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匆匆进宫的时候,阿渡已经不能进食了,太医为了给她续命,不停地熬着汤药给她吊着,只是一碗碗汤药灌下去,她能咽下去的越来越少,以至于到最后,一滴药汁都喝不进去了。
“快救她,救好了重赏,朕不允许她死!”此时的许世安,将希望全都压在了宋其身上。
宋其匆匆行了个礼,麻利地打开药箱,先是用银针扎了阿渡的指尖,发现血色已经暗红了,他微不可查地摇着头,又开始摸起她的脉象,眉头不展。
脉象滞缓,血质混沌,此时全身的血脉行将堵塞,命悬一线。
“她到底如何?”许世安站在旁边,他看着宋其的眉头紧皱,心中更加胡乱猜测。
约莫一刻,宋其停止查看,朝着许世安一躬身:“回皇上,娘娘此症状确实是中毒之状,只是她仿似是中了混杂之毒,草民才疏学浅,只能摸出来两种毒,分别是乌头和砒石,这两种无一不是致命的巨毒,再加上还有许多草民不可知的毒源……”说着,宋其大夫就满脸遗憾地跪了下去。
“你是说……她没救了?……”像是浑身无力般,许世安差点站不稳,他的嗓子已经变得黯哑无比。
“回皇上,也不能完全没救,关键还是看姑娘的造化。”宋其声音顿了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什么办法?!”许世安像是看到了希望。
“这种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就看皇上愿不愿意冒险了。自古就有以毒攻毒之言,皇上可以用世间剧毒断肠草试试,若是剂量把握得好,再加上娘娘命格顽强,是有回旋的余地的。”宋其低着头,说出了这最下下策。
“几率有多大?”许世安问道,他已经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宋其顿了顿:“两成,且要抓紧时间,否则连这两成的机会都没有了。”
许世安微微闭上了双眼,两成,岂不是在赌?他的额头有青筋微微隐隐若现:“好,朕允你速速用药……”
“是。”宋其匆匆退出去取药。
半个时辰后,漆黑的药汁端了过来。
此时的阿渡已经不能下咽,婢女喂的时候,药汁全部溢了出来。宋其赶紧上前一看,不禁心中感慨,终究还是晚了:“皇上,娘娘食道喉部已经麻痹,已经不能下咽了……”
许世安紧抿嘴唇,他大步走上前,接过药汁:"朕要亲自喂,除了宋太医和景年,其他人都退下。”
“是。”一众太医和丫鬟都退了下去,初儿急忙跪地说:“皇上,让奴婢留下照顾娘娘吧。”
皇上拧眉,眼中充满了厉色,初儿知皇上这是不同意,只好擦着眼泪满脸担忧的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脸担忧的欢颜赶了过来。
“阿渡怎么了,听说中毒了?”欢颜看到初儿,急忙问道。
“呜呜,呜呜,”初儿一下子哭出来,“娘娘吃完午膳,就一睡不起了……娘娘从未招惹过别人,谁会这么歹毒?呜呜……”初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欢颜给初儿递了张帕子:“别担心,阿渡吉人自有天相……”说罢,就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关闭的房门,不再说话。
房间内,安静无比,许世安端着药碗走到阿渡身前坐了下来。
宋其摇摇头,这颜妃娘娘已不能下咽,真的是无力回天了。只是,接下来皇上的一个举动,深深地震惊了他。
他竟将那药碗喝了一口,然后对着阿渡的唇喂了下去!
“皇上,万万不可!断肠草乃剧毒,一旦您误咽下去,后果万万不堪设想啊!”宋其赶忙跪了下来,急急阻止。
“皇上,您是大昭国之帝王,怎能不顾自己安危!”景年也扑通跪了下去。
许世安仿若未闻,依旧一口一口地往下渡,只是阿渡已经不能下咽了,他只好每渡一口,便微微往里吹一下,这样药汁才一点一点缓缓流了进去。
许久,药才下去半碗,景年和宋其知道皇上已经做了决断,只能满目担忧地站在旁边,不敢再言语,此时的皇上认真地一点一点的渡着药,只是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景年,过会儿朕要是撑不住了,就让外面的所有人离开,然后把朕送回昭和殿,这件事,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了。”
“是。”景年声音难过,堪堪将又要制止的话忍住。
此时宋其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报告便急急退了出去,断肠草的解药他要快点配出来,否则大昭国又要变天了。
待到最后一滴药喂下去的时候,许世安如若重负的放下了药碗,小哑巴,朕等你醒过来,想着,他觉得一阵晕眩,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皇上!”……景年传来一阵惊呼,之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许世安醒来的时候,正是夜晚,烛火通明,屋子里空空旷旷,他揉着头痛无比的额头勉强坐了起来,他得去看看小哑巴。想着,他就要下床。
这时,欢颜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皇上,您终于醒了!”欢颜匆匆走上前来,脸上喜极而泣,那日所有人都离开了,唯独她在旁边偷偷留了下来,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皇上被景年背了出来。她一着急便什么也不顾地就上前询问,景年见是她,想皇上一直亲近她,便没有隐瞒对她说出了实情。
“你怎么在这……她怎么样了……”许世安身子还是无力的很。
“阿渡还没有醒过来,臣妾上午刚去看过她……”欢颜用手帕擦了一下眼泪,避开了第一个问题,“皇上您可知您昏睡了两天两夜?要不是那宋大夫及时配好了解药,恐怕……”说到这,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连续两日的照料,欢颜憔悴了不少,这一场中毒风波,不知道连累了多少人,让多少人操碎了心。
许世安摆摆手:“扶着朕去看看她。”
“皇上,您才刚刚醒来,大夫说你身子伤的重,要卧床休养多日……阿渡那边臣妾随时给您去看着好不好?”欢颜期期艾艾,一脸乞求。
“给朕更衣。”许世安态度坚决,他心里满满的都在挂念她,他一刻也躺不安稳。
拗不过皇上,欢颜只好为他拿了一件厚衣披上,刚踏出房门,景年正好走过来:“皇上…您醒了……”纵是一直刚毅坚强的男子,眼中也瞬间含了泪,他一直都懂皇上在意那颜妃,却没想到会以命相赔。
许世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着景年和欢颜说:“这一件事,不准告诉她。”她,自然指的是阿渡。
景年沉默了一会儿,颔首道:“是。”
欢颜也低声说是,只是她的心里,五味陈杂,酸涩难言,她竟不知皇上用情如此之深。
紫薇殿内,也是灯火通明,初儿正趴在阿渡床前,累得睡了过去,直到听到近在眼前的脚步声,她才忽然惊醒。
“皇上万安。”见是许世安,初儿匆忙跪下。
“她怎么样了?”许世安声音沙哑,床上的阿渡神色平静,要不是面色苍白如纸,别人会以为她是在熟睡。
“娘娘一直没有醒,宋大夫说,娘娘情况有所好转,但没有度过危险期。”初儿如实回答。
许世安不再说话,他看着阿渡,神色复杂。他从未想过她在他心中会如此重要,然而昨日看到她险险撒手而去,他竟不管不顾什么都没考虑就去救她,她是他的魔障……但愿她能安然无恙,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咳咳……”许世安轻咳了几下,他的身子刚刚才见起色,这一路的行走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
“皇上,阿渡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您也要保重龙体啊。”欢颜在旁边心疼地劝道。
“你好生照顾她,朕明日再来看她。”知道自己身体快要撑不住了,他无奈粗粗地交代了一下初儿。
“是,奴婢替娘娘谢谢皇上挂念。”初儿跪下叩了一首,皇上原来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情无义,虽不知他身体为何不好,但看他即便这样也来关心自家娘娘,初儿不禁觉得很是意外,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娘娘说的那般恶劣。
夏日的晚上,风里有些凉意,许世安在回去的路上,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臣已查出下毒之人,是膳房中一个刚来宫里的厨娘,只是……”景年顿了顿,“那厨娘认罪之后,就咬舌自尽了……”
“谁让她这么做的?”许世安接着问,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臣无能,她还什么都没说就……”当时那厨娘被抓住了,只喊了一声是我下的毒,便咬舌自尽,快的来不及阻止,简直就是一心求死。
“只是最近臣四处询问,”景年继续说,“有人看到那厨娘和皇后的一个婢女,名叫巧儿的一起说过话,只是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皇后……许世安袖间的手渐渐握紧,其实事情刚开始发生,他就隐约猜到了是谁在害她,只是没想到真被他猜对了。这蛇蝎心肠的女人,等到他铲除掉他父亲的所有势力,到时候定会将她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将皇后软禁起来,不能让朝堂上的人知道。”许世安声音冰凉,他的眸子也顷刻间变得阴冷无比,只是夜色太浓,这些全都隐在了黑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