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山顶已经看到青烟直上的香火了,山顶的香客要多一些,香坛外站着许多人,每个人都虔诚的奉香四拜,嘴里还一直念着心理的愿望,希望满天的神佛能够实现他们的心头之愿。沐沄走至香坛也请了柱香,绿儿便也跟着他照做了,请愿时绿儿脑子一片空白,她手里拿着香,突然觉得满心负罪感,这种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更别说请愿了,她只希望佛祖不要怪罪于她就好了。
绿儿满腹心事的跟着沐沄去到后殿,那里香客是不让进的,无闻和尚便在后殿的藏经阁里抄写经文,这是每天他必做的一项功课,抄经能使人心静平气,世人最缺的就是这个,所以现在很多的人便开始流行抄经,他们在抄经的过程中寻求一丝平静之土。
无闻也是好些年没有见到沐沄了,久别相见两人都很欣喜,绿儿在一旁沉默不语,无闻见绿儿满腹心事的样子,便笑道:“山中之地最是清静,烦恼之事皆可暂时忘记,如此美景为何不静心享受?”
绿儿苦笑,“忘记,不代表烦恼就没有了,固然再美丽风景我也无暇顾及,何况这次来本就是带着任务来的。”说着便将照片递给无闻,“这玉净瓶是否还在师傅手里?”
无闻点点头,“早些年一个朋友偶尔得到这玉净瓶,这瓶本是一对,有幸我手中已有一个,故而他觉得有我与缘便赠于我,五皇山地处香山境内,是观音菩萨得道之地,这玉净瓶也是菩萨法器,也算的上将它物归故里了,只是不知你们二人为何要找这玉净瓶?”
“无闻师傅,陈老师已经死了。”
无闻面露惊讶,“怎么会?他素来身体很好,如此年轻,难道?”
绿儿点点头,“是,陈老师死于非命,我们正在寻找杀人凶手,这玉净瓶中原本藏有一地图,而得到了这幅地图的另一个学生也死了,可是她手里的地图只有半张,我们无法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所以便追着玉净瓶的线索到了这里,还请无闻师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也好让我们早日破案,可以让两条无辜的亡魂早日了却心愿,轮回再世。”
“生死轮回皆因,因果循环啊,当日他种下冤孽,就该知道今日会承此苦果。”无闻的叹息让绿儿心中一惊,冤孽?
“无闻师傅,还请你详细告诉我。”
无闻叹息,“陈年往事,本不该再提起,但既关于人性命,也无奈为之了,我想既然这玉净瓶能把你们引到这儿来,也是菩萨的意思,若此事能顺利解决,也算了了陈意一件心事了。”
“请师傅详述。”
“十多年前陈意随同父母来五皇山烧香,那时我还是个小沙弥,他在寺里住了一段日子,因他自幼喜欢历史典故,对这香山也很有见闻,与我相谈甚欢,与是我们便交结为朋友,而后每逢初一他都会千里迢迢来五皇山拜佛,与我小聚几日,后来有一次我发现他满怀心事,闷闷不乐,深夜竟还跪在佛前不知是在忏悔还是在请愿,我见他神情焦虑,心事重重便问他,可他不肯说,只是无奈的叹息,他从来不在寺里抽烟,可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整整抽了一包烟,我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知道他遇到了难事,我很想开解他,可他告诉我,他遇到的难事我无法开解,连佛祖都帮不了他,第二天早上他就走了,可没过一个星期他又回来了,我知道必然是出事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特别憔悴,整个人老了许多,他一个人躲在厢房里,我在屋外能听到他一直喃喃自语,紧接着便开始抽泣,我见他模样十分痛苦便让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处于崩溃边缘的他还是告诉了我所有的故事,他的痛苦都来自于一个叫宋文玉的女生。”
听到这绿儿仿佛闻到了一股禁忌的味道,再想起之前见到陈老师的情景,无闻说他善交谈,可绿儿见到他时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沉默不语,闷闷无趣的样子,想必这样的性格也跟这次的事件有很大的关系。
“宋文玉是他的学生,陈意告诉我,她就是一道强烈刺眼的阳光直直的照进他的生活里,挡都挡不住,他明知道这种情感是错误的,可他却还是沉迷下去了,青春的朝气让陈意不可自拔,终于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陈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时候他做了他一辈子最后悔的决定,他懦弱了,他退却了,宋文玉几次来找他,他都闭而不见,很快的,宋文玉就转学了,他以为这段荒唐的恋情会就此淡去,等时间久了,宋文玉就会忘记他,可没想到这段情感却因为宋文玉的自杀而划上了句号。”
“不该产生的情感,产生了,存在了,就必然会是承担痛苦的结局,谁也改变不了。”绿儿的话像是惋惜这场让人痛心的爱,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宋文玉死后,他便不常来了,而后几年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了。”
“能否将这一对玉净瓶让我看看。”
无闻点点头,起身去拿,让他们稍坐片刻,无闻走后,绿儿陷入了沉默,她不明白陈老师为什么会死在幕王府,杀他的人如果是为了报仇,那这也太费事情了,何况幕王府已经出过一件命案了,在凶案现场再犯案,岂不是挺而走险吗?
“你眉头紧锁在想什么?”沐沄问道。
绿儿叹息,“我在想陈老师的死和幕王府到底有什么关系?这桩旧事听起来跟幕王府的传说没有什么联系。”
“既然没有联系,你又为何要强行将这二件事情想到一起呢?”
“可是陈老师死在幕王府啊,他死时的样子和之前的胡静静一模一样,这两者怎么能没有关系呢?”说到这,绿儿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看起来好像是一样,可仔细想想,似乎又不一样,胡静静死时穿着福晋的衣服,而且现场没有任何脚印,而陈老师死的时候现场留下了脚步,鉴定科说是胡静静的,这当然不可能,胡静静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有脚步的,所以留下脚步的这个必然是人,而陈老师和胡静静两者从表面上看都是吊死的,但其实不然,胡静静的死另有原因,这一点只有他们几个知道,所以说……
想到这绿儿突然道:“也许你说的对,陈老师的死跟幕王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恰好两件事情发生到一块儿去了,又或者是有人借幕王府的杀人事件,而嫁祸,让别人以为陈老师和胡静静都是因为幕王府的传说而死的,所以,两具尸体,有两个凶手。”
说话间无闻捧着锦盒来了,一对玉净瓶现在就摆在面前了,无闻拿起左边的那个递给绿儿,“这便是陈意赠于我的那个。”
绿儿看了看,果然是极品之物啊,且不说这是否真是菩萨手中法器,但就造艺来说,绝对是无价之宝啊。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陈意给的那个,而是另一个,如果半张地图不在里头,那么他们这次来等于还是扑了空。
绿儿拿起另一个玉净瓶,伸进一根手指在里壁摸了一下,“在里头。”绿儿兴奋的说道,“图纸被贴在壁身,应该是完整的,可问题是我要怎么拿出来呢?”
无闻接过玉净瓶,“可以用细薄的竹片将它刮下来。”说着便带着瓶子走到一边,抽出一根竹片开始作业。
“无闻师傅,这玉净瓶到底有什么来历啊,你这个是从哪里得到的?为什么会有地图呢?”绿儿问道。
“这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这玉净瓶自古就在寺里了,师傅们也没说过它的来历,我们只知道它是观音菩萨的法器。”
半个小时后无闻将那半片地图揭了下来,绿儿赶紧接过去,果然跟之前胡静静手里的那个是相对称的,这让绿儿更疑惑了,没有这半幅地图,胡静静是怎么去到墓里的?
拿到了东西绿儿也不便再耽搁,便准备动身回北京,原想着带沐沄一起回去,而沐沄却决定在寺里住一段时间,绿儿也没强求,便随他了,当天晚上绿儿赶回了北京。
无闻告诉她的事情她一字不差的说给了金娘听,金娘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陈老师的死跟幕王府没有关系,有人借着这次的事件来找陈老师寻仇,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死去的宋文玉的家人,可根据二少查来的消息,宋文玉自小父母双亡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奶奶死后,她唯一的亲人便是她的妹妹,可宋文玉出事之后,她妹妹就消失了。
“师傅,您不觉得陈老师的死太在节骨眼儿上了吗?案发现场再杀人,这得冒多大的风险啊。”
金娘笑笑,“说明这个人很聪明,越是危险的时机,越是容易得手,现在正是我们查的最紧的时候,陈老师的死我们必然会将它跟胡静静的死连想到一块儿。不过这个人也不会想到,这么巧,玉净瓶的事情能将这桩往事暴露,如果我不知道这段故事,那么陈老师的死我们必然会算到幕王府的头上,所以,我们暂时就当不知道,等案子结了,他会自己冒出来的。”
吴越点点头,又道,“现在我们手里有两张地图了,是不是可以下墓了。”
“这事得听老白安排。”
……
皇城脚下想要下墓简直就是九死一生啊,何况他们这次要去的还是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单位,清东陵,所以这次为了避免太多的人牵连其中,只有金娘和白玉堂两人下墓,其它人都在长明斋等消息,绿儿和吴越两个拼死拼活都没有用,金娘一记白眼瞪过去都不说话了。
以往下墓必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谁会大白天的去啊,这不是找死吗,可是这次白玉堂偏偏挑了个烈日当头,太阳晒的人都睁不开眼睛,背上的汗把衣服都浸湿了。
看着这一路上的游客来来往往,金娘心里很不踏实,她不知道白玉堂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昨天晚上就见他一个人研究了半天的地图,问他,他还嫌烦,把她给轰出去了。“这位哥哥,咱们不是来旅游的好吗?你挑了这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你想死啊?”
白玉堂手里拿着从入口处发的旅游指南,也不搭理金娘,只自己埋头走着,金娘只好赶紧跟上他的脚步,挽过他的胳膊,谁知道这家伙脑袋里在想什么,这时金娘发现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望着他们,有的人甚至还回过头来看他们两眼。
金娘皱皱眉毛,“现在的人就是八卦,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想着呢。”金娘闷闷不乐的说道。
“恩?你说什么?”白玉堂终于舍得从旅游指南上抬起头了。
金娘白他一眼,“说什么?说我就快成你的小情人了。”
白玉堂噗嗤笑了,“也是啊,从面相上看,咱俩岁数相差有点大啊,但又不像父女,难保别人不会乱想啊。”
“这些人脑袋都进水了吧,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谁会带小蜜来逛陵墓啊,还不巴巴的去订酒店,在这死人扎堆的地方浪费时间,难不成玩黑色浪漫啊,真是的。”
“所以人家才奇怪啊,才会多看你几眼啊,谁让你这张脸永远都不会老呢。”
“不跟你耍嘴皮子了,跟你说正经的,你这大白天的,太胡来了吧,这儿还有这么多人呢。”
白玉堂摇摇头,“福晋的墓不在这清东陵范围内。”
“啊?”金娘有些吃惊。
白玉堂指着手上的地图,“清东陵往西十里地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奇了怪了,他不是王爷吗,按理说他应该葬在这儿啊,怎么会去那么偏的地方呢?”
“我没说王爷不在清东陵啊,我说的是福晋。”
这下金娘就更吃惊了,“啊?他们分开葬的?这不符合祖制啊,幕王只有这一位福晋,为什么要分开呢?就因为它暴死?”
“不仅如此,我看了福晋所葬的地理位置,简直可以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了,如果这趟不是你跟着同行,打死我,这辈子都不会下这个墓的。”
金娘一听立刻站住了脚步,“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赶紧说清楚,太危险咱就不去了。”
白玉堂笑道,“干咱们这行的,哪个不危险啊,再说了,这还不有你在吗。”
“我怎么了,我又不是神,万一碰到我搞不定的呢,不行,你赶紧给我说清楚了,否则休息再往前走一步了。”
见金娘动真格的了,白玉堂只好赶紧说道,“好好好,告诉你,你先别急,昨天晚上我研究过这两副地图了,图面上没有任何悬念的地方,它就是一张普通的地图,之所以选择用上下分体的方式来记录,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福晋坟墓的位置,通常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有人找到从而破坏,但是画图的这个人显然也不希望这座墓永远没有人发现,所以才画了这两张地图,而这两张地图呢很明显的是为了某一种人特制的,因为它完全避开了摸金校尉,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不是你同行,这一辈子我都不会下这个墓,所以普通人找不到,摸金校尉不会去,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是,画图的人希望赏金猎人找到这座墓?”
“不一定是赏金猎人,天师道长也可以。”
金娘无奈的笑笑,“看来,当初建墓的人给我们留了一份大大的礼物啊。”
“你也可以么想,也许当初建墓的人无能为力,只能通过这个方式求助于后世的力量呢?”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选择大白天来这儿啊。”
白玉堂叹息道,“因为福晋的墓下是积尸地,经年累月的阴气灌溉,那座墓要多阴有多阴,不赶上太阳高照的时候进去,咱们就得被里头的阴气给活吞了,我们进去之后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出来,一但地面没有了阳光,我可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积尸地?”金娘听着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清东陵这块风水宝地,这么大的地方,难道就偏偏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女子吗,不让她入葬在陵中就算了,还给她找了块凶地,这福晋到底是哪儿得罪王爷了,好歹也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人都死了,至于这么对她吗?
越往西人越少,这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场面,大部分人都会往东西,几座帝王陵寝都在东边,西边基本上没什么人来,正午之前他们赶到了目的地,四周果然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是白玉堂带着她,她绝对会把眼前的这个土丘当做一个黄土坡,谁能想到福晋竟然被葬在这个地方,连个墓碑都没有,土丘上还长满了杂草。
“你确定福晋真的被葬在这下面?”金娘无奈的看着这土堆,“这还用的着下墓吗,把土扒拉扒拉就能看到棺材了吧。”
白玉堂狠狠的鄙视了她一眼,“真不知道这些年你跟我学了些什么?你以为这是寻常百姓家的墓葬啊,挖个坑,埋个棺材就完事了?”
金娘一脸无辜状,指着土堆,“那不然呢,你看,不就这样吗?怎么说也是个福晋啊,这差别待遇太大了吧。”
白玉堂无奈将地图摆在金娘面前,“看到这一片了吗,按地图上显示,这都是福晋墓地。”
“这么大啊。”金娘惊呼,“可是,那这土堆是什么啊?”
“你不是号称你是半个摸金校尉了吗,怎么看到封土堆还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哦,原来是封土堆啊,哎哟,我一时没想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呢,我只不过是一时被情绪给弄糊涂了,就是嘛,堂堂一个福晋,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大点地儿啊。”
白玉堂无语,绕着封土堆走了几步。
“你要开始挖洞了吗?”金娘笑道。
白玉堂摇摇头,对她招招手,金娘不解跑过去一看,天啦,已经有一个洞了,哦,对前段时间胡静静来过,这么说这洞是她挖的?
“这洞?”金娘看着白玉堂,对这个她不懂。
白玉堂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这盗洞四周平整,空间紧凑,肯定不是那个小姑娘干的,不然她都可以做摸金校尉了,这是专业的人干的。”
“可你不是说,摸金校尉不是会来盗这座墓的吗?”
“我怕的是,有人故意挖好洞,然后引她进去的。”
金娘想起之前朴元慧他们所说的,胡静静在跟一个所谓的知情人一直有联系,这个知情人他们一直不知道是谁,但很可能可能这个洞就是他挖的。
“那我们还进去吗?”金娘问道。
“不进去,我们来玩的啊,你真以为逛陵园是黑色浪漫啊。”
金娘没有说话,突然看了看四周,然后趴到了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不一会她站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土,“这地方果然够阴,还好我在,不然你就完了,真不知道谁制造出了这么个极品的地方。”
说着咬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个镇鬼符,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符化成符灰全倒在白玉堂的嘴里了,“没办法,没带水,你就将就着咽下去吧。”
白玉堂被弄的满嘴符灰,只能干巴巴的硬吞下去,喉咙里感觉都能生出烟来,他不满嘀咕道:“就不能直接给我戴身上吗?”
“戴身上容易掉啊,吃到肚子里最保险。”
白玉堂不理会他,走到盗洞的边上,盗洞的大小刚好够她们进去,这个洞不深,也就十来米左右,从洞口爬出去才算正式进入到这座陵墓中来,但他们的脚刚落地,就见白玉堂催促着金娘,“快,快上去。”
金娘不解,回头看了一眼,天啦,这什么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