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觉醒,便已是日上三竿,担心皇甫宇恒起来若不见我,又不知该如何折腾,便急忙赶去元帅大帐。果然见他正被随侍压按在床榻上换药,一声声嚷嚷着要去寻我。忽见我掀开帐帘走近,床上人立即喜上眉梢顿时安静,两人先是对视,皆是赧然一笑。
“今日如何起的这么早,是昨夜太想我了吗?”皇甫宇恒双眼一眯,一副不正经跃然脸上。
我也毫不示弱的回敬“是啊,想着元帅伤情不敢入睡,这不赶紧来瞧瞧元帅有没有疼得痛哭流涕,需不需要一点额外照顾啊。”我把这个额外念得格外响亮,想给这家伙一点教训。
这一下吓得皇甫宇恒先是一抖,不过他随即狡猾的嘿嘿一笑,用所谓的赔罪道歉道:“哪敢哪敢,这种小事哪敢劳驾夫人,其他人来做便是,嘿嘿。”
哼,谁是你夫人,这家伙不长记性又想占我便宜,还摆出一副无辜态,越发勾起我的斗志“哪里来的夫人呀?我这不就是听您使唤的下人吗,来来,让我为我们元帅大人换药!”
说着就夺下随侍手上的膏药缠布,一把捆在皇甫宇恒伤腿上,我两手用力一紧,这一紧,疼的某人撕心裂肺,发出嗷嗷嘶吼。
“哎呦,弄疼你了吗,忍一忍嘛,换好了药才能好得更快嘛,人家一会下手很温柔的,别叫唤啦”我摆出一副得意的坏笑,左右随侍见状都转过身去捂嘴窃笑。
“笑……笑什么笑!都给本帅滚出去,本帅好的紧,刚才是练练嗓子,男子汉么,这点疼都吃不了还不如回家种田去,本帅根本不觉得疼!哎呦喂……”随侍听完非但没止住窃笑,反而更加忍不住了,又不敢发作都挨个溜出帐外。
我见此情景噗嗤出来,趁机跟上一句“哎呦,你这手下们都挺听话嘛,这元帅当得好不威严呀,不过这下只能妾身服侍夫君换药啦,嘿嘿嘿!”我带着一脸坏笑将第二卷缠布朝犯人腿上贴去。
“别,别啊,嗷……嗷!!!!!”整个营帐都被这叫声震得抖起来,“认输认输!本帅知错,知错……哎呦……”
“看你还敢嘴上占人便宜不,在本姑娘这儿先长个教训吧!嘿嘿。”我得意地松开手。这次占据上风的我终于放过他,将剩余的药为他好好敷上,看着他被我折磨的样子,既心疼又解恨。此时两人仿佛重新认识一般,不再有怨愤,过去的种种似乎都消散得无影无踪,没有人再愿意提起,现在的我也愿能这样待在他的身边而不是离他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间的斗嘴层出不穷,各种无理取闹与插科打诨也给这严肃沉闷的军营生活增添了许多欢乐,但我更担心记挂他的伤势,希望皇甫宇恒能够早日康复,又害怕他伤好之时又是两人战场相逢之日,内心矛盾交困,却又无能为力。
不去再想这些,如果两个人再不珍惜这段时光,恐怕以后只会成为无数的后悔,在夏军大寨的日子里,我为他读书,聊天解闷,只是两人都刻意地回避着有关战事的话题。我不想这分沉重影响他伤势的恢复,他也不愿令两人之间再起波澜,而云国西南援军已至王都,双方大军相隔百里安营扎寨,都在为后来战事蛰伏准备,所以这几个月来,两国亦是难得的平静。我和他也是多年来第一次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安逸如水的时光。
其实即使不算十一岁时的初遇,我与皇甫宇恒相识也有五个年头,可直到如今,我才第一次抛开偏见,试着认认真真地了解这个我曾经以为是我命中克星的男人。他明明是心计满腹,城府极深,却总挂着一张清澈无瑕的笑脸,尤其嘴角扬起时,毫不掩饰地将一对酒窝挂在脸上,让人无法联想到,这样一个单纯无辜的男子,可以坐镇三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明明是瘦弱娇气之态,却一样可以满口粗话,举杯豪饮,与身边军士打成一片。也许就是他通身散发出的狂傲与自信,使得军中粗野的汉子也被折服,又或是,是那本不该属于男子的一抹娇柔,让身边的人无端地想要去将他保护。这个人,真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一个难解的谜题,却引诱着我不断探寻下去。或许多年以前,枫林晚中重逢的时刻,我就已经被他吸引,但理智却强迫自己远离,只因为潜意识里,这个复杂的男人,绝不是我能够驾驭。可是经历了数次的生死劫难,处在这朝不保夕的境遇里,反而让我撤去了内心的防护,愿意与他接近。因为他的谋略,让我佩服,他有时的天真,让我开怀,更因为,与他在一起时,我才能暂时忘记若枫的脸庞,和之前种种的忧伤。
皇甫宇恒的腿在军医的细心诊治下,日渐好转,前日终于可以下床走动,我却需要苦思冥想为进出他的大帐找到新的理由。眼珠转动,余光飞快地在屋内扫视着,居然让我找到一副落满灰尘的棋盘,想是许久没人动用过。没想到萧宇恒也会有附庸风雅的时候。皇甫宇恒因是镇北王独子,自小被溺爱,一张甜嘴又会哄人,先生夫子均不忍苛责他,因而识字不多,更不用说练习书法绘画,据我所知,他似乎也是不通晓音律的,想必这棋艺也强不到哪去。而我因父亲忽视,琴棋书画,无一精通,每每与人对弈,总是不消半刻便被杀的丢盔弃甲,失了面子不说,对方也觉无趣,因此我虽有心练习,也往往无人愿意相陪。今日遇上个半斤八两的棋手,我便又起了切磋之心。草草将棋盘抹净,就捧到皇甫宇恒面前献宝。
皇甫宇恒见我找出棋盘,也是两眼放光,急急坐好,又给我拿来软垫,便拉开了阵势。想必往日也是与我同样命运,我抱着同病相怜之心,对他又多了一分好感。一边落子一边闲聊道:“皇甫宇恒,萧元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大云第一文武双全的美男子,你有那么好的爹爹,怎么除了排兵布阵还凑合,别的什么才艺都不会,别的不说,那洞箫你总该要会吹啊。”皇甫宇恒盯着棋盘随意答道:“我爹说了,男子嘛,要那么惊才绝艳做什么,会看兵书能保家卫国就够了。不过龙煜倒是将爹爹的丹青书画学了个八九不离十。至于你说那吹箫,我爹自己都不会,怎么教我?”“你又撒谎,那年皇宫夜宴,我就有幸在清音台听过萧王爷吹箫,堪称天籁,再说了,他不会吹又为何那紫玉萧从不离身?”我不知道皇甫宇恒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撇撇嘴,鄙夷地瞪他一眼。他急忙辩解:“我骗你那个做什么,我爹的性子古怪着呢,他那玉箫只是装饰,你随便抓个漠北守军来问,看看可有人听见过我爹吹箫。谁说姓萧就一定会**啊。”说着重新看向棋盘,又落下一子。看他样子,不像在撒谎,可是那日清音台的萧声,又是谁吹奏而出的呢,真是奇怪。
本来就是在闲聊,我不一会儿就忘记了自己的疑惑,专心于棋局之上,半个时辰后,我就佩服自己真是找对了人,这下棋果然是要旗鼓相当的对手才会有趣。平日与人对弈,不超过半刻,我必然被斩落马下,今日和皇甫宇恒对峙了两个时辰,居然还不分伯仲。我不禁喜上眉梢,虽然后来一个大意,最终以三子之差输给了宇恒,却也是我最好的战绩了。我眉飞色舞地回到偏帐,吃过晚饭就开始思索着棋路以备明日再战。此后午后对弈,就成了我和皇甫宇恒每日必做的功课。与人对决终究是比独自钻研棋谱有趣的多,我日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因而快乐非常,看皇甫宇恒同样开心的样子,想是他也进步不小。虽然多数时间宇恒都能险胜我几步,但偶尔我也能扳回一局,所以总是期待每天的午后到来。
不知不觉,日子就过了半月。一日中饭煮了糯米圆子,我吃的不多却不想那东西极难消化,结果胃里胀痛,本是午睡时间,我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知道皇甫宇恒并无午睡习惯,索性提前抱了棋盘去找他。兵士们都在休息,营寨中格外寂静,我便放轻了了脚步,慢慢靠近主帅大帐,抬手正欲掀起帐帘,却听见平日贴身照料宇恒的副官忿忿不平道:“元帅,云国京城里谁不知道,灵家小姐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您找谁切磋棋艺,也不该找她呀。”居然说我是臭棋篓子,真是太过分了,我虽然棋艺不佳,但大伙顾及姑娘家的面子,也从不曾说的如此直白,再说皇甫宇恒也未必比我强到哪去,我气的脸涨的通红,攥紧拳头就要扑进屋里去跟那副官理论,却在听见皇甫宇恒的回答时,顿住了身子。“你这小子,哪懂元帅爷的心思,难得灵家小姐喜欢找我下棋,我只使出浑身解数哄她高兴还来不及,谁管她棋艺好坏?”接着又听那小副官自作聪明道:“那元帅为何不在对弈时让让她,岂不是更能让灵小姐高兴了。”帐内皇甫宇恒扑哧一笑:“本元帅在这琴棋书画之中,除了棋之外是样样不通,只这棋牌一样,却是给本帅挣足了面子,想当年每次赌棋赚的银子,比我爹一年俸禄都多,若不让她二三十子,她怎能每每坚持上两三个时辰才落败?既不能输给她让她小觑,又不能赢她太多让她失了兴致,更不能被她发现我在放水。其实是比和高手对弈还挑战技艺,乐趣也更多呢,哈哈哈...”
听了皇甫宇恒的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又被他耍了,他居然让我,居然还让我几十子,最最可恶的是我居然都看不出来。若是以往,我定会认为他是存心羞辱,可是经历了这许多的波折,我此刻已经可以说服自己,他不过是费劲心机想讨我欢心,我若为此心生嫉恨,便真是不识好歹了。只是骄傲如我,却也不会明知对方相让,还装作若无其事。于是落落寡欢地转身回了偏帐篷,想到今后再不会与皇甫宇恒对弈,心下终究有一丝失落,再想起如今与他暧昧不明的关系,更是烦躁,索性去军中厨房寻寻可有什么凉茶点心,压一压我这满心的火气。谁知刚一出帐篷,眼前竟有一抹嫣红闪过,我定睛一看,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真是一个女人,在几名校官的陪同下,正向后厨款款而行。我心中瞬间一团火焰燃起。三步并作两步拦下一行人,叫住一名小校询问:“此女何人,军中怎会有女眷出现?”小校见是我发问,一揖后恭敬答道:“前日里皇上送了数名美人来犒劳元帅,都被元帅打发回京了,但吃过美人献上的点心后,元帅却吩咐留下这位绿荷姑娘,每日黄昏时分,于后厨相见,任何人不得叨扰,算起来今日已是第六日,但个中缘由,小人却是不知。”
在王都即将被破时弃城退兵,我要是夏皇,不宰了三军主帅都算是仁慈了,居然还送美女犒劳,真是太可笑了。黄昏时分,岂不正是我与皇甫宇恒手谈结束之后?好一个皇甫宇恒,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命,居然能一边与我谈笑风生,一边在后厨夜会美人,皇甫宇恒还真是与众不同,**幽会都净选常人想不到的地方,也不怕那庖厨腌臜之地,败了美人儿的兴致。虽是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但还是心有不甘地向那位风姿绰绰的绿荷姑娘求证。我虽极力克制,但此刻脸色定是十分难看,恐是吓着了那姑娘,只见她目光闪躲,一连几个后退,一边绞着手中丝帕,一边语不成句道:“元帅吩咐,不得...不得...”看她一副委屈娇羞模样,我不由得怒从心起,一跺脚,转身奔向皇甫宇恒大帐,却不见他踪影,只剩小副官在勤快地擦拭着手中宝剑。
我寻皇甫宇恒不见,更是如同火上浇油,目光扫过小副官冷冷道:“皇甫宇恒在哪?”那小副官被我冷冷地声音吓得一激灵,手里擦拭着的宝剑当的一声滚落在地,右手抖抖地一指议事大帐,就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也不与他废话,上前一步捡起地上掉落的宝剑,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向议事大帐。还没等靠近,就听大帐里一阵阵哄笑传出,“元帅果然好计谋,兄弟们还怕元帅醉死温柔乡,被枕边风吹软了耳朵,不愿攻打云国哪,如今看来,是兄弟们多虑了...”“听说那依红偎翠楼的姑娘,出了名的水灵,待我们破了那王都,元帅定要带领弟兄们好好见识见识啊,哈哈哈...”等等,莫不是攻云都的计划已经成了?!再想到那绿荷,听到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乌合之众,主意都打到云国歌妓身上来了,此时的我已是忍无可忍,一把天麻粉照着欲阻拦我的卫兵兜头洒下,趁着他们捂脸哀嚎之际,我已一剑劈下帐帘。皇甫宇恒显然是没料到我会在此时以这种姿态光临他的大帐,急忙自桌前站起,嘴巴大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里面的将军们见到手持利刃突然而至的我,先是一愣,接着立刻高喊着保护元帅,并迅速将皇甫宇恒围起。我此刻早失了心智,哪管他强兵猛将如云,只冲着皇甫宇恒吼道:“皇甫宇恒,你给我滚出来。”同时举剑刺去。
话音未落,距我较近的几名侍卫一把将我制住夺下手中长剑,我未及反应,手脚就被拧成了麻花动弹不得,若不是此时并非战时,众将领未配兵刃,只怕我早已经被当做刺客砍成了八块。纵然现在处境无异阶下之囚,我仍是高声叫骂:“皇甫宇恒,你这个混蛋骗子,无耻下流胚...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有种的给我滚出来。”正当我思索着下一句的骂词时,人群里响起一片讶异之声,接着众将领向两侧分立,然后是一脸惊愕状的皇甫宇恒,晃晃悠悠地自人群里滚至我面前,一双大眼自下而上望着我,怯怯道:“宇恒不知做错什么惹恼了夫人,还请夫人明示,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若是往日,我必被他这滑稽之态逗乐,但想起他另会美人,仍能做出这一脸无辜,我心下一阵厌恶,啐向他道:“呸,先赏你自己十个耳刮子,再来和我说话。”众将领闻言,莫不气愤,叫嚷着要治我对元帅不敬之罪。见我依旧怒火满腔,皇甫宇恒眼神里一丝黯淡闪过,对众将一挥手,挥退了那些对我意见多多的将士,放开了对我的钳制,鱼贯出了大帐。帐篷中只剩下直视着我的宇恒,我忽然有小小的害怕,我方才的言论莫不是太过分了,他要遣走众人好修理我?他看着我的眼认真道:“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让你如此生气,就是我的过错,现自掌嘴二十,只要你别再动怒气坏了身子。”说着抬手就向自己脸上掴去,掌掌都用了真力,不消几下脸颊就红肿一片,鲜血沿着口角缓缓滴落。
我顿时一阵惊愕,冲上前握住他仍要狠狠挥下的手。刚才还满腹的火气,都一股脑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涌上来的心疼。“我不过说说气话,你怎么就当真啊,你到底是不是那个聪明狡猾的皇甫宇恒啊。”我一边小心地擦拭着他口角鲜血,一边忍不住埋怨道。“你的吩咐我怎么敢不听,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动怒吗?”皇甫宇恒不管自己一张脸已经肿的不能见人,还傻乎乎地惦记着我发怒的缘由。我心里虽仍然气他,看他现在的样子,也是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在他耳边不悦道:“那你说,你为何独留下一个美貌女子在军中,每日黄昏厨房相会,还不许人打扰,你们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事?还是你皇甫元帅要告诉我你们是在切磋厨艺?”说罢气鼓鼓地不去看他。
我话一说完,就听见皇甫宇恒极力隐忍的窃笑。我真是佩服他一张脸肿如包子,还能笑得出来,甩掉原本握着的他的手道:“你到底交代不交代,不说我可走了。”见我要走,皇甫宇恒慌忙拉住我止住笑意道:“我说我说,我找绿荷来,是,是为了跟她学做板栗饼。”他话说的十分清楚,我却听得一头雾水,“从前你总是各种点心不离口,但这次相见,你仿佛没了当年的好胃口,我不知道是不是军中没有你喜欢的吃食,就想学会做你从前最爱吃的板栗饼,哄你开心,可是怕被众将领笑话,所以才嘱咐绿荷,不可向人透露...”听到这里,我确信我是误会了他,再想想之前所作所为,一时间尴尬非常,打马虎眼道:“我长大了,如今已经不爱吃那板栗糕,你的美意,心领了”。皇甫宇恒只当我不信,忙接着解释道:“好好的点心,为什么不吃了?你还是不信我?不然你跟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整整两篓板栗不曾使用,还有我藏在军马草料里,做坏了的板栗糕。”我的心里已经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木然地跪坐在地,皇甫宇恒他好细心,连我不吃寝食无味也被他察觉,只是他还不知道我失去了味觉,以元帅之尊,去学做那糕饼讨我欢心,叫我如何能不感动,可是又不由得心下一阵不痛快,不是因为人前出丑,而是无法接受,灵洛瑶今日竟然会为了皇甫宇恒做出这等失态之事,难道是真把他当了夫君,醋意大发了么。
失神中,发觉身体正被皇甫宇恒自后方环抱,他的声音也从耳边幽幽传来:“洛瑶,今天我虽然丢了面子又挨了打,可是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甜,因为我知道你会为我吃醋,还因为,第一次,我抱着你,却没被你推开,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对我不再排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好也抛出个问题试着去转移他的注意:“那么你呢,世间那么多可人的女子,比如那个绿荷,你当真就非要灵洛瑶不可?对那绿荷没有一丁点的心动吗?”他凑向我的耳边,认真道:“这世上的女子多如繁星,可我的心却念着明月一轮。若是一日我背弃了你,不要说几个耳刮子,你便是拿‘刻骨铭心’来炮制我,我也认罚,只要你别再丢下我。”
刻骨铭心?那年与他在王都重逢,他为了讨好我曾送过我一瓶传说无解的毒药,他竟然还记得,难道说,那真的是稀有的剧毒。可我已经把那毒药和刻骨铭心的感情,通通给了另一个男人。见我失神,皇甫宇恒笑道:“那时我送你的东西,你全都不屑收留,那‘刻骨铭心’,该不会也被你随手扔掉了吧。”“我才没有,那药被我在幽云别院仔细地藏着呢,若它真如传说中那么毒,怎好让它流落出去害人。我偏不如你所愿,偏要离开你,你又能拿我怎样?”我垂下眼睑,用恶狠狠的语气掩饰着心虚。话音未落,皇甫宇恒已经用力扳过我的肩膀,逼视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答道:“我不能拿你怎样,也舍不得拿你怎样,但对自己,多狠我都舍得。你若离开,我只找你三年,三年找你不到,我就去死,你若不在意,就尽管逃。”每一个字,都说的坚定无比。那清亮又火热的眼神,让我无处逃遁,我猛然起身,扬起脸,将红唇送至他面前,用力封住他的嘴唇,我怕若不如此,下一刻他又该说出如何动人心魄的话语。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攻势,皇甫宇恒先是一震,接着是双手迫不及待地捧上我的下颚,笨拙却不容我闪躲地反攻而来。我只觉自己仿佛要被他双唇及指尖传来的灼热熔化。皇甫宇恒近乎疯狂地索取着,不敢相信已过双十年华的他,表现会如此青涩,但那火一般的热情着实让我难以招架。我知道他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夏国的兵马粮草亦集结完毕,今日的议政大帐之言,伐大云看来已是板上钉钉,皇甫宇恒身为夏国皇子,要为夏国开疆扩土,我无权也无力阻拦,但作为云国子民,我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任由国破家亡却身在敌营,独享安逸。我不会做螳臂挡车的傻事,但只要大云城都一天未破,我也要尽我所能和大云子民一起,坚守大云的每一寸土地。正可谓:
飞霞染晕佳人醉,才俊献艺奇技多。
情长不渝巾帼志,舍身赴义护袍泽。
我双眼一紧,用力推开他一点,谁知他只是稍稍缓口气,就又纠缠上来,还好,时间已经足够我咬破暗藏在齿间的迷醉香。口唇交缠间,他的目光,渐渐迷离,可我仍然能分辨出那眼神中一抹伤痛与哀怨。对不起,这份亏欠只能藏在我心里。而皇甫宇恒他的情,他的痴,原谅我,终究只能是辜负。随手擦去满头的细汗,我扶住皇甫宇恒因为迷药发作而倒下的身体。伸手摸向他腰间通行令牌,起身离开大帐,再回首看了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义无反顾地踏上返回王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