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明月悬在寂静的星空下,可曾为古人照亮过漫漫前路?那洒下的清冷万丈,却无法驱散今人心里的片刻阴暗。
漆黑的房间里,一张木床,一个残影正悄无声息,静静地躺在上面,枕着手臂,盯着头顶不知名处的孤单,深深的黑暗阴影里,连那一向皓月的眸子都暗淡了。
没有她的世界,只不过是一片荒芜,也不过是一片荒凉,芳草萋萋,寂寥无边,可是,他还能去哪呢?无家可归的他,像是倦了的鸟儿,宁愿缩在远离枪声乱耳的小小暂十六旅中,也不肯再向外面被炮碎了的世界,看上哪怕一眼。
勃颈上的二黄暖玉散发出柔和微光,那些过金色年华里的记忆片段,彷佛交织成了一张银灰色的大网,还恍惚著固执在梦裏傻傻的快乐。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似乎她还在天边的某处角落,勇敢地等着两人的不期而遇。
他迟缓僵硬地躺回床上,捂住耳朵,背部用力贴着冰冷的墙壁,抱紧膝盖。
脸开始变得扭曲,呈现哭的神情。
但眼睛还是干涩。酸疼难耐的落不下泪。
像是一个正要哭的人却忽然被掐住喉咙,惊恐却无形地抽泣起来。
“于宇轩我问你,都说英俊的男人最无情,那天你背弃承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全世界都可以不要,我连最疼我的哥哥都可以舍弃,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可是为什么你却这样贪心,为什么你要这样固执!”
他的坚强,也在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被侵蚀,悲伤却彷佛超越了时间的临界点,如海汐般无尽地蔓延着,眉宇间的发丝,似乎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是月光清冷的斑驳?还是固执的心伤不肯愈合?恨期绵无绝,一往继深!
“笃笃笃。。。”
房门轻叩声中,周齐全的声音轻轻传来:“旅座,九师师部的黄师长来了,有新的任命状要宣达,您能不能出来一下!”
“旅座!旅座?你在吗?”周齐全甚至开始怀疑房中根本就没人,他身后的九师师长黄博忠已经等得不耐烦,抖了抖手中的任命状,斜眼盯头顶着房檐,一同随行的军官半是不屑地小声议论,这位于旅长好大的架子。
见周齐全连续十分钟都没能敲开那扇门,黄师长冷着脸道:“周副旅长,不必麻烦了,你们旅座现在是风云人物,哪里会把我们这些老上级放在眼里,反正也是个形式,走个过程吧!”
周齐全无奈地一笑,恭敬地让开了身体,黄师长摊开手,就地宣读起了任命状————
经军部最新决议,原暂十六旅扩编为独立师,原暂十六旅旅长于宇轩任命为独立师师长,五日内率部开拔至乌龙山一带,彻底根绝湘西境内的匪患猖獗现象!
中央军军部雷震拟
中央政府九月二十七日
黄师长宣读完毕,周齐全代为接令,陪着笑脸道:“黄师长,我已在旅部准备了酒宴,如诸位长官不弃,不妨移步前厅,也算卑职为旅座赔罪!”
黄师长面色稍好看了些,却回绝道:“不必了,我等军务繁忙,即刻就要回去复命,让你们师座好自为之吧!”
送走了黄博忠等人,周齐全立刻召集孙大彪三人开了个小型碰头会,周齐全长期担任代旅长一职,这一年来他把部队带得很好,按照于宇轩交代的事项,不断吸收当地轻壮百姓,强化部队训练,暂十六旅的人员编制,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师级的标准。
这次扩编,也算一次难得的机会,包括段系在内,许多军阀都是靠着剿匪起家,从一个保安团,像滚雪球一样,最后才有了称霸一方的规模,如果不出意外,这支部队用不了一年便可以发展成一个军,加上充实的后勤支援,湘西的土匪早早晚晚都得穿上中央军的军装。
但是,这些都是雷震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用不了多久,这支被认为是军力最差的部队,将通过某个大事件的触发,化鲤成蛟,直至龙吟九天,傲视中原,千万里战场难遇其敌手。
两日后,独立师全师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开拔,周齐全担任师参谋,孙大彪升任一旅长,孔杰升任二旅长,齐书恒升任三旅长,未设副师长。
“师座,部队就等着你带领我们开拔了!”虽然明知道那扇门内不会传出回应,周齐全还是前来做了请示,果然,回应他的还是死寂般地无声。
孔杰和齐书恒两两无言,孙大彪急得无可奈何,周齐全对房门摇了摇头,就在他转身欲走之际,身后的房门竟意外地霍然开启,那个憔悴的男子拖着沉重走出,三人皆愣在当地。
于宇轩的头发,已经全部变作雪白。
“师。。。师座。。。”
三人默默地望着恍如隔世的男子,一头雪发,七夜白头。
周齐全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阴郁气息又重了几分,表情不自然地道:“师座,你要保重身体啊!”
“师座,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就说出来,不就是皇浦老儿吗,我孙大彪就是赴汤蹈火也帮你报了!”孙大彪看着于宇轩现在的模样,联想着他第一次同自己豪赌时的情境,红着眼眶表态道。
“师座,湘西匪患猖獗,军部命令我们即刻进驻湘西剿匪,此乃军令刻不容缓!”周齐全一边强调着军部命令,一边对孙大彪暗示眼神,让他不要乱说话。
齐书恒和孔杰虽没有表态,但意思很明显,只要师座一声令下,还剿什么匪啊,直接把部队拉到前线,一口气打到天津去。
“老周,你还是不是我们独立师的人了,师座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剿匪,等剿完了匪,黄花菜都凉了!”孙大彪本来就对军部的命令不满,眼看就到决战了,别人都争先恐后的往前线跑,凭什么让他们蹲到大山里去打土匪。
周齐全瞪了孙大彪一眼,继续对于宇轩请示道:“师座,部队都已经集结待命,是否执行军部命令!”
于宇轩没有说话,木然地点了点头,顺着门框就地坐了下来,继续做那只厌世的鸟儿,谁的天下,谁又让生灵涂炭了,跟他这一个心死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周齐全面上一松,刚准备下达开拔命令,忽听一声枪响,听枪声的位置,似乎离得这里很近,众人赶忙朝着枪响的方向赶去查看。
不多时,一众警卫便押了一个人过来,孙大彪对倚门而坐的于宇轩道:“师座,刚抓了一个凌系的奸细,这家伙,身手了得,打伤了我们三十多个弟兄,肯定是来刺杀你的,看我不把他给毙了!”
于宇轩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抬起头微微看了那人一眼,只是片刻之后,他依旧是一动不动迷惘的模样。
凭秦武的身手,即便惊动了警卫,想要安然身退也绝非难事,可是,他却甘愿束手被擒,此刻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男子,他的头发。。。
“少帅有亲笔书信要我带给你!”秦武顶着额头的手枪,眼中生死漠然。
周齐全眼中满是警惕之色,在他身上摸索一阵,果然找出一封书信,他立刻快走两步,递到了于宇轩眼前。
于宇轩茫然地望着信封上几个字迹,缓缓抬手拆了开去,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深陷下去的眼眶蒙起水雾,空洞的眸子渐渐有了活人的光彩,只是那光彩中流动的情怀,却像是被人往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我不知该如何称谓你,此时全军待发,我凌军此战事关存亡,也许这将是我在这世界上留下最后的文字,虽然沉重,但并不多余,之所以给你写出这封信,我想告诉你,珊儿在城外山梁上种了一些花草,嫣红如血,生前最是喜爱,我便把她葬在了那里,若有机会,你可否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别让她一个人太孤单了,这是我作为一个哥哥的请求,希望没有让你感到唐突,最后,我要感谢你,当我知道自己要做舅舅的时候,我真心高兴过!”
凌啸川绝笔!
一滴热泪流淌过脸颊,晶莹滴落在信纸上,于宇轩颤抖着双手,信纸也随着那一阵阵的颤抖而颤抖,这一封看似遗书的家书,上面的字迹,字字心酸。
此时此刻,此般境地之下,他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他还能为他未出世便已夭折的孩子尽到些什么?
他还能为那个穷途末路的督军少帅补偿些什么?
他还能为身前带着死绝死送信男子争取些什么?
秦武慢慢低下了头,挣扎着抽出右手则捂住了脸,悄悄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水。
风,还是一样地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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