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碧波凝结。一股股浓稠的冰冷气息，如同浸泡水中一般，紧紧包裹住整个空间。一年当中最冷的岁月来临，只有苍鹰不畏惧严寒，翱翔于天际俯览大寨。
明天就是大寨的灯火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用暴烈的热情点燃空气之中的压抑，期颐扫除三百多天积攒的晦气。
淘米磨面宰公鸡，天天都吃好东西。
撇开大人们的忙碌不说，所有的少年以及小孩子们，喜气洋洋活跃在大寨之中，穿着新衣服奔跑各个角落。
放猪是最流行的游戏，代替了以往的捉迷藏。
只要是稍有宽敞的区域，总有那么几个人挖上五个坑，手持棍棒追赶一个木猪。
若是选手的级别较高，竞技的精彩程度必然会吸引无数少男少女观战，加油助威呐喊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然而，从中找不到倏玉晨的身影。
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自己后山的老榆树下，懒洋洋的任凭中午的阳光照晒。
小家伙看起来没有洗涮，微微闭着眼尚且有眼屎留在眼角。蓬乱的头发沾满草叶，顶着两个大洞的草鞋里面，是好多天没有清晰的脚丫子。不时大脚趾冲出破洞活动一番，热腾腾的气息雾状般向上飘散。
显然，他没有新衣服。自上到下都是一个月前的样子，没有人理会。幸好，糟粕的外表难以掩饰内里旺盛的精灵。生活的艰苦，磨砺出小家伙坚强的意志。
况且现在大寨的热闹气氛与他无关，有没有崭新的外表也显得无不足道。他更在乎的是今天中午吃什么。
与以往不同，疏于防范的各家各户人气到达了一年的鼎盛，想要去谁家搞点什么吃的，还真是难上加难。
而倏玉晨更不愿意此时此景去偷东西。毕竟看到别人一家团聚，而自己的亲人不知在何方。尽管很小，心中那种充满温度的渴望，使他不得不早些远离居住的中心，独自来到山上迎着阳光好些热乎一点。
或许是舒服了很多。倏玉晨从身后拿出自己唯一把玩的事物。
那是被他改造之后的黑色拐杖，黑蚕丝紧紧扣住顶端，连接着印证岁月的蝙蝠爪。怎么看起来都有些不伦不类，手艺粗糙。
可毕竟是小家伙自己智慧的结晶，所以倏玉晨展开眼睛满意的点点头，缓缓地站起身体，一路向着荒山的方向。
手持黑色的拐杖，倏玉晨一边走一边练习。
巨大的蝙蝠爪子，在力量的驱使下，被黑蚕丝牵动着一伸一缩，煞有介事的胡乱窜动。
不只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蝙蝠爪子的末端天衣无缝的可以嵌在拐杖的头部。又有黑蚕丝的强劲拉力和韧度。倏玉晨几番练习之后，逐渐有了得心应手的感觉。
不由自主的，倏玉晨很自然的动用了灵力灌输其中。
那黑蚕丝接收到顺着拐杖传来的灵力，竟然在白昼之下，隐隐发出强烈的光芒。
不仅如此，在灵力的驱使下，黑蚕丝可以延伸十几丈远，蝙蝠爪偶尔还会弯曲配合，当真是世界的奇妙不可言。
咔！
倏玉晨看准一株山杏树，祭出蝙蝠爪，急速笔直的射出，牢牢实实的抓在杏树的主干。锋利的爪子深入积分，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入耳。十分的舒畅。
收回灵力，蝙蝠爪的咬合力顿时消失，被细腻的树干挤了出来，很容易被收回来。
你还别说，这玩意还是适合小家伙所使用的。
咦？
一个同样娇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倏玉晨开始还以为是行踪不定的疯丫头，仔细一看，居然是那晚印象很深的小女孩。
尽管夜色朦胧，倏玉晨还是对她的印象比较深刻。清晰地记得她站在荒山的一高出对着他们的方向的高喝一番，有两个大人不约而同的和己方争抢狍子。后来狍子消失恼羞成怒，追着几个人不肯罢休，还是大黑狗出现才把他们吓跑。
是了，绝对是她。处于直觉和自信，倏玉晨十分确定眼前这个女娃子就是那晚导致一年四季非常狼狈的人。说不出的厌恶之感油然而生，想着对方还敢出现在大寨的范围内，当即猫着腰向对方靠近。
他判断的没错，小女娃正是凤鸾。
那晚发生变故之后，并没有使她离开。相反，那种面对秋水的无力感，以及后期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让她鬼使神差的执拗留下。她没有告诉别人自己真实的想法。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贱！下贱！
这是她最初的感觉。
为何自己平日里高高在上，见到那个女人竟然心甘情愿的臣服，生不出任何反抗之意。最令她厌恶的是，自己过后还在享受那个过程。所以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这种想法。对于她来说，这绝对是一种耻辱。
不仅如此，秋水放自己离开怎么看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还有那番不可思议而自己竟然听懂的话语，都促使她倔强的不肯离开。哪怕对方是总寨的大人物，她也是有恃无恐，不知何来的勇气，言语间不肯有丝毫的退让。
对方对她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是总寨的大小姐。名义上整个莽荒世界共同遵从的少主。
不过，不能把她送走，还是对其的行为进行了约束，防止意外发生。
奈何凤鸾是谁，出了名的不受管教。在一个多月假装乖巧的伪装下，终于换来了看守人员的疏忽。抓住这个机会，小丫头当机立断，悄悄地溜了出来。
她只有一个目的。自从来到大寨都不曾改变过。那就是降服大蛇成为自己的坐骑。施展从来也没有人真正看见过的御龙之术。
有了多次的经验，凤鸾的耐心不断加强。从清晨一直潜伏在一处荒草之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山下可能出现大蛇的位置。
可惜的是，大蛇始终没有出现。等来的却是突如其来的袭击。
嗖！
耳中但觉一阵劲风，心中大感不妙，出于本能，凤鸾低下头，滚在一旁。正要向前看是何人偷袭自己，眼前再次伴着声音略过一团黑色的事物。
顺着黑色的事物回转的尽头，小丫头看到了倏玉晨的身影。那表情似乎是在为没有击中自己而表示惋惜。凤鸾恼怒道：“大胆毛孩子，竟然敢偷袭于我！”
倏玉晨一副活人看不惯的样子：“大胆？我就是胆子大。我就是偷袭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凤鸾气是不打一处来，何曾有人感和自己这么说话：“你知我是谁吗？你知道偷袭我的下场吗？”
倏玉晨不屑说道：“你是谁？你不就是你？还能是谁？”
凤鸾一时间没了脾气：“你——”看起来对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恶！”
倏玉晨不由得想起那晚被两个人追赶的情形，其罪魁祸首莫过于眼前的凤鸾：“可恶？你才是真正的可恶。不要说你不记得了！那晚为什么让你的人抓我们？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先追赶的狍子！”
凤鸾有些不明所以：“混账！我何曾派人追赶过你们！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那晚她确实过于专注狍子，根本对于倏玉晨的存在没什么印象。
倏玉晨冷笑一声：“哼！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凤鸾大怒：“无理！该打！”眼前若是个大人她可能还会估计一番。而倏玉晨不过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令她忌惮。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受限制，压着一肚子火气，刚才又被倏玉晨偷袭，几番种种酝酿在一起，一言不合，当即出手！
啪！
凤鸾的鞭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冲着倏玉晨的面门呼啸而来。
倏玉晨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站在原地不动。他早已做好了打架的准备。说真的，她也没有把眼前穿着华丽的小丫头放在眼里。自认为同年龄段的打架还没服过谁。本来觉得打个女孩子有些不男人，可看到对方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势，也管不了那么多。麻利的跳出丈余，提起用力，蝙蝠爪迎面还击。
鞭子和爪子都是武器中的偏门。
讲就是的快如闪电，出其不意，灵巧的攻击对方要害。
而此时遇到了一起，就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是两个小孩子打架，哪来的什么套路不套路。
都是随机应变，想到哪里打到哪里，怎么打的舒服就怎么打。
二人一边躲闪一边进攻，气势上不管不顾，交换十几招没能奈何对方，急于取得进展。
这一着急就没了理智，各种乱七八糟的方法都用了出来。
到了后来，也分不清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急了眼什么也不怕。
你闭着眼睛我也闭着眼睛，手舞足蹈一阵子乱打。
噗嗤！
鞭子和爪子绕在了一起！
同一时间，二人睁开眼睛发现了这个问题。
也是同一时间，双手握住各自的手柄，用力撕扯，不肯退让。
“啊！小丫头片子，你给我松手吧你！”倏玉晨边喊边用力。
“啊！小兔崽子，看我不打得你稀里哗啦！”凤鸾也是憋住一股劲，不肯退让。
约么半盏茶的时光。
两个小家伙都没了力气，手却不肯松开。
倏玉晨一咬牙一跺脚，奋力向后拉扯。
凤鸾双脚抵住地面满脸红扑扑。
一时间，不分上下，陷入了僵持。
倏玉晨自小长在大山里，经验相对凤鸾的大小姐更加丰富。最主要的是，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所谓的规则限制，百无禁忌。
乌黑的眼珠骨碌碌转动，倏玉晨计上心来。双手交替拽着黑蚕丝一步步靠前，凤鸾不明其意也抓着绳子步步紧逼。
很快，二人即将面面相对。
倏玉晨忽然腾出一只手，一巴掌呼了过来，想要抽凤鸾的脸。
凤鸾哪里知道倏玉晨会这么无赖，率先发难，还以为公平的交锋呢。当即伸手阻挡！
呼！
二人尚且有一段距离，倏玉晨不足以碰到凤鸾。刚才那一下，不过是吓唬吓唬对方。
少顷，凤鸾才知道上当，看着倏玉晨嘿嘿的嘲笑自己，心里满是委屈，双手握着鞭子发力向前，意欲先行出手！
忽然，倏玉晨看着凤鸾，诡异的一笑，凤鸾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还没等凤鸾反映过来，倏玉晨松开了手，不再用力。
凤鸾知道上当也来不及，仰面倒在地上跌出很远。
哎呦喂！
凤鸾觉得屁股吃痛，这些摔得不轻，谁曾想那家伙不按套路走，松了手！
“王八蛋！你耍赖！”凤鸾敲打着地面，破口大骂倏玉晨，哪还有半点少主的威仪！
“哈哈！你个大笨蛋！摔死你才好呢！”倏玉晨这个解气，心中好是畅快。
凤鸾满肚子委屈说不出，边擦着眼泪边爬起来，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大寨，没有人认得自己，谁在乎自己是什么。眼前这个家伙真是可恶，狡猾的像只狐狸，起码她现在是这么认为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
倏玉晨勾勾手，鄙视道：“怎么？不服？来啊！打我啊！”
凤鸾恶狠狠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来，非常的气氛恼怒。
倏玉晨摇晃着脑袋幸灾乐祸：“是你自己摔倒的，我可没碰你！别那么看着我，我会很害怕的。”
凤鸾知道对方有意是在气自己，眼睛越眯越小，不断平复心绪。要说打架，自己也不是不会，只是没有适应对方的打法。现在都没有武器了，正好可以近身教训对方。
踏！踏！踏！
几下助跑，凤鸾借力跃起，不由分说一拳对着倏玉晨的脸抽了过来。
倏玉晨不以为然，很简单躲了过去。
凤鸾盯着倏玉晨的脸，也没指望这下打到他。脚下的步伐不再是小孩子戏耍，迈出奇妙的节奏，带动着身体灵巧的摆动。
倏玉晨开始还是优哉游哉，没把凤鸾当回事。看对方的衣着，更像是哪家的大小姐，至多乱蹦几下，使不出什么本事。躲了几下渐渐发现不是那么回事。看对方有板有眼，招式和套路甚是玄妙，决然不是花拳绣腿。心中顿时有了压力，暗叫不妙！
凤鸾的拳柔美温和，临近发力之时带着特殊的韧劲。招式有虚有实，连贯的被她打出，绵延不绝。
啪！
慌乱中，倏玉晨的脸挨了一拳，表面不吃力，内里火辣辣的去也很疼。来不及体会，凤鸾的拳再次袭来，伸手格挡，却是个虚招。
啪！
小腿又挨了一脚，结结实实，有些站立不稳。
噗！
倏玉晨暗自叫苦，这不能一直打脸啊！酸水吐了一地。
凤鸾势头不减，趁着倏玉晨方寸大乱，左一拳又一脚，大开大合，打的倏玉晨抱头乱窜，嗷嗷直叫，不是对手。
蹉步上前，追上倏玉晨的身形，凤鸾对着倏玉晨的屁股，狠狠地来了一脚，把他原地踢了一个屁蹲，人仰马翻，来个狗啃屎。
“停！”
倏玉晨忽然伸手大喊：“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我不是你的对手！
凤鸾一番较劲，心中闷气消了大半，叉着腰徐徐上前，一脚踩着倏玉晨的肩膀：“说！你是哪里来的毛贼。刚才为何偷袭于我！”
倏玉晨紧闭着眼睛，脑袋抵着地面，一副装死的模样，啥也不说。
凤鸾还没见过这么赖皮的，当即又是两脚：“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还打你！刚才你的能耐的，不是很厉害的吗？不是让我打你吗？”
倏玉晨不吃疼，弱弱的道：“我是大寨的，我外婆可是大寨的大巫，她要是知道你欺负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凤鸾凤眉倒立：“呀哈！你还威胁不是！你以为我会怕了不成！我可是——”忽然觉得不能暴露身份，止住言语。
倏玉晨眼睛蓦然睁开，趁凤鸾走神犹豫，双手一把抱住她的小腿，猛然站起。
凤鸾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反抗，不是刚才投降认输了吗？
可怜她过于天真，过于讲道理。那里遇到过痞子一般的倏玉晨，疑惑不解中跌倒在地面上，摔得有些小懵。
倏玉晨没有逃跑，而是欺身上前，跪在地上想要掐住凤鸾的脖子。
凤鸾反应过来，当然不会让他得逞，扣住他的腕子，用力抵抗。
“混蛋！你不是已经认输了吗？”凤鸾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倏玉晨扑哧一下被她逗笑了：“你还真相信了啊！你也太天真的了。两军交战，讲究的是计谋好不好！”
哎呀！
“你属狗的啊，怎么咬手指！”倏玉晨冷不防凤鸾咬住了她的手掌。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慌乱中扯住凤鸾的头发。
“啊！你敢薅我的头发，看我不打烂你的脸！”凤鸾声东击西，一只手紧紧揪住倏玉晨的耳朵，而他也以为对方是要打脸，护住的位置不对。
“我和你拼了！你敢打我的屁股！”凤鸾没想到倏玉晨毫无顾忌，直接掐她的屁股。不得不团作一团，拳脚乱踢！
一时间，二人再次没有了套路，哪里是要害就攻击那里。到后来，干脆抱在一处，完全成为两个孩子无聊的打架。
只是，没有套路就是倏玉晨最大的套路，凤鸾纵有千般本事使不出，当然吃了亏。
满地打滚掐架倏玉晨几位擅长，他能用各种方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换取时间达到自己的目的。现是扯烂了凤鸾的袖子，接着扔掉了人家右脚的鞋子，最后抽身而起，骑在了凤鸾的腰上，顺手捡起了自己的蝙蝠爪，对着凤鸾的脸挥动：“再动，你在揪我的鼻子，我就刮花你的脸，让你破了相，看你长大后怎么见人！”
“放开我你这个无赖，我不和你玩了！”凤鸾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生怕倏玉晨真的刮花她的脸，肢体上不再反抗。
“谁和你玩啊！我是来消灭你的！”倏玉晨假装凶狠。
“你想怎么样！”凤鸾无助的道。
“嗯——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行抓回大寨给我当媳妇。嗯——不对，我已经有媳妇了。即便是没媳妇，我也得找秋水老师。你啊！长得不咋地，还是留给艳阳吧！”倏玉晨边说边合计，自以为做了最好的安排，那架势还真是有模有样。
“我不要当谁媳妇，我要回家！”凤鸾吓得声音更大。
“事到如今，可不是你想不干就不干的。”倏玉晨霸道的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松开我！”凤鸾还是按照自小学来的道义同倏玉晨沟通着。
倏玉晨哪里知道这些：“什么亲不亲的，亲一下能死啊！”
“来人啊！救命啊！耍流氓了啊！”凤鸾惊慌失措，大声尖叫着。
你还别说，倏玉晨就怕“来人啊！”几个字，立即按住凤鸾的嘴：“你只要不喊，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凤鸾被压着又羞又怒，却也无可奈何，心里合计了一番，眨动眼睛表示愿意。
倏玉晨左思右想，出出气也就算了。真要是怎么处置这个小丫头，还真没有更好地方法。毕竟在孩子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打啊杀啊的。看着凤鸾出糗的样子，心里也舒服很多，慢慢的把她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