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细雨宛如从天而降的精灵般灵动而细美,带给了沃艾达中学朦胧而活跃的生命气息。
濛濛细雨下,从校园外到校园内,五彩十色的雨伞络绎不绝,仿佛一道会流动的彩虹,从校园外流入校园内又从校园内流到校园外。
领了分数条的尼郝撑开一把纯木色的伞,正准备步入雨水内时被人用伞骨拍了拍他的肩膀。曼诗玛冲着转过头的尼郝笑了笑,右手挥了挥:“嗨。”
“嗨,诗玛,真巧。”尼郝也冲着曼诗玛笑了笑。
“现在有空吗,尼郝?”
“分数条已经领了,自然有空啦。怎么?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尼郝合上自己的伞。
“没什么忙要帮的,只是见到老朋友想聊几句而已。”
“说的也是啊,过了今天,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
“如果我今天不是恰巧遇到你,那么有些事我可能就再也不说不问了。既然遇到了,那就随缘吧。”
“是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尼郝打趣。
“是你和卓恋的事。”曼诗玛无视了尼郝的打趣。
尼郝的嬉皮笑脸安静了下来。
“你还记得铭如水吗?”
“咦,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铭如水?”尼郝惊讶。
“铭如水就是卓恋,卓恋就是铭如水。”曼诗玛开门见山。
“卓恋是铭如水?”尼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卓恋曾经简单地说过其中的缘由。刚生下她时,因为某些原因,她妈妈还没和她爸爸结婚,所以卓恋那时就随着她妈妈的姓,并且和她的外婆住在一起,后来她爸妈结婚了,她的姓名才改成了现在的姓名。”
“卓恋竟然是铭如水。”尼郝明显还处于被惊到的状态。
“我并不了解你们之间的种种细节,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卓恋一直在等你的回应,至少等了两年,而我感觉你却一直在躲着卓恋。”
“卓恋在等我的回应?”尼郝被雷到了。
“尼郝,你知道吗?其实卓恋早就应该在初二下学期就转走的,那时她爸妈已经在澳大利亚那边扎稳脚跟了,要把卓恋接过去住在那边。我不知道她怎么说服她爸妈的,但是我看得出初二下学期的刚开始,家里的事明显让卓恋过得有些压抑,她那段时间频频打电话回家,心情抑郁。至于她为什么要留下来,既然我是专门说给你听的,所以你懂的。”
看着沉默着的尼郝,曼诗玛又继续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躲着卓恋,但是现在你不用告诉我,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刚刚,我从校长那里得到了关于卓恋的消息,今天下午五点半,卓恋将乘坐QA521航班去澳大利亚了。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们两个都不要留遗憾,现在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时间还是足够的。”
“你身上带手机了吗,诗玛?”沉默的尼郝开了口。
“卓恋的手机已经停机了,不然,我也用不着从校长那里才得到这个消息了。”
“那我们走吧,诗玛。”看着曼诗玛,尼郝撑开了伞。
“我刚才是要去的,不过现在就不必了,你记得帮我多问候一声就比什么都强了。”曼诗玛笑了笑。
“诗玛,谢谢你。”说着,尼郝已经窜进了伞流内。
走到校外,尼郝很快就拦下了一辆租出车,直奔机场。细雨濛濛如薄雾,仿佛一层薄薄的轻纱飘落在车窗上,尼郝望着车窗外朦胧在细雨内的世界,眨了眨双眸便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一幕幕的往事清晰地浮现。
那一刻在教室门口,自己突然板起了脸,目光直视前方,从卓恋的身旁穿了过去进了教室,这是我第一次伪装吧,没想到我第一次伪装竟然是为了伤害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尼郝苦笑。那时我是在吃醋,醋意突起,所以才会那么没头脑,才会装作一副淡漠的臭模样,如果……如果我那时能够明白我只是在吃醋,能够不伪装,能够真诚地告诉她,我当时的想法,或许……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那两次在教室内,她都主动伸出手将我拦住了,而我却是那么的后知后觉,如果……如果我能早点反应过来,就算没反应过来,如果我没养成那种该死的习惯,能够停住能够停下来看向她听她说,那么……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了。或者……或者我之后不是选择等待,不是选择那愚蠢至极的等待,而是能够鼓出勇气,主动找上她并说出自己那时的心结,结局肯定不一样,唉……唉唉。尼郝只能恨,好恨好恨,恨当初的自己。
那一次,她再次来找我,或许已经和家里人闹翻了吧。是啊,她说我很俊美的,之前也说过的,那时我怎么就只顾着自卑,如果那时我能自信些,不能整天妄自菲薄,不日夜自卑到死,不时时刻刻低着头,又怎么可能不会察觉到她的痛,又怎么能够让带着痛关心着我的她痛上加伤……唉……可是那时的我都做了些什么啊……唉,除了伤害她还是伤害她,唉……唉唉唉……受不了自己了。一股悔恨压抑着心田,压抑得尼郝都快受不了了,可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难受得要死,真想去撞墙。
是啊,她一直在等我,我又都做了些什么,我竟然能够突然性地忘掉了她,还喜欢上了倪霜,真是服了你的。尼郝自嘲地嗤笑。她一直在等着我,也看到了我和倪霜的相处了吧,那时候她是不是伤心了,以为我嫌弃她而喜欢上了倪霜,原来我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女神啊,真是服透了我自己。或许就是因为她为我顶着家里的事,而又以为那时我嫌弃了她,她才学会了熬夜,做事情才会变得有些极端,才会允许颤抖跳动于她的声音之内。受到了女神的爱恋,那可是我的女神啊,我这个自认为是废物的蠢货却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女神啊,如果我的女神因为你这个蠢货而变得自卑了,我一定一刀捅了你这个蠢货。
一定,我必须要告诉卓恋,我当初的愚蠢、现在的想法,无论如何我必须,必必须,把我所有的想法、所所有的悔恨都告诉她。我必须当着她的面,扇我自己一巴掌,不,扇我自己两巴掌,不管我们最终的关系怎么样,不管她要去澳大利亚还是北美洲,我都必须要告诉她,不然,如果她因为我而变得自卑,因为我而使她的未来变得有任何一丝的不美好,那么该怎么办啊,希望她不会,为了我这个蠢货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尼郝突然感到很恐惧,恐惧自己见不到卓恋,如果到了机场见不到卓恋,该怎么办,尼郝越想越怕,很怕很怕见不到卓恋。
机场内,站着的卓恋不时四处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虽然为了果断离开这里,卓恋没有把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任何一个朋友,但是卓恋又有些期待有人会赶来,期待最好他能来,因而在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来的心理下还是不自觉地张望。
“恋儿,在等你的朋友过来吗?”卓恋的妈妈铭楚莲走到卓恋的身边。
犹豫了会,卓恋说:“没有。妈,我们进去吧。”
“你这丫头,硬是犟了两年,两年都犟过来了,现在既然有朋友要来送个别,我们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还是在等等吧,不然,你也不会安心去澳大利亚的。”
“妈,真的没有朋友来。我们进去吧。”
“真的打算进去了?”女儿依旧的犹豫,铭楚莲又怎会看不出。
“是不是不想带我去澳大利亚了,好,我现在就回去,永久地居住在这里。”卓恋一副要回去的架势。
“走,进去。”铭楚莲一把拉住卓恋的手走进去,“恋儿,这可是你说要走的啊,到时你就算又哭又闹了也没用了。”
“嗯。”迟疑内又有点坚决。
两点四十三分,尼郝赶到了机场外,这时正好有一架飞机刚起飞。抬头看到飞出的飞机,尼郝突感心脏一紧,下意识地看了看表,才缓了口气定下心快步进了机场。
为了让自己心安,除了边进机场边找卓恋,尼郝首先就是去确定QA521航班的起飞时间。很快,尼郝又突感心脏一紧,有些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QA521航班的起飞时间怎么会是两点四十分,不是五点半吗。
哦,我知道了,这个航班应该会来回两躺。尼郝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正确,但还是不放心地要去找工作人员确认。怀着忐忑的心询问后,尼郝却彻底坠入了毫无希望的谷底,有些无力地想要瘫坐下。难道是诗玛记错时间了,还是校长得到了错误的消息?
或许卓恋根本就不是今天要离开。不甘心的尼郝真的不能相信这个消息,于是又费足了心思去查询卓恋是否登机,耗了巨大的功夫后,却只是换来了彻彻底底的绝望。我幡然醒悟了,却已经追不上她离开的脚步。尼郝好恨好恨,真的好恨好恨自己醒悟得太晚。
家里只有一个领着救济金的老头,尼郝想都不敢想去澳大利亚。想起老头,尼郝去打了个电话撒了个谎,让老头心安后,在明明就知道注定是失败的结局下,在机场内不甘心地硬是一直找卓恋。
直到下午七点,尼郝才全是疲倦而无力地走向机场外,早已不知道那把纯木色的伞搁哪儿了,直接走入了由细雨转停后又刚下起的大雨内,被淋湿得像条丧家犬一般,走了好远后,终是遏制不住火山突然喷发般的悔恨,冒雨仰天嚎出了痛苦的悲鸣。
悲鸣旋天而上,漫天大雨却是突然骤增,一股股倾盆而下的水流席卷了悲鸣,像是在可怜又像是在嘲笑,遮天蔽日的水幕终是席卷了尼郝那渺小如尘埃的小身影。
从机场回来后,尼郝把自己兜内的东西都丢给席卷后,进屋换了身衣服躺到床上就立即睡死了。之后,看一直发烧又很少待在家的尼郝没心思理会志愿高中的事,几乎啥都不了解的席卷听邻居说市内的御世高中是最好的,又咨询了一下卓巨并得到了肯定,于是就帮尼郝选了御世高中,尼郝也被御世高中录取了。
回到家时,尼郝已经发高烧了,而且这一发烧就是半个月。发烧的时候,尼郝很少待在家内,更多是去后山竹林内的紫蝴蝶瀑布,去那里呆坐吹风,有时候还到瀑布下的水潭冲凉洗澡,偶尔也在水潭内静躺发呆。身体被这么折腾,却只持续发烧了半个月,连尼郝自己都感到奇怪。
在悔恨内以折磨自己来逃避无力挽回的事实的一个多月后,就像在对一道无从下手的数学题纠结了好久后突然灵光一闪般,逃避时的丝丝挣扎的不自觉汇合终是给尼郝找到了一个减轻悔恨的存在。
尼郝很清楚,自己最终有没有和卓恋在一起不重要,自己在乎的是自己有没有伤害她很深,自己会不会让她那么美好的女孩丧失了信心变得自卑了。如果因为自己当初的各种混蛋,而让将来的卓恋变得像当初的自己那般的自卑,自卑到了只能远远躲开人群来安抚自己那颗畏惧而颤抖的心,那么自己就是真的该死了。
卓恋是爱着我的,就像我爱她而不想她为我而受伤一样,她也一定不想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我能够再次遇到她,那么我一定不能让她看到我这般自我颓废萎靡的模样,对,我不能再颓废下去了,我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对,我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够让她为了她当初的眼光而感到自豪,强大到能够让她觉得她当初的付出是值得的,强大到能够让她觉得和我曾经相爱过是值得骄傲的。
对,我要变得强大!
唯有如此才能为我给她带来的伤痛作出一点点的补偿,才能为我欠下的混蛋账作出一点点的偿还。
心血来潮的正能量瞬间就击溃了颓废萎靡,这时,还像死尸般躺在潭水内承受飞流直下三千尺冲击的尼郝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填报志愿而现在早就过时了,于是立马上岸穿衣狂奔回家,去问问自己的志愿高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