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娘并不是把它给收了,而是借着前辈的力量把她重新封印到了墙上,至于这次能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临街前金娘将没有完成的事情全都做完了,所有准备的纸钱也都烧了,也去了老太太的坟前重新拜祭了一下,老太太一定也是受到了别人的指点才知道鬼是怕鸡的,所以才在小黑屋的门前养了那么多鸡,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明明知道会出事,却还是不肯离开,上一代的人有时候执着的让人觉得太固执,换做任何一个人,知道床底下有密道,密道里还有那么稀奇古怪恐怖的东西,谁也睡不着了吧,这半夜三更的,它要是从密道爬上来隔着床板跟你聊天,你还不得吓死,所以胡洋听到的声音就是从床板下发出来的,但那个时候符咒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消失,它离不开那个地方,只能通过声音去蛊惑人。
夫仔身上有伤又发着烧,吴越和金娘两个人驾着他,所以下山的步子就慢了些,再加上山路不好走,就更慢了,等他们下山到了公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远处一辆车朝她们来开,闻闻在车上按了一下喇叭,三人便朝着车子的方向移动,吴越把闻闻换到了后排,让她给夫仔看伤,闻闻将帕子揭了下来的瞬间看了一眼金娘,接着又没说什么给夫仔的伤口上药,“邪气通过针灸可以去掉,但是这伤口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有些感染了。”
金娘点点头,看着夫仔,“回到住处你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夫仔低笑,“没能保护你,还让你担心了。”
“专业不同嘛,不能怪你,好了,你闭上眼睛休息会吧。”说着便往旁边坐了坐,让夫仔靠在她的肩膀上,闻闻透过后视镜刚好能够看到金娘,而吴越也能看到闻闻,她发现闻闻看金娘的眼神很复杂,仿佛她的脑袋里全是问号一样,但眼下夫仔睡着了,她们也不好出声打扰她,就这样车子里安静的出奇,三个女人各怀心事。
回到住处把夫仔安顿好,上了药他睡的很香甜,可是脸色很差,见他这模样金娘也心疼的很,这时闻闻进来叫她去吃东西补补元气,她帮夫仔盖好被子就出去了,闻闻的房间里二少不在,金娘坐到桌边,闻闻给她准备了大堆补气血的补药,“你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了,万事不要那么拼命,要顾着些才好,你也不年轻了,都可以当奶奶的岁数了,还当自己是小丫头呢。”
“所以说我现在都懒的照镜子,每次看到这张脸就很容易把自己当成小姑娘,是啊我都是当奶奶岁数了,岁月不饶人哦。”
金娘一边吃着那些苦死人不偿命的补药,一边感叹着时间的奇妙。
闻闻看着金娘,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说。
“我既然让你治他,就没打算瞒着你,想问就问吧,这么扭扭捏捏不符合你的个性。”金娘早就看穿了闻闻的想法。
“你真的变心了?”这是闻闻问出口的第一个问题,这也是所有问题的根本,只有知道了这个答案,其它的疑惑才会通通消除。
“我变心很奇怪吗?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专一的人,从三爷到梁进到夫仔,你应该能够看出来了。”金娘的语气很平淡可是闻闻却听出了无奈。
三爷是她一生的痛,闻闻一直都觉得,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在金娘心里三爷是永远无法被超越的那一个,虽然她和梁进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但因为太过绚烂犹如昙花一现,过眼变成云烟了,以前欧阳雨在世的时候不止一次提起过金娘的这段感情,她亲眼见过心如死灰的金娘,她相信那时的金娘对梁进的爱是深刻的,所以孩子的失去和梁进的失踪,让她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时间没有成为良药,而是将这段情感变成烙印,狠狠的烙在她的心里,这些年闻闻在她身边,几乎没有听到过她提起梁进,因为她知道对于他除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更多的是深深的愧疚。
而三爷这段情感自是不用说,三爷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大,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三爷是她生命的支住,是她灵魂的港湾,那时三爷走了,闻闻真的很怕金娘撑不过去也跟着走了,可是命运是多折的,责任和道德情感牌不得不让她再次活了下来。
可夫仔,只有夫仔,闻闻一直看不清楚,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刚开始阿信告诉他们金娘在和一个大学生谈恋爱的时候,闻闻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心如止水看穿一切的她,就被一个鲜肉给俘虏了?那这些年的大风大浪她可真是白经历了,何况三爷走后她的情感也就跟着走了,后来闻闻亲眼看着她和夫仔在一起相处的模式,夫仔的阳光、率真确实是她身边不可多得的,可是不要忘记了,金娘早已不是当初的金娘了,她已经不年轻了,阅人无数,一个单纯的夫仔是泛不起她心里那片涟漪的,如此她就更看不清了,她总觉得在金娘对夫仔的真心之下,似乎还有着别的东西,她无法确定金娘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究竟真的是爱吗还是别的呢?
“变了心就要置他于死地吗?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感情不是让人死亡的借口,何况夫仔对你这么真心,你更没有理由杀他。”
闻闻揭下帕子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夫仔为何伤的那么重了,按理来说这些伤口不足以让夫仔如此虚弱,是金娘,她的帕子上沾了毒,不愧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下手,连毒都用的这么大手笔,七色堇的根茎,这种花可以说是世间罕见,它有七片花瓣,却有七种颜色,唯一生长的地方只有燕山龙泉之下,这世上仅有四株,它的根茎扎在山泉石上,吸收青龙眼泪为生存,这是欧阳雨耗尽一生根据先人书中记载,废尽大量心血自己培育出来的品种,绝一无二。这个世上也只有闻闻才能分辨出七色堇的毒,这种毒没有味道,但是却很绚烂,之所以说它绚烂,是因为它的毒液也是七种颜色,就像美丽的彩虹一样,若是把它的毒液提取出来放在瓶子中,你会以为那是色彩夺目的颜料,用七色堇染出来的帕子,真是可以杀人于无形啊。
“我不是想杀他,我只是希望他伤的重一些。”
这一句话闻闻倒认同的,七色堇的毒性非常大,沾上一点都会要了小命,金娘这个帕子显然是稀释过了,不会要了夫仔的命,但是会让他的伤口很难愈合,拖的越久毒性在身体里自然就会越虚弱。
“为什么要这么做?”
“收获与付出是成正比的,你想要收获什么,就要付出相等的代价,夫仔就是我的代价,这一次我想要的东西太沉重了,我不得不牺牲夫仔。”
“跟晶石有关?”
“闻闻,晶石和我实力相差太大了,我赢不了他,我也救不了被他侵蚀的那些人,我手里只有一张筹码,我就是靠着这个筹码,和他撕磨到了今天,但是我发现这个筹码已经快没有价值了,我不得不挺而走险。”
“你想利用情感的力量,你想拿自己当筹码?”女人的心思永远只有女人最懂。
可金娘却无奈摇摇头,“你太看的起我了,你以为我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吗,你送上门别人也得要吗,你刚不是也说了吗,我都是当奶奶的人,谁会要个奶奶,而且还是个寡妇,嫁过人也生过孩子,就算放在为通家庭也未必有人肯要,何况他的身份,排队的女孩恐怕都要排到面太平洋了。”
“那你的筹码……”闻闻看着金娘,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很可怕的真相,而之前看不清的,现在也看清了。
金娘笑笑喝下最一口汤药,“没错,我的筹码,就是我没有的东西。”
这一夜她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但闻闻知道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人心有多大,阴谋就有多大,黑暗悄悄的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慢慢渗透到你的生活中了,当你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你才知道你的四周已经笼照了黑暗,但闻闻唯一庆幸的是,黑暗还未笼照金娘,她却已经将光明植了进去,只是不知道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究竟是夜墓降临还是太阳东升,一切都只看它最后的结果。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吴越去和胡洋做了最后的交待,也将金娘给特第画给他的平安符交给了他,明确的告诉他,老房子永远都不要再去,另外这道符要一直戴在身上,不能给人看也不能弄湿了,如果丢了就一定要立刻联系他,并且嘱咐他,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通通都要忘记,人只要抱着敬畏,自己不去作,日子是可以过的平平安安的。
金娘她们回来之后李佳佳就一直缠着吴越,问这问那的,直到最后金娘发恕了,禁止她再问问题,她这才消停了下来,回北京的前一夜,闻闻特第找了她的偶像,并告诫她,不能把她们的事情写在书里,否则小命会难保的。
李佳佳又不是傻子,这群人不能得罪她用脚底心也能猜到啊,何况这次出来又带她见了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她当然不会拿她们当噱头,虽然名气很重要,可命更重要,没命了,要那么大名气做什么。
回到长明斋之后闻闻十分细心的照料夫仔,才让他的伤口不至于恶化的那么快,但夫仔的气色一直不好,这一点闻闻清楚,七色堇毒性猛烈,再被稀释过人也会很难受,闻闻只好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那个倒霉鬼身上,反正夫仔也没受过类似于的伤,也不清楚,自然闻闻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已经是入秋的季节了,有些凉飕飕的了,泡茶的时候底下都需要炉座了,不然两阵风一吹茶就凉了,金娘不爱喝凉茶,所以小花泡茶的时候都会用炉座把她暖着,这阵子宅子里倒是静的出奇,吴越前些天来找金娘,马上要到他哥哥和郭峰的祭日了,所以她想回趟酆都,吴老爷在世的时候对金娘帮助过不少,每回去酆都,都是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一分钱也没收过,想到这金娘也决定回去拜祭一下,正好顺便带夫仔回去看看张立波,这家伙好几年都没有回过家了。
趁他现在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正好让他出门散心,这一个月他被憋坏了,闻闻哪儿也不让他去,最大的活动范围就在宅子里,对于一个年轻的男子来说真是比做牢都痛苦啊。虽说夫仔的伤好了,但身体明显还没有恢复到以前那么强劲,不过活蹦乱跳没是问题的。
吴越一大早端着茶去往金娘房间,这些年她已经养成了清晨喝茶的习惯了,可房间里没有人,她以为她是去找夫仔了,刚准备转身却看到桌子上有留给她的字条,她看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会心的笑了,师傅是想念六哥了吧。
刚到山腰,突然下起了雨,把金娘淋的跟落汤鸡似的,早该想到了,应该带把伞的,玉儿在这里下雨肯定是家常便饭了,不知道该不该给六哥准备一个雨衣。
到来画方正好看到杏仁端着一蓝子的香菜从山里走来,一看到香菜金娘都绿了,她走过去问杏仁,“玉儿还在吃香菜?”
杏仁点点头,绕过金娘走了。
淋了雨感觉到冷了,金娘来到房间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没走出去,就听到玉儿大老远的就在喊,“队姐,阿姐。”
一只脚刚踏出门,就被了扑个满怀,玉儿紧紧抱着金娘,“阿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阿姐,我真的好想你,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
金娘慈爱的擦去玉儿脸上的泪水,“对不起,事情太多,刚忙完,就赶过来看你了,我看看,长高了不少,英俊了,不再是小女生的相貌了。”
玉儿破啼而笑,“我快有商六哥高了,阿姐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
金娘笑笑摸摸他的头发,软软的,“我想念你的香菜饼了,可以做给我吃吗?”
“好啊,好啊,我这就去,杏仁刚刚才采了一大筐回来,可新鲜着呢。”说着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金娘来到屋外,商六正靠在那注视着远处的山峰,金娘走过去挽过他的胳膊,“六哥陪我去山里走走吧。”
说着两人便在山里悠闲的散着步。
金娘笑道,“你看啊,现在呢我话还是比较多的,所以我们在一起不会太闷,如果再过个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我也慢慢的不说话了,跟你一样,那我们是不会就会太无聊了?”
“也许。”商六淡淡的回答道。
“六哥,你想解脱吗?从无限的生命中彻底自由?”
商六停下脚步看着金娘,“你想做什么?”
金娘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你我都最明白,长生是一种酷刑,钝刀子拉人,死不了还得受折磨,太痛苦了,如果你真的想解脱,我可以帮你。”
“我无所谓。”
“你都到了这种境界了,确实无所谓了,如果你想活着,我就永生永世陪你活着,如果你想解脱,那我们就等二少他们一起,等他们阳寿已尽归天的时候,我陪你一起解脱,好不好?”
“你放弃了?”商六的话一针见血。
金娘惨笑,“在你面前我就这么透明吗?我说的那么诚恳,你该感动一下才对,干嘛说的这么直白。”
“这不像你。”
金娘摇摇头,叹口气,“夸父追日啊,他就像那天边燃烧的无边无际的太阳,我永远也追不上,到最后还会把自己渴死,太难了。”
“时间久了会赢的。”
金娘抬头看了一眼商六,“咦?你这是在鼓励我吗?”
“你有长生,他没有,这是你的武器。”
金娘苦笑,“我要对付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晶石的理念,以人复制人这个理念已经在晶石内部扎根了,即使他死了,暗黑师们也会继续培养下一代的他,说白了,他以为自己是掌握一切大权的人,却不知道整个晶石根本就是暗黑师的战俘品,他们早就落入了黑暗的圈套,普通人怎么跟暗黑师斗,何况现在又加了罗生门的力量。”
“你想怎么做?”
“暗黑师掌控晶石就是为一点,自古以来也是为了这一点,那就是长生,长生的魔力太强了,足够支撑他们几千年来不断的的摸索,哪怕不惜杀那么多人为代价。所以想要战胜了他们,彻底瓦解他们的信念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让这个世界上永远失去长生,让他们无计可施,而现下实现长生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炼鬼术,不过好像不怎么成功,几千年的折腾也没看到它们成功,所以他们应该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于是呢便想到了以晶石的力量想到了以人复人的方法来实现在重生,这个方法确实有用也好用,但天理不容,另外一个最有效果,但实现起来比较困难,那就是我。我是赵家唯一的后人,而根据赵玉海所记戴下来的内容来看,赵玉海应该也是龙裔,如今只有龙血才具有长生的攻效,而我的血如今被他制成了各种药品流入到了市场中,只要吃过的人,即使在他死后也无法被用来炼长生术,因为同极相斥,所以呢炼鬼术这个方式我基本上在未来已经把它们绝了,不过他们现在还不知道。”
“你想自杀?”商六又是一语中破,金娘得波得波的说了一大堆,想要阐述的就是商六的这简洁的一句话。
她摇摇手,“不,我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我现在还有两件事情要做,第一是扳倒现任的大老板,虽然不治本,但能让他们狠狠放一次血,这个社会是现实的,没有大老板的资助,暗黑师再厉害也是没有用的,这是个看钱的时代。另外我要把罗生门翻出来,这个组织杀了我那么多的赏金猎人,这笔帐我得好好算算,晶石靠不住了,它们内部有人打掩护,他是查不到我想要的信息的,我只得自己来,罗生门查不出来,长明斋就无法东山再起,我不能让梅林白白牺牲,我得对的起他这条命,六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商六很难得的用一种异常怪异的看着金娘,因为从刚才到现在金娘说了这么多的话,居然全是铺垫,她最终的中心思想就是她最后的一句话,她要亲自查罗生门,而查罗生门最好的途径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在一点一点的给商六下套,所以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商六才会显的那么无奈。
“你可以直接说。”
金娘傻笑,“我这不是想给你适应的空间吗,再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提起这件事情,但确实事出有因,我本来就焦头烂额了,罗生门在这个时候还帮助暗黑师横插一刀,实在是让我有些力不从心,我只有灭了罗生门,给暗黑师当头一棒,才能让他们收回一些爪牙,也好让我有些机会翻身啊。”
“阿信来找过我。”
商六的一句话让金娘陷入了沉默,她低低的回声,“我知道,我见到他了。”
“你很难过?”
“我用打神鞭对他行刑了。”金娘说话头一直低着,回忆在脑子里转着,让她的头很重,很痛。
商六一只手搭在她的头上,“你没错。”
金娘握过商六的手抬起头,“可也没有做对,阿信啊,那是阿信啊,我一生挚友,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我对他下手了,六哥,如果没有黑暗力量,我不需要这么对待阿信,六哥,求你帮我,否则我不知道日后在两相抗衡的情况,我是否会走的越来越远,这次是阿信,下次也许就是你或者二少,晶石的这座大山已经让我惭惭失去本性了,六哥,求你了。”
四目相对,时间静止了一分钟。
商六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山峦,淡淡道,“她叫凤霓裳,是罗生门的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