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座,刚才抓到一个想混出城的奸细,他说认识你,我不敢私下处置,就把他带来了!”曹小猛推搡着装扮成百姓的庞文龙请示道。
于宇轩皱着眉向他看来,庞文龙心虚地躲闪着目光,他政治嗅觉何等敏锐,眼看关北军就要大难临头了,他不想枉做陪葬,可又不好意思跟于宇轩倾诉苦衷,他自己也觉得那样太没义气,就想脚底抹油不辞而别,没成想遇到城门戒严,几经盘查下露了破绽,被机警的曹小猛押了回来。
于宇轩移转目光,淡淡说道:”我把你当兄弟,你若想走,何须偷偷摸摸!”
“局座,我。。。”庞文龙声音一哽,后面说不下去了,他真的不想死,不想跟着段系一起倒血霉。
于宇轩深吸口气,徐徐吐出,缓缓道:“给你指出路的是兄弟,逼你上绝路的是敌人,就让我送你出城吧!”
“恩!”庞文龙泪眼吧擦地揉了揉眼睛,他见过了太多阴谋算计,早已不敢再信任何人,但在被称为兄弟的那个人面前,他竟会哭得像个孩子。
八月二十九日,叶轩辕一天内召开了三次紧急军务会议,中央军北伐联军总司令雷震,晋绥军萧远山、桂军徐昌平、滇军李应、川军董青城于两日内赶回广粤出席会议。
会议上,叶轩辕认为关北军与新政府同枝连脉,同属北伐军作战序列,应予以援手,主张全军推进,火速增援。
徐昌平和李应以军备物资不足为由消极备战,萧远山和董青城以道路不通,缺少大型运兵工具为借口,表示难以在短时间内集结部队继续北进,会议再次陷入僵局。
第四次会议,雷震力排众议,坚决支持叶轩辕的主张,他重重拍了下桌子,承诺谁先抵达天津,他就让出北伐军总司令的头衔。
众位军阀大佬再无异议,迅速收拢部队,三路百万北伐大军全线北进,目标一致,在北津城城破之前挥师至中原腹地,同宣军展开决定性的最后一战。
九月一日,宣军主力第七师,二十四师,三十七师,五十二师兵临北津城下,安营扎寨,对北津城形成了初围。
九月三日,后续部队五十万人同攻坚器械抵达一线阵地,携火炮二百门,炮弹五万枚,均由牵引车卸下,等待着最后的攻击指令。
至此,北津城已沦为一座重军包围之下的孤城,关北军准备依托城墙的无懈防御以守待援,此次战役标志着南北新旧军阀之争进入了决战期。
护城河中还露着北津城起义时,一辆沉入河堤的汽车顶棚,无人打捞,城下的血迹虽已被掩抹,但道路前的弹坑仍在,一望无尽的宣军从四面八方黑压压地压了过来,炮筒缓缓抬高,就像一只千钧铁拳般高高举起,欲狠狠砸向那座金刚岩浇筑而成的伤城。
北津城四座城墙防御系统已全数开启,自建成那天起,还没有真正发挥过它的作用,玄武门二十四门内置炮筒压弹上膛,一百零二架机枪从机枪口被推出一截,随时备战。
每个机枪手身后都堆着好几箱子弹,还有两大桶机枪冷却水,副机枪手正紧张地在幽暗的城墙堡垒中压弹上链,以便战斗打响之后,有足够多的机枪弹链可以维持不间断火力。
张德水兵变后,于宇轩被临危任命为关北军副司令兼参谋总长,负责协调指挥北津城的防守,他对这次被动的防御战并不看好,死守城池也只是权宜之计。
若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皇浦中正已倾尽全军之主力围攻北津城,又有日本人助其切断关北军左翼退路,凌啸川也全力配合右翼阻击,北伐联军未必能在两月内打到天津。
而北津城城防固然坚固,但城墙也只能承受两个月的炮火攻击,过了两个月,就算城门未破,城内也已弹尽粮绝,届时只能束以待毙。
伫立良久,于宇轩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此次指挥攻城的人是谁吗?”
刘峰手扶着城墙,望了眼一脸无知的豹丹丹,又望了下缓缓逼近的宣军,回道:“据说是宣军头号主力战将上官长虹!”
于宇轩眸光聚焦,在城下宣军拖出的烟尘飞土中,远眺着七里之外的一座村落,最边上的房屋顶上,似有一根黑色的天线高高竖起,想来那便是宣军战前指挥部了。
“来,你看十一点钟方向,最前排的房子!”
刘峰从士兵手中接过望远镜,顺着于宇轩手指的方向,调试着聚焦和清晰度,望了好一会才惊诧地道:“这是上官长虹的指挥部吧?位置太靠前了,已经快到咱们炮火的射程了!”
目前的军用望远镜最多也就能看清两三里之外的实物,刘峰放下望远镜,暗暗钦佩于宇轩的目力,只听于宇轩凝重道:“不错,我们的对手确实是位战阅深厚的老将军,此人乃是前清武官之后,去年我在湘潭曾听闻雷震攻打长沙时,险些在此人手中吃了暗亏!”
“副司令,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中央军校毕业的,掌握得都是最先进的典、范、令和战术运用,旧军阀那一套孙子兵法早就过时了,我就不信上官长虹能运兵入神,在两月内围歼我们!”
刘峰斜眼撇着越来越近的宣军,大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是段诗婕的运兵之道,也多偏向于剿匪一面,明显跟不上时代的进步,已无法满足战争对战术的需要。
“诚然你所言,旧军阀战术有待革新,但对方确实是经过战场历练的军队,反观我们,大多都是临阵经验不足的新兵蛋子,剿匪有余,阵战不足啊!”
于宇轩叼了根烟,刘峰帮他打着,从德国回来后,他还未得机会一展军事才能,便被召回了关内,这次的防御战,将是他军旅生涯中所遇第一场硬仗,以六万对六十万。
“宣军要攻城了,我们下去吧!”
于宇轩转身下了城墙,身后一众资历浅薄的将领默默地跟在刘峰和豹丹丹后面,找到各自的指挥岗位上,迎接宣军的第一**势。
“轰。。。”
第一声炮响,于宇轩已经回了到司令部指挥所,以他现在的职务和高度,完全没有必要去一线阵地亲自督战,那是师团战术级指挥员的职责,像他这种战役级的指挥员,每一条决策,都将影响着前线整个战局的发展。
殊不知,在革命的残酷斗争中风雨飘摇,他的沟通协调能力,自身对政治和战略格局的深刻认识和独到的见解,再到国计民生的方方面面,他的实际能力早已超过了战役级,已经达到战略级指挥员的标准。
城外,双方大炮展开了对轰,关北军每一发炮弹都能有效地造成十人的杀伤力,宣军的炮弹更为密集,但杀伤力却远不及关北军炮火的十分之一,炮弹打在金刚岩城墙上只能崩掉几块石屑,无法对城墙造成直观性破坏。
一名宣军旅长在城下举着喇叭高喊:“弟兄们,总统发话了,攻下北津城赏大洋五千,生擒于宇轩者官升五级,打死于宇轩者,官升三级,生擒或打死段诗婕者,官升四级!”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或者说,重赏之下必有死夫,只见数千名宣军士兵嗷嗷叫地冲了出来,在密集的弹雨中十步一死,死得潇洒,五步一伤,伤得有型,死死伤伤,仍在前行。
到了晚上,宣军旅长开始焦灼起来,一心等待,等来失败,三更坚持,城墙仍在,望眼欲穿,尸骸成山,终于,最后一批勇夫也变成了死夫,全都“潇洒”在了撤回的半路上,那名旅长只得亲自带领警卫营继续“有型”地“潇洒”,不然等待他的就会是上峰的子弹。
护城河水深十米,河宽五十米,只有在城门吊桥下放口的距离稍短一些,但也是火力最强的一处防御点,玄武门城高六十米,城下仅有一米城基可架设云梯,此处为虽为机枪死角,却时常有手榴弹从高空抛下,让攻城宣军难以打开突破口。
战至十五日,宣军攻城部队伤亡已达五万多人,接近守城关北军全军总数,北津城依旧牢不可破,方圆五里内遍布弹坑,五十米宽的护城河浮尸万具,河水一度被鲜血染得泛红。
“冲啊!”
一名师长向天鸣枪,万余宣军死夫扛着云梯和竹伐前仆后继,跟头把式地好不容易冲到了河边,赶紧把竹伐落入水中,用手划着水波向城墙接近,还没划到一半,已有二三百人中弹落水,后面的再补上来,抵达城下的宣军开始在机枪射击死角内固定竹筏,架设云梯。
玄武门——“曹师长,敌人又冲动墙根底下了!”
曹小猛扔下机枪,从身后摸过一捆手榴弹来,用牙咬开引线,顺着机枪口扔了出去,对士兵吩咐道:“下次别用我说,看见敌人冲到墙下就给我用手榴弹招呼!”
朱雀门——“豹师长,火炮哑了六门,有三门故障!”
豹丹丹高大的身躯在城墙堡垒内行动起来有些困难,她在架退式后膛火炮前研究了一会,对士兵讲解道:“这种锤击式火炮最容易发生击针和底火接触不良现象,按照我教你们的方法调整击针突出量!”
士兵将击针调整了两厘米,装弹发射,火炮的故障果然被解决了,在心里佩服道:“长官真是火炮方面的专家啊!”
白虎门——“军长,我们的仿制马克沁重机枪弹药严重不足,恐怕用不到晚上了!”
刘峰走过去一看,机枪子弹只剩下不到两箱,他掏出车钥匙,对旅长吩咐道:“开我的车去弹药配发室再给我般五箱子弹来,务必保证弹药充足!”
青龙门——“拿子弹!”范天雷扶着机枪手指就没离开过扳机。
士兵把弹链插进输弹口,大叫一声:“糟糕,哑巴啦!”
范天雷掀开枪盖,一缕白烟冒了出来,他对慌张的士兵吼道:“瞎喊什么,没看见机枪热了吗,快拿水来,一看就是关北军的新兵蛋子!”
士兵赶忙往机枪上浇了一瓢冷水,冷却的机枪又重新喷射出了火舌!
九月二十五日,北伐联军中央军主力雷震率部绕开了郑州,直接向河北发起了进攻,第三军x徐昌平李应部攻克济南,向德州挺进,萧远山和董青城的第二军正乘坐铁路运输,快速增援至济南休整。
三十日,雷震主力在石家庄遭到凌军阻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凌系寸步不让,中央军反复争夺,始终难以突破。
三十二日,第三军于德州遭遇日本傀儡势力张佐明部伏击,再难寸进,同日,第二军在北进途中被炸毁了铁路,部队徒步行进,增援速度缓慢,战势再度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