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之事过去近三个月了,上京已经入了夏,花开满城,蝉鸣不止,只是天气也愈发炎热起来。
紫薇殿时不时会有些公公送来些时令物资,看来阿渡这有名无实的湘妃娘娘并没有被人遗忘。不过也是,许世安的后宫只有她和欢颜两个妃子,而她和欢颜又交好,自己自然不会被亏待。
三个月内,宫里的柳枝抽了条儿长了叶,枝繁叶茂,不少稀罕的花开满了后宫,香气袭人沁人心脾。许世安一直忙于政事,很少来后宫,就算来,也只是去欢颜那,是以阿渡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许世安了。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空气里闷热的很,阿渡正在翻阅一本清心经,这经书是她让素手去管物资的嬷嬷那领的,读起来能安心神,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很是有用。
阿渡一页一页地默念,初儿在旁边添着冰块。忽然,素手来通报:“娘娘,颜妃娘娘来了。”
“快请颜妃娘娘进来。”阿渡放下手中的经书,在这宫里,亏得她还有欢颜一位挚友。
“阿渡,”今日的欢颜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细纹纱裙,只是这清爽的颜色也掩平不了她紧皱的眉头。
“欢颜,怎么了?”看出有事,阿渡示意初儿给她倒杯茶水。
欢颜看了一眼初儿和素手,低低说:“我就不用喝水了,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看着欢颜如此紧张的样子,阿渡也跟着好奇起来,她看了一眼初儿,初儿就放下了茶壶,叫着素手一起出去了。
看着屋子里没人了,欢颜这才开口说道:“昨日皇上去我那,跟我说……”欢颜停顿了一下,小心地看了眼阿渡。
“到底怎么了。”阿渡拨了一下盆里的冰块,看样子不紧不慢。
“皇上说,他要娶皇后了。”欢颜终是说了出来。
阿渡的手顿了顿,接着继续手中的动作:“他是皇上,后宫早该有主了。”
“你可知皇上要娶的是谁?是那达连将军的女儿达锦,听闻这达锦自幼极为娇宠,争强好胜,进了这后宫,咱俩怎会有现在这般安逸?”看着阿渡不紧不慢,欢颜更加着急了起来。
“你错了。”阿渡停下动作,转而认真的看着欢颜,“达连将军是助皇上夺得天下的首要功臣,皇上娶了她的女儿,更有助于他站稳根脚,安抚众心。再说,这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就算她是皇后,我们不招惹她,她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可是……”欢颜还是眉头不解,“皇后权利颇大,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哎,总之我一想到这事,就觉得不安。”
“你这是想多了。”阿渡像是安慰欢颜笑了笑说,只是心中也觉得欢颜说的有些道理,她在宫中有名无实,就算那皇后刁钻也不会和她这种不受宠的妃子计较,倒是欢颜……但愿那皇后不是难缠的主儿。
六月十五,皇上大婚。
宫里到处都在张灯结彩,目之所及全是喜庆的红色。封后大典庄重严肃,作为仅有的两个妃子,阿渡和欢颜一直在规定的位置上,规规矩矩地观看着整场典礼。
那封后诏书冗长复杂,秀毓名门,容颜端庄,秉德温恭等一系列溢美夸赞之词不禁让欢颜阿渡心生感慨。朝中大臣纷纷跪拜,直呼吾皇万岁,皇后千岁,大昭国长盛不衰。
大典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欢颜留在前面督促歌舞,阿渡就偷了个懒,提前回来了。许世安封后,更加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已经厌恶极了她,而她,也在这深宫之中待得厌烦。
新婚第二日的时候,欢颜带着阿渡去跟皇后请安,阿渡本对这些繁复的褥节一无所知,好在她认真学着欢颜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跪拜,那皇后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对她只是淡淡一笑,不怎么把她放在心上,倒是对欢颜针锋相对,句句话中有话,欢颜小心应对,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一身冷汗。
“这皇后娘娘,不愧是将门之女……”欢颜用帕子微微拭了拭额头细密的汗,样子好像还有些后怕。
“以后你要小心一些,我不受宠,她自然就把矛头对向了你。”阿渡恨自己不能帮助她。
“哎,我日后还是尽量避着她吧。”欢颜无奈感叹。
新婚前三日,许世安都宿在皇后宫中,只是第四日,许世安晚上就去了欢颜那儿。
欢颜小心翼翼地接驾,只是心里又喜又忧,皇上来看她固然好,只是那皇后,怕是会厌恶极了她吧。
果然,没几日,皇后就带这几个贴身宫女过来了,她戴着象征后宫之主的凤冠,身姿华贵而又威风。
“臣妾给皇后娘娘跪安。”欢颜行了一个礼,声音怯怯。今日的欢颜穿了一身杏色白蝶裙,衬的容颜娇俏无比。
“颜妃这此比上次见本宫要好看的多,莫不是上次去本宫那刻意打扮的不入眼?”皇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细细拨弄着桌子上那枝刚采回来的海棠花。
“臣妾粗鄙之容在皇后天颜之下,怎敢放肆。”欢颜的双膝还在曲着。
“是吗,可皇上不还是被你迷得夜夜宿你宫中。”她涂着红色丹蔻的双手,轻轻地摘下了海棠的一片花瓣。
该来的还是来了,皇后咄咄逼人,明显是为了兴师问罪。
“皇后娘娘,皇上到臣妾这,只是喜欢臣妾说的话而已,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欢颜继续怯怯地说。
“是吗?”皇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那片花瓣随手扔在了桌子上,“那你告诉本宫,你都跟皇上说了什么?”
那欢颜好像一下子受了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不能说,皇上知道要怪罪臣妾的,请娘娘恕罪。”
看她反应这么强烈,皇后更加好奇了,她站了起来,缓缓将欢颜从地上扶起来:“不能说也得说,如若不然……”说着,她用红色的尖锐指甲缓缓划过她的脸颊,阵阵寒意充斥着欢颜全身,这皇后如此毒辣,怕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这是臣妾和皇上的秘密,臣妾若是说了,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告诉别人。”欢颜像是极其害怕,神情慌乱。
“自然,你只管说就好。”皇后收起了手指,微微一笑,眼底里都是轻蔑。
“皇后娘娘可知湘妃?”欢颜终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湘妃?就是那个皇上只宠幸了一夜便再也不碰的妃子?”皇后嗤笑,那个妃子她见过,就算长得国色天香,可是不得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皇后娘娘,您错了,其实湘妃,才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欢颜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说了出来。
“这话什么意思?”皇后像是有了兴趣。
“皇上和那湘妃在相府关系就很好,皇上荣登大宝,特意从乡野间将这湘妃接回宫中纳她为妃。”说到这,欢颜顿了一顿,“只是后来二人不知为何吵了一架,互不理睬。臣妾与湘妃交好,每每皇上过来臣妾都会和皇上说一些湘妃的事,皇上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臣妾却知道皇上是为了听这些事才来这兰心殿的。”
“你的意思……是皇上为了听那湘妃之事,才来你这?哈哈,未免太荒谬了,皇上乃一国之君,想要什么得不到,想听那湘妃之事找她便可,何必要来你这?”皇后明显不信,那可是即便在新婚之夜也一脸冷漠的皇上。
“皇后娘娘,越是珍惜,越是不愿勉强……”欢颜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垂下,声音满是哀伤。
皇后没有说话,她的脑子在思考着这颜妃说的话,若是这她说的都是真的,那皇上怕真是尤为珍视那个湘妃,只是……:“那湘妃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臣妾从未和她说过。臣妾心知此事,皇上是不愿让她知道的。”说到这,她接着又说,“这件事也请皇后娘娘保密,万不可对别人说。”
“呵,放心吧,本宫不会说的。”皇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饶有趣味的看着欢颜那双柔弱的眸子,“你不是和那湘妃交好吗,就这样对本宫说这些话,就不怕本宫对她不利?”
欢颜一下子吓得跪了下去:“臣妾只是想告诉娘娘实情,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定不会那么做。湘妃生性纯善,望娘娘不要为难她。”欢颜的样子,像是在处处维护着湘妃,关心至极。
“你是因为本宫定不会那么做,才跟本宫说这些吗?”皇后故意加重了“定不会”三个字的口气,笑的意味深长,“好了,起来吧,本宫累了,回去了。”
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皇后没再看跪在地上的欢颜,身姿雍容端庄地走了出去,只是那嘴角掩不住微微上挑,不管她说的真假,那都是个碍事的东西,早晚要铲了去。
殿内的欢颜早已起身,她倚在凉快的红木雕花椅上,一下一下轻轻摇着手里的扇子,刚才脸上的慌乱,早已荡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