拂袖而去,顿时松了一口气,紧张的小跑到椅子前,欠身半坐着,忐忑不安。
“……别愣着,先自我介绍一下呗。”,于梁倒是完全放松下来,随口吩咐道。
“我叫喻钰,淮南人,因为父亲贩卖私盐而被关入衙门……”
这小丫头结巴了一阵后,渐渐缓过劲来,很快便将生平述说一遍,与玲珑事先掌握的情报差不多,当然,在于梁老辣的目光下,还是发现了她话中的不尽不实之处。
“……我这人最恨被人骗。”
于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敲着桌子道,“而你起码说了两句谎话。”
“你不是淮南人,而你父亲也不是什么盐商。”
喻钰顿时脸色一变,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嚅嗫半响后,才不情愿的点头道,“……我父亲是流民,苏州人。”
“为什么要说谎?”,于梁接着逼问道。
“……因为入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想为家族蒙羞。”,喻钰沉默几秒钟后回答着,“苏州喻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也是要脸的。”
于梁晒然笑笑,表示理解,一些乡绅的面子思想比士族还严重,族中弟子犯了事,要从族谱中除名来着。
既然被于梁看穿了底牌,喻钰也没有再隐瞒,重新提及了身世,她父亲是族中旁支子弟,乡试屡次不中后便弃了仕途,跟谁几个老乡做行商。
几次买卖后觉得赚头不够,便搞起了私盐这种暴利行当,不过运气不够好,被官府逮了个正着,连带着妻女一起入狱。
“……我以前帮着父亲做账,收集市场行情,所以这方面的经验多少懂点。”
喻钰低声说道,在于梁逼视的目光下,没再敢说任何谎话。
“那你的确有些天赋,玲珑并没有看错。”,于梁摸着下巴,微微点头,收集情报本来就是一份需要天赋的职业,这小丫头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就能到这一步,相当可以了。
“谢,谢东家。”,喻钰被夸赞一句,赶紧半跪着道谢。
“免了,我还不是你东家。”,于梁摆摆手,让她起来,撑着下巴道,“我没有用你的打算……毕竟你来历让我很不放心。”
“东。东家,我敢发誓,我……”,喻钰脸色惨变,刚要辩解时,又被于梁打断话头。
“发誓什么的省省吧,如果我愿意,我可以随便发几十个毒誓。”
作为现代人,于梁哪吃这一套,看着喻钰道,“而且,我还要跟你算账。”
于梁冷哼一声,将玲珑叫来,将喻钰欺骗自己的事说了一遍,瞪了她一眼道,“这种人你都敢收,真不怕死么?”
玲珑一脸惶恐,一把扭住喻钰的耳朵,怒道,“你这丫头,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这么对我。”
“没,玲珑姐,我没有。”
喻钰欲哭无泪,着急的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梁冷眼瞧着她,摇头道,“不用演戏了……咱们公事公办。”
他深吸一口气,又将尉迟子弟唤来,让他们将喻钰扣押着,往大理寺送去。
“你以前偷看玲珑整理的情报,已经犯错了,刚才又偷听了我和盖元礼的谈话,更是留你不得。”
于梁眼神中杀机一闪即逝,冲着尉迟子弟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不由分说将喻钰一掌打晕。
玲珑吓得花容色变,噗通一声跪下来哭道,“东家,我真不是……”
“哼,你也是,什么人都敢收留,迟早惹出更大的祸事!”
于梁今日铁了心要发火,根本不给她面子,撂下一句重话后,再也不管哭哭啼啼的玲珑,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