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的如此玄乎,连巫跃竹的兴致也被提了起来。
身边的那些小兵们纷纷动容,这样的勇士实在难能可贵。
“那接下来我们要训练的是什么呢?”听了这么多的故事,他们也完全清醒了过来,连巫跃竹也是浑身带劲。
凌沫颜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然后吐出了几个让所有人彻底晕过去的字眼:“蹲茅厕吧。”
看着一行人乖乖地走向茅厕,凌沫颜嘴角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想当初,她也就是那众多特工中的一员,和他们一起走向……很多天都没有打扫的厕所。臭气冲天也就罢了,蚊虫多也就罢了,只是随处可见的翔实在是……他不免又回想起了当初的场景。
巫跃竹捂着鼻子朝她奔来,“阿芷我不行了,太臭了。”
凌沫颜扫了一眼,“再臭也得去蹲着,一个时辰后我会来叫你们的,不许用稻草塞着鼻子。”
巫跃竹泪奔回去,但是心里却是沉重无比,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个让阿芷遭受如此非人折磨的畜生是谁!
忍术真的只适合男人来学啊,她一个女人,除非拥有非常强大的内心,不然是怎么做到的呢?
凌沫颜看着茅厕门口蹲着的那一圈人,心情大好,她哼着小曲儿,远远地绕着他们走了一圈。
巫跃竹真是聪明,他试图通过聊天来打发这种无处可逃的无聊氛围。
给巫跃竹做的那套衣服应该是要完成了吧,她想着,回去一趟吧。
策马飞驰到了边关小城,这条路她已经十分熟悉了,绕着小路又缩短了不少行程。把马儿栓在树上,她如同风一般地走进了院子里,白隐正躺在那里闭目养神,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白隐缓缓地睁开眼睛,猛地跳了起来:“阿芷?”
凌沫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进屋内,“他们呢?”
“都在铺子里……阿芷,你要吃点什么吗?”白隐走进厨房,端出了一盘莲子汤,“你先尝尝吧,本来是准备晚上等他们回来一起喝的。”
“他们要到很晚才能回来吗?”凌沫颜顿了顿,“是不是铺子太忙了,不是说了少挣一些,反正我也没处用嘛。”
白隐弯了弯眼角:“他们愿意,你就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凌沫颜很快地消灭了莲子汤,抹了抹嘴巴,她站起身,“白隐,我去成衣店拿上次准备给巫跃竹的衣服。”
白隐的手停在了那里,“哦……那件衣服景泉已经带回来了,不过比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你要不要等他回来?”
凌沫颜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可是我还在给那些人训练,可能马上就等回去,不如我去问问景泉吧。”
她快速地奔到院子里,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白隐站在她身后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里忽然落下了淡淡的寂寥。
他自然是知道那件衣服放在了何处。
原本是想留她在这里一宿,可是她的心思却全部落在了别处。
也罢。
他动作机械地擦拭着桌面,光滑的木纹表面映出他神伤的俊逸脸庞。
衣店。
精致的木质雕花座椅上,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慵懒地倚在上面。她端起右手边的冰瓷茶盏,慢悠悠地吹开茶叶,那些茶叶打着旋儿沉入杯底。
“阿芷,你要的那件衣服我已经放在家里了。”
“刚才回去一趟,白隐没有找到。”
景泉满腹疑云地想,白隐明明知道的啊。为了防止阿芷回来取衣服,他特地叮嘱过他的。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很快地应了:“那我回去陪你拿吧。”
策马来到院子里,白隐已经候在了那里,景泉略带责备的眼神被他躲闪过去,他走进屋里,景泉随后拿出一个布包递到凌沫颜的手中:“拿好,天快黑了,你尽快赶回去吧。”
凌沫颜听话地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却被白隐叫住:“阿芷……”他递过去一个热气腾腾的布包,不用说,一定又是许多美食。景泉艳羡地看着凌沫颜手中的那个布包,但也只能咽了咽口水,将她送上马。
等到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内,景泉才回过头,带着几分无奈地看着白隐,“为什么不告诉她?”
白隐的唇角溢出一丝更加无奈的笑意,他摊了摊手,然后垂眸:“我只是想留她在这里过夜。”
“白隐,你是越陷越深了。”景泉深叹一口,转身,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
齐月宫殿内。
房间里空无一人,从后门进去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内摆着张旧木桌和几张杌子,一个素衣少女安静地坐在那里,柔软乌黑的秀发落在了如洗如练的结白衣领上,甚是好看。
她执着笔默默地勾画,表情极为专注。
“韵澜。”沙沙的步子缓缓靠近,身后响起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声音,却又如山泉般清脆。
“表哥。”她小心地摆好金砂笔,转身,表情平静地看向他。
她不再有所期待了,即便这个男人已经放过自己一命,这并不代表他会纵容自己。恃宠而骄,就是最愚笨的生活方式。如今,她再不会把期待交到别人手中。
“在干什么?”他走到她身边,伏下身,用玉冠束起的头发还是有几丝不可避免地散落到她的领间,滑入她的脖颈内,散发着好闻的清香。
她不知不觉中慌了神,再拿起笔的手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身后绿色的波涛与眼前这含羞粉红脸颊的少女甚是映衬,素衣黑发也构成了一副极其淡雅的水墨画。
他心情极好地勾起唇角,几年不注意,她也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那不胜娇羞的姿态,美目盼兮,一颦一笑之间竟也风情无比,确是可当的上美人二字。
“不想回去么?”宋止墨幽幽一句试探道。
她抬眼看他,依旧是那夺人心魄的狭长桃花眼,当初的白衣少年眉间却没有这般的风情万种,也不会在不经意间就迷惑了苍生。如同温玉一般的脸庞,鼻眼都生的那般精雕细琢,不输女子的小巧。若是将他比作女子,就如同那大家闺秀一般,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怎么不想。”她目光灼灼地停在他脸上,片刻后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她赶紧移开了目光。却又不经意间瞥到他脸上顿起的肃然,她心里暗叫不好,可能犯了大忌。
“倘若给你一个机会,你还是想与那人……在一起吗?”他抬身而起,衣袍募地带起了一阵微风。
她秀美紧蹙,脸上的表情复杂,看得宋止墨心里也阴晴不定。
“他……待我极好,而我碰巧也遇到了他,”她幽幽地叹出一口气,将目光胶在他的脸上,“只不过是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只怪我运气不好。”
宋止墨呼吸一滞。
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而自己又没有那个运气来把握住她?
她似嗔非嗔的脸庞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像是忽然收到了感应一般。凌沫颜,凌沫颜,他在心里轻轻地念道,朕不就是错过了你吗?
“表哥莫不是也有错过的人?”宋韵澜本就对这几人之间的关系知晓得一清二楚,此刻看着宋止墨这幅神伤的模样,她心里也猜出了个七八分。
“嗯。”宋止墨沉吟片刻后,犹豫地开口问道:“巫跃竹为什么会退婚?”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巫跃竹是为了一个参与过他们生命中的女人--凌沫颜,选择了另一条不归路。
宋止墨不愿意亲口承认,是因为,他依旧深深地怀念着她,贪恋着她曾经为他默默无闻做出的牺牲与努力,以及后来她倾城倾国之姿,以及她久经沙场后的凌厉气势。他不愿意承认,原本属于自己的珍宝,忽然变成了别人的东西。
而宋韵澜不愿意承认,是因为,她曾深深地迷恋过宋止墨,为巫跃竹倾倒过,而这两个人,都心系着凌沫颜,她的一呼一吸都强烈地影响着这两个人的生活。
许久之后,曾经回忆起来再不堪的事实,也终究能被承认了。
“自然是因为凌沫颜,当初巫跃竹带她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娶她做皇后吗?”
她不再去细想那些中间折磨人的过往,只平静叙述出了曾伤她无数次的事实。
鲜绿的叶子打着卷儿落到地面上,依旧是那样的阳春白雪,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摆脱掉、让人沉沦其中的哀伤。
宋止墨拾起一片树叶,随手捏了一股卷儿,放在嘴边吹了起来。那音乐仿佛潺潺小溪,绵长而又哀伤,叮叮咚咚的声音略显低沉,像是地下的暗河那样凝滞。这曲调是宋韵澜极为熟悉的,初到皇宫人生地不熟,她总是有着种种的恐惧,夜难成眠的时候,宋止墨就会在她身边柔柔地吹上一曲,让她在这种缓慢低沉的曲调中找到心安的因素,然后再沉沉地睡去。
她同样拾起了一片嫩绿的叶子,卷起置于唇边,朱唇轻启,一道悠扬的调子于唇间溢出,喝着那微微哀伤的曲调,竟有几分哀而不伤之感。
宋止墨原本漆黑的眸子里竟渗出几分星光,唇角也微微勾起,他缓缓地闭上眼,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平淡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