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过去了。
人睡醒了就会下意识的睁开眼皮。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等有一天,你明明已经睡醒了,却一直不愿意睁开眼睛。
不是昏睡中被吵醒的醒来,也不是鬼压床的那种醒来。
就是大脑通知你:醒了。但是眼皮却一直没有动。
大磊现在就是这样。
他已经醒了,但是眼皮却一直没有睁开。
醒了有什么用啊......无事可做。每天睁开眼睛对于自己来说就是荒废时间。大磊心里期待着这样继续闭着眼睛能再次睡下去,周而复始。睡觉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幸运的话可以梦到那些诡异的梦。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些梦不仅仅能给大磊传递特殊信息,更重的是可以带给他“乐趣”。不是只有饭后一根烟,夜宵一杯酒才叫乐趣。人在同样的环境里呆久了,没有事情做,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日复一日后,拿刀子捅点血出来也算是鲜艳了生活。
不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
不知不觉竟然四'度'过去了,距离小海离开已经快两个月了....他还是没回来。慢慢的,自己也不再去村口盼着他回来了,仿佛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仿佛他不会再回来了。
这期间,日子一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大磊甚至有点怀念。他经常半夜一个人四处瞎溜达,看着宁静的夜,伤感的想:这种平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自己临死前老天爷的眷顾?
老六跟朱姐要办喜事了,根据这里的习俗,婚前七天,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新娘也要闭关在屋,不能出门。
汗蒙给朱姐送水送了七天的量,老头子来的时候笑得满面春光,不仅是他,整个村子的人都面带笑意,似乎已经没有人在乎加奴失踪的事了,似乎要结婚的是他们,不是老六。
而大磊经常看到老六一个人,满面愁容地蹲在门口,皮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他有时候会招呼大磊过去坐坐,但基本俩人也不说话,扔得满地烟头再各回各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六心事重重的,没有问,也不感兴趣。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混吃等死,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眼皮越来越沉,大磊的呼吸又沉了下去。
许久。
“磊子...磊子...?”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叫自己。
大磊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一脸憔悴的老六。
“天黑了,陪我出去走走吧。”他说道。
大磊眼睛瞟向窗外,果然黑天了。
俩人在村子里随便走走,老六还是一声不吭,紧锁的眉头充满心事。大磊依旧没有问他,心里却用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仔细品尝着这种感觉,脑中不停地回想,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种感觉叫温暖。
接着他寻找这种感觉的源头,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甚至自己忘记了这个词。以至于它突然出现后弄得大磊不知所措,只能用莫名其妙来形容。
大磊抬起头,盯着头顶看了半天。
原来如此。
天上竟然还挂着一枚月亮,圆圆的,亮亮的,照得大磊心里暖黄暖黄的。
这是来到沙漠后第一次看见月亮。
难怪会有那种感觉。
“磊子。”老六突然停住脚步。他低着脑袋眉头紧锁,许久还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没事。”
大磊指着头顶的月亮说道:“老六你看,月亮多美。”
老六迷茫地抬起头,浑浊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光亮,他怔怔地看着月亮,说道:“是啊....竟然还有月亮....几十年了,我都忘了竟然还有月亮.....”
大磊扯了扯嘴角,说道:“反正你也很快能天天看到了。”
老六似乎没有听出来大磊语气中的哀怨,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俩根藤条,递给大磊一根说道:“溜达的也差不多了,开始吧。”
“开始什么?”
“喏,扫脚印啊。”
大磊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日祭?今晚?”
“对啊。”老六也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你不知道?”
“最近过的浑浑噩噩的,也没怎么注意这些。”大磊接过藤条,看着上面粗糙的纹痕,不禁想到自己昏迷后刚醒来的那个夜晚,小海也是这样,偷偷跟在自己身后拿着藤条扫除地上的脚印。
真快啊...竟然已经过去一年了......
“你跟朱姐的日子也就这两天了吧。”
“嗯,明天。”老六点点头,顿了顿,说道:“晚上。”
“为啥是晚上?”
“谁知道了,唉,入乡随俗吧。”
俩人弯着腰,背对着来时的脚印走回去,“唰唰”地摩擦声在黑夜里有些突兀。这样一路走回去,到门口的时候大磊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他缓慢地直起身来,转头想还给老六藤条,却发现他像被人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俩眼空洞。
大磊顺着老六眼神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老六?”大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六嘴角抽搐,竟然流泪了。他擦擦眼,望着那个方向说道:“对不起。”
“谁?你对不起谁啊?”大磊一头雾水。
老六还是不说话,眼睛里空落落的。大磊再次顺着老六眼神的方向看去,只是这次他把方向点延长了,最后,他把目光落到族长那两层土房上,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的光亮,在一片平级的小土房中格外显眼。
“怎么?那房子有什么不对劲......”大磊嗨没等问完,老六竟然已经回去了。他关上的门发出轻轻地“砰”声,似乎是在黑夜里无奈的叹息。
第二日。
大磊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脸上痒痒的,还有微微地刺痛感,随着痛楚的加深,竟然还闻到一股血腥味,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一团黑影,然后随着扑啦扑啦声,这个黑影闪开了,落在窗边,歪着脑袋凝视着大磊。
竟然是只秃鹫。
它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破旧的红丝带。
阴冷地眼神死死盯着大磊,不一会儿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大磊揉揉眼睛,慌忙地跑出去,抬头看着天却找不到一点痕迹。
“磊子。”身后突然冒出个声音,吓得大磊一哆嗦。
是朱姐,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大磊,说道:“你流血了。”
“啊?....哦...不碍事....”大磊擦擦脸,应该是被那畜生啄的。
朱姐看起来很憔悴,脸色苍白,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眶发肿,似乎有哭过的痕迹,跟那日她宣布即将结婚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她手里还捧着一身红衣,上面一点花纹装饰都没有,颜色也有点陈旧了,看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朱姐,你跟老六不是晚上才办事儿吗,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朱姐摇摇头,答非所问道:“世上怎么那么多陈汉......”
“陈汉是谁?朱姐你怎么了?”
“我?”朱姐俩眼空洞,扯着两个嘴角笑得无比难看,有点嘲讽地说道:“我能怎么?我要结婚了啊,我高兴着呢。”
大磊咽了咽口水,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又说不出,伸手捋了捋朱姐的头发,说道:“既然是新娘子,就要美一点,头发乱糟糟的怎么行。”
“你会梳头发么?”朱姐问道。
“我?”大磊好笑道:“我又不是女的,我怎么会!”
“是啊...”朱姐喃喃道,然后靠近大磊,说道:“我一直觉得这个村子怪怪的,你知道是哪里怪吗?”
大磊看着她,等待下文。
“没有女人,没有小孩。”
大磊跟触电一样顿时浑身发麻,是啊...他仔细回想着,这个村子,真的从没有女人...除了加奴以外,一个小孩都没有...
全部都是男人。
“我要回去梳洗打扮了,今晚可是很重要的日子。”朱姐说完后就回去了,走起路来四肢僵硬,仿佛一个纸人。
晚上。
村子里静悄悄的。
大磊坐在窗户边,模模糊糊地看到族长一个人过来,敲了敲朱姐的屋门,然后领着一身红衣面色僵硬的朱姐来到老六门前,又敲了敲门,老六开门后先是让朱姐进去,然后他不知道跟族长说了什么,俩人在门口嘟囔了半天,老家伙才离开。
又是一片寂静。
这结婚的仪式真奇怪,跟冥婚一样。脑海里刚结束这个想法,大磊就打了一个冷颤。
他刚准备躺下,就看到外面有多了两个影子,悉悉索索的,很是奇怪。
随着两个影子的慢慢靠近,大磊逐渐激动起来。
那......那一大一小的影子是....是...是小海!!!是小海跟加奴啊!!!
回来了!他回来了!小海回来了!
大磊几乎是滚下床的,连跑带爬地冲出门,迎着那个黑影一把抱住,惊喜道:“太好了!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啊...?哥...你..你没睡?我还怕吓到你...不知道怎么进去呢...”小海明显是被吓住了,磕磕巴巴地说道。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天,你终于回来了!!”大磊几乎是喊出来了,他太激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段时间自己积压的情绪太多,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与此同时,突然一声惨叫刮破夜空。
大磊跟小海愣住,俩人面面相觑,在猜想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哥哥。”加奴扯了扯小海的衣角,怯怯地躲在他身后,指着老六屋子的门口说道:“你看那儿。”
只见朱姐冰冷着脸,她陈旧红色的衣服上又添了大大小小的鲜红血迹,混成一块一块的印子。她手上拎着一个头颅,是老六。
小海倒吸一口凉气,尽管经历了这么多,看到眼前的一切还是被吓得不轻,连同那只捂着加奴眼睛的手都在颤抖。
“朱....朱姐....你...你疯啦?!”大磊吼道。
朱姐把老六的头颅捧在胸前,下巴抵在上面。她直勾勾地盯着大磊,突然咧开嘴笑起。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