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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伯发觉自己的左眼皮跳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仍然是看得不是很清楚,只得委婉的说道:“无论你有什么消息,对我来说应该是不相干的。我一个老人,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呢?”他轻轻的叹口气,慢慢的要把门关上。那人大声道:“慢着,你不认识我不要紧,但你总该认识不倒翁吧?”
吴伯一愣,木然道:“不倒翁?是一个人还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那人又咳了一下,急道:“因为赶路太急,我身体真的好累,你知道我是从四川来的。”吴伯道:“哦,四川来的,可是我从没有去过四川,那就更认不得你了。”
那人道:“你本来就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不倒翁,他叫我不远千里的来告诉你,左少庄主被朝廷抓了,希望你们快组织人手,加以营救!”吴伯心头一震,虽然他不相信这个人的话,但陌生人的话给人的永远只有两种结果,一种就是平淡得就象喝了一杯白开水,然后等着肚子痛;一种就是烈得就象一杯辣子酒,让人喝了头晕,然后你一定会丢钱。吴伯是没有钱的,但他的头已经开始晕了,说道:“对不起,谢谢你的好意,我人老耳聋,怎么也听不清楚你说的话,我相信你一定是弄错了。”这一次,他自己先咳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关上了门,然后他靠在门上,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变得冰冷,冷得忍不住在发抖。
温柔走入自己房间的时候,大门外那人的咳嗽声已渐渐远去。吴伯的心已经在抽紧,几十年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可怕的感觉,他忽然想:“无论出了什么事,不倒翁是不可以派人回来山庄来报信的,因为这不合少主定下的规矩。如今有人忽然回来报信,这说明其中一定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真是少主出事了?那么这个送信的人一定是官府的人了?他们的目的自然是想要故意透露这个消息,好让我们自乱阵脚了。”吴伯忽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颤颤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衣服已经被自己的冷汗湿透了,而月色明朗得令人心寒。
当最后一盏灯火熄灭的时候,报晓的公鸡刚好叫了第一声,让人知道天已经亮了。
就算一宿未睡,吴伯的精神仍然很好,见到任何人他都是一副祥和亲切的面孔,仍然是和往常一样,跟庄子里每一个遇见的家丁佣人微笑着打招呼,所以象他这样的长者,一定会得到很多下人的爱戴。
温柔见到吴伯,显得更温柔,微笑着说道:“吴伯,早上好啊!”吴伯看到了她手里挎着一只精致的竹篮子,不觉一诧,道:“武夫人,你是要出去吗?”
温柔挎着竹篮子,完全是一个持家的主妇,她微笑着说道:“是啊,我想趁早出去买些东西,待会大阳出来,只怕又热。”吴伯道:“你要买什么,随便着一个下人去就是了,何必你亲自去呢?”温柔道:“我住在这里,本来就是挺麻烦你们了,这些事我能做,也就不劳烦他们了。再说我也想顺便去镇上买些布料回来,在我相公回来之前,也好给他做一件新衣服嘛。”吴伯微微颔首,说道:“武琼花能娶到你这么温柔贤惠的妻子,他可真有福气啊!”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你一个人能行吗?不如叫张婶和吴妈陪你一起去吧?”温柔款声道:“我一个人就行,就不麻烦她们了。吴伯,我走了。”
吴伯只好道:“嗯,也行,这世道不太平,那你路上当心点。”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却不经意的听见温柔轻轻的叹了口气。
温柔走出“明月山庄”,心头忽然有些沉重起来,每走一步,胸口的那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愈发沉重,待走出很远,她实在喘不过气来,就站定身子回头望了过去,只见“明月山庄”那四个漆金大字正在阳光下放射着光芒。她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再耀眼的光芒,也总有失去艳丽色彩的时候,可是有些事情却真的很无奈!”
吴伯望着温柔远去的背影,也很无奈的叹了口气,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点温暖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冷得有些刺骨。这种冰冷得象刀锋的感觉已经在他心中萦绕了好多天,但从来没有一天比今天更显得冷厉。他这时听到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便势如潮水一样向石桥涌了过来。吴伯回过身去,就看到了他这一生最担心看到,也最怕看到的人。
只见一队整装甲胄,衣着鲜亮的官兵气势汹汹的从石桥上涌到了吴伯的面前,为首一人正是“铁手毒龙”何苦战。
何苦战铁青着脸,用一只比别人两只眼睛还要尖厉的眼睛望着吴伯,鼓着腮帮子说道:“昨晚我让人告诉你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你竟然能够一点动静也没有,实在令人佩服。不过今天我还是要告诉你,只要我一声令下,我相信,这山庄立马就会变成一片血海。”吴伯内心的震撼从来都不会在他脸上显露出来,所以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道:“如果你们是疯子的话,我也相信你的话。”何苦战狞笑道:“你不用狡辩,你们这些反贼,我早就想抓你们了,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吴伯叹道:“我不懂你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反贼,只知道你们官家想要抓人的时候,随便都可以找千百种理由,而我们却无话可说!”何苦战箕张着自己的铁手,冷笑道:“看来你的确是老了,几年前,赵王爷一家老小,被人暗杀这件事,在当时可是轰动朝野的大案,相信你不会忘记了吧!”
吴伯淡然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不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何苦战咬了咬牙,道:“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和你们左少庄主却是大有关系。”吴伯脸色变了,道:“你们想陷害我们少庄主?”
何苦战白眼一翻,冷哼一声,道:“看来你这人真的是老了。嘿嘿,你以为我们没有铁证如山,会来陪你玩这个杀人的游戏吗?告诉你,这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他忽地一挥手,只见他身后的官兵便如狼似虎的往庄子里冲了进去,然后便听得一声惨叫,显然是有兵丁已动手伤人了。
吴伯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何苦战恶狠狠道:“想要你的命!”铁手一翻,猛然往吴伯咽喉抓来。吴伯叹道:“往往很多时候,都是官bi民反,民不得不反!”脚尖一点,苍老的身子便已捷如苍鹰一样往后掠了开去。
何苦战飞起一脚,疾然踢了过去,冷笑道:“`大地苍鹰’吴伯雄,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一招`大地苍鹰?”吴伯冷笑道:“铁手毒龙果然好眼光!”原来吴伯姓吴名伯雄,在江湖上原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只是年岁渐大,便在一直跟随在左明月身边,当起了山庄总管。吴伯这时说着话,便飘身而退,从大门窜入庄院内,只见里面官兵和众家丁乒乒乓乓的早已斗成一团。吴伯大呼道:“大家不可死战,能突围便突围去…”何苦战铁手挥去,顿时将一个家丁抓死,喝道:“一个也休想逃脱!”铁手便又往吴伯xiong口抓到。吴伯知他铁手厉害,不可硬接,连忙抓了一名官兵挡在身前,顿时“啊”的一声惨叫,何苦战五根碧光惨惨的手指插入这名兵丁胸口,硬生生的抓下一大块肉来。吴伯瞧准机会便疾然探手往何苦战下腹拍去,何苦战哈哈一笑,也不避让,铁手便向吴伯肩头抓落。他这铁手系玄铁打造,精奇坚硬,就是石头只怕也要抓个粉碎。他这一抓之势,损小利而入大危,就是要待吴伯的掌缘触及自己下腹那一霎那,便要生生将吴伯的半边臂膀抓下来。吴伯如何不知何苦战的阴毒,更没料到他出手之快,迅若闪电,只得将掌势斜开,左手来抓何苦战手腕。何苦战冷笑一声,道:“且让你瞧瞧我的厉害!”沉肘拐臂,咚的一拳,正打在吴伯的胸口,顿时将吴伯打得口吐鲜血。何苦战一击得中,也不忙于追击,得意道:“看来你大地苍鹰终究还是老了!”
吴伯只觉xiong内气血翻涌,捂住xiong口,好一会才喘过气来,侧首望去,只见众家丁在官兵围困之下,死伤虽然不多,但余下的也是苦苦血战,想要突围只怕无望,心中不由悲愤,想道:“看来少主定然是遭了敌人毒手,否则官府又岂敢前来血洗山庄?少主苦心经营多年的一片心血只怕也要付诸东流,如今我无论如何总得逃了出去,设法找到其他四大堂口,以免全军覆灭…”想到这里,吴伯一声冷笑,道:“我吴伯雄就是死也得拉你陪葬!”一招“大鹏展翅”,便向何苦战击去,攻至半途,忽然又用重力撒出一把碎银,夹着一股凌厉之势,猛射何苦战。
何苦战傲然一笑,右手铁手挥舞,但听当当之声响个不停,一把碎银顿时都被尽数挡落。何苦战欺身奋进,定睛一看,却见吴伯早已越墙而去,便大呼道:“往哪里逃!”连忙纵身追了过去。
吴伯跃出山庄外的河岸,但见河水一片嫣红,心下大是悲伤,知道这庄子里老幼妇孺两百余口定然是无一幸免,双眼中老泪纵横,说道:“我吴伯雄临阵脱逃,若是有幸完成使命,自当回来以死谢罪!”当下撒腿急奔。何苦战这时也掠了出来,知道他是要与同党报信,便心生一计,也随后追了上去。
此时吴伯身受内伤,又兼年老体迈,自然是跑得没那么快,待跑出数里,早已是气血亏虚,累得不行,回头望去,见无追兵,心中也没有多想,逐蹒跚前行。又行里许,遥见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心想:“我这么跑下去,待会敌人追来,定然是难以逃脱,正好此时先抢他一匹马再说!”主意打定,吴伯忍着身上剧痛,站在大道当中,挥手喝停。
那马车行驶甚速,遥见路当中站着一个人,车夫便急叫起来,道:“那谁?快让开,快让开。”吴伯也不理会,披头散发的待那马车驶近,却见马车驾座上坐有两人。他看也不看,便向前面的车夫当胸抓去。他这狰恶的模样,甚是骇人,那车夫见了,自是骇得要命,只道是一个要命的疯子,慌忙叫:“你干什么?你干…”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觉胸口一紧,身子便被对方提了起来,更是骇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