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一路,梅红苏也沒有发现百里亭的身影,她下马疲惫地倚在路旁的树上,眼泪不自觉流了下來,湿了脸庞。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就是自己在作孽,神医谷离中原万里远,若真策马驰骋去神医谷,來回一趟也要十日有余,霍祁望的命,真的很难保证。
抬头望天,梅红苏觉得天色有如自己的脸色一般苍白,偶尔几只大雁飞过,掠过那一片空旷,留下的是点点忧伤。
这世界,处处是绝路,就看自己会选择哪条路。
自己选择了不顾一切去爱,却不知为何被老天戏弄到这般境况,她突然对世界有些绝望。
十八年來最绝望的时刻,原因是间接害了一个小孩子的生命。
泪水蔓延在脸上,苦涩泛在心底,她如今茫然无依,不知归处,拉着马凭着心意回到竹林,她只能远远看着,看竹叶随风轻扬散落遍地,看阶上青苔斑驳如光影,虽不见那二人此刻相拥亲吻,可梅红苏自然能感觉到这屋中弥漫着的淡淡的忧伤,他们都不是神,都不能让一个人死而复生,此刻她的霍大哥应该在全心全意地陪着痛失亲子的袁紫诺,重风寒会至肺病,这应该沒有人会治好。
真是自己的错,已无颜再见他。
转身背过,她丝毫沒有注意到身后那道深邃的目光,比她的心要痛上一百倍。
刚进城门,一身红衣外加上一匹骏马的梅红苏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靠近墙的几个小混混看见绝色美女不禁心生歹意,外加上她如今因为心痛意识涣散,看起來十分疲惫,他们在暗处嘀咕几句,便悄悄隐进阴影中,跟在梅红苏身后。
“呦,小姑娘。”跟着梅红苏愈來愈远,终于等到四周无人之时,那几个痞子才敢出來,对眼前人垂涎欲滴,可是失落的梅红苏还是浑然不觉,终于,有一个男子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的时候,她才反射性的眼中杀光毕现,心中的感觉可以把人逼疯,手上自然也是有力的,她转过身手直接抓住男人的手臂,狠劲一拧,就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这臭娘们,有本事放开老子。”男子吃痛,又挣脱不來,只好冒出了这本不该冒出的一句。
“手贱,活该。”女人一旦气上來,后果就不堪设想,梅红苏心中的伤感正无处发泄,眼前的几个男人她愈看愈觉得是出气筒,于是力量大发,一手抓一个,不几下就将所有的人打倒在地,打得咿呀求饶,恨意未消之时,她不知怎的就想杀人,控制不住,眼眶红肿,似中了邪一般,“魔掌”准备深入其中一人的时候,突然淡淡的声音“住手。”,打消了她心中莫名的情绪,她收起手掌,一下子冲过去抱过那人的腰。
“枫哥哥,你來了。”
“红苏,你看清是我。”冷寂言眉眼中尚有一丝愠怒,被当做别人的滋味自是不好受。
“红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如此冲动失了常态。”冷寂言抓住梅红苏的肩,眼中的担忧之情显露无疑。
匪贼从他们身旁悄悄溜出,梅红苏也只当做沒看见。
“我……”对于刚才的失态,梅红苏恨不得找了个地洞钻了,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人,梅红苏心想他总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出现,虽心碎成片,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某些伤口,终究是可以愈合的。
“红苏,能让你如此伤心,一定不是平常之事。”冷寂言稍微察言观色也略知一二,他望着楚楚可怜的梅红苏,身姿单薄,却还是在不住强忍着什么,心里不由得也随之痛起來。
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梅红苏的身上,他胳膊搭着她的肩,似想给予她最后的温暖,她沒有反抗,依偎在这个男子的怀抱中,任谁都不会反抗,尤其是此刻心灵如此脆弱,那个人不在身边,她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只有眼前这个自愿给自己温暖的人。
琴声飘扬在整个紫竹苑中,本就染着香气的紫竹苑平添了一份凄凉,冷寂言回來之时让人请走了所有的宾客,舞女们又各自回了房,所以空旷的院中,就只剩了这四目相对的二人。
“公子从未弹过这般幽怨的曲子。”柚儿听着琴曲,不由得想哭,陪在冷寂言身边的女子中,她算是呆的最久的一个,因为她不是歌女舞女,而只是个婢女,照顾着公子的饮食起居,她早就注意到了公子对这个奇特的女子用情至深,甚至有时候小憩说梦话之时,口中都是“红苏,红苏”地叫。
“这不是关键啊,关键是公子弹琴曲弹了半天了,这夜都快深了,怎么看起來是一直要弹下去的节奏啊。”一鹅黄衫的女子透过窗棂看着外面坐立不动的两人,不由担忧道。
“我看呀,公子八成喜欢那个红苏姑娘,以前都偷偷带回來过,手不定两人早就……”又是一个美丽的俏皮女子说话,她嬉笑着将两根手指顶在一起,示意着她自认为摆明的“事实”。
“据我所知,那位姑娘现在可是在守活寡。”又是一个声音,紧接着,七嘴八舌,姑娘们谈论啊谈论,辩论啊辩论,一刻都沒有消停,屋内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屋外却是夜一般的寂静,一处地方,两种心境。
“一群八婆。”一个嘲笑的声音顿时在这些莺歌燕舞中显得格外特别,姑娘们顿时住了嘴,抬首像门口看去,果真是那个臭小子,又在数落着自己这些人,于是刚刚的那些个情仇恩怨,顿时消散,她们通通涌向门口,抓着冷寂铭的衣服开始轮番轰炸。
“哎,小鬼,你哥跟那位姑娘是不是真有什么的啊,我早就发现什么了。”
“我可不认同你这个嫂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丈夫刚死……”
“够了。”冷寂铭捂着耳朵捂了好半天,才将这些声音通通挡掉,他只是说了她们一句“八婆”,沒想到她们变本加厉比八婆还八婆。
“背后嚼人舌根子很好么,”严肃的女声响起,众人一下子住了口,望向门口那个立正的身姿,面面相觑再不敢说话。
“云霓姐,我们……”一女子想开口解释什么。
“与你们无关的事情少说两句。”云霓打断她的话,瞟了众人一眼,就离开了这间刚刚还在吵闹,瞬间就鸦雀无声的房屋,众人只觉得悻悻,就散开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
只有冷寂言还在原地奸笑着,她们说得未尝不好啊,自己的哥哥,貌似真的对可爱的梅姐姐有兴趣,若是真能成一对,那么整天就有的好玩了,不管怎样,总比那个一天板着一张脸,严肃沉静但是却又牙尖嘴利的云霓好。
他微笑着开始了对未來的憧憬。
园中,落叶飘洒,花瓣的余香渗入空气中,梅红苏安安静静的坐在被落叶铺满的石板砖上,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琴声在自己耳边整整回旋了一个下午,但是冷寂言在这段时间内沒有弹出重复的音曲,他的每一音,都别出心裁,让自己不会感觉乏味,同时哀伤的曲调,又让自己闭目养神,这段时间的惬意,可谓是人生中至乐的时刻。
“轻音平心……”她淡淡说出,脸上洋溢着宽慰的笑。
冷寂言见她终于肯说出一句话,想着心里状态应有好转,他弹了尾音,轻轻走到梅红苏身旁,陪着她一起坐下。
“红苏,有什么心事都告诉我吧,此刻你不要把我当成外人,当成倾听者就好,如果你难过的话,哭出來也好。”
“公子你多虑了,我的心还沒有那么脆弱。”梅红苏突展笑颜,开始对着冷寂言嘻嘻哈哈的笑,“你的琴声,怕就是最好的治愈良药吧,感谢公子肯花这么长时间陪我,我现在想來,觉得自己真不应该。”
梅红苏叹息着,手指不断搅弄着地上的落叶,一会儿又开始开玩笑:“我想衔月公子若能以琴声治愈众人,世上就沒有那些个忧郁成疾的人了……”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看自己怎么想,红苏你如今既然好了,心上也看开了,我也就不打听什么了,只是……”冷寂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觉得,我以一个旁观人的角色來看,你跟他在一起很不快乐,你要不要考虑……”
“这个就不劳公子挂心了,路是我选的,我自然有要走下去的的责任,就算真受了什么伤,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梅红苏苦笑道。
“红苏,其实有一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怕说了,你又……”冷寂言脸蛋顿时变得很是红,他心里的紧张,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个知道。
夕阳快下了西山,天边红色愈重,冷寂言的双眼瞬间被刺痛,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梅红苏还在身旁等着自己的一句话,他终于开口了,这一刻,他等了好久,现在终于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