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犬？什么守山犬？土狗子有一条。”
老人放下浇水壶站直身子，背过手捶了捶腰板，反问杜松汉，说罢指着院里的大黄狗，有气无力道：“这条狗养了几年，有感情了，你们是收狗的吧？去别家看看，我这条狗不卖，也不差那两个钱吃饭。”
敢情是拿我俩当狗贩子了？吴闲心底发笑，老大爷的演技实在不怎么高明，前迈两步刚想开口，被杜松汉抢了先，说道：“老爷子，看看这个。”
他手指打圈含进嘴里，吹了个很响亮清脆的口哨，然后蹲在拐角处的海市便抖擞着浑身长毛跑了过来，一双狗眼专注盯着院里勉强算是同类的大黄狗。
总有人说獒不算狗，吴闲也不知道算不算，总之那院里院外一黄一白的两只便互相对上眼了，不呲牙不咧嘴，相当安静。
老人见了雪獒不再继续装傻，啧啧叹道：“好俊的犬，青眼白狮子，两个小朋友运气不错。”
杜白虎并不十分尊敬地开口，说道：“老侯爷的守山犬，可以带出来让我的小兄弟开开眼了吗？”
那条吴闲在武汉斗狗圈子里如雷贯耳的土狗，有一半的守山犬血统，杜松汉十几年前就已经见过，据他的专业眼光评判，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斗犬，中看又中用。
老人咳嗽起来，身子一阵剧烈抖动，之后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虚弱道：“人短命，狗比人的命还短，杜狗王说的那条守山犬，两年前就老死了，算一算也活了将近二十年，够本。”
狗的寿命确实不长，这是常识，吴闲都知道，杜松汉没道理不知道。
武汉狗王看着院里笑得像只哈士奇的黄狗，晃了晃脑袋，说道：“老侯爷不会从那以后就收山了吧．々？”
侯金冠笑道：“黄杓是条公狗，留下五代种，崽子里最精神的几条我留下了，别的全都送了人，杜狗王和你这位小兄弟有兴趣，可以随我一道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杜松汉洒然笑道。
吴闲第二次从这个男人的背影里看到光芒——第一次是杜松汉剃掉头发换上干净行头，他觉得世上不应该存在比自己更帅的雄性生物；而今天，那淡定从容的模样，像极了巅峰的气场对决里，登临绝顶的旷世高手。
吴大官人甘当配角，跟在老年人和中年人身后缓慢步行，雪獒重回丰满的狗屁股跑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分外妖娆，可惜是条公狗。
杜松汉不止一次地说海市喜欢他是因为他身上有股针对雌性不分品种的魅力，然而吴大官人也不止一次看见，海市两后腿之间有一根小棍棍。
老侯爷那栋院子坐落在南京郊外，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而他带着吴闲和杜松汉将要去的地方，就在附近，沿着小溪流的岸边走了十来分钟，穿过一片矮树林，便有栋大房子柳暗花明赫然矗立在眼前。
“这是我为了养狗专门盖的狗舍。”侯金冠介绍道，当先推开门走了进去，外界传闻他是个瘸子，但实际上他只是走路的时候左脚稍微有些偏斜而已，并不明显。
望着三层红砖大楼房，吴闲算是长了见识，头回见到狗比人住得还好。
杜松汉把牵引绳重新套在雪獒身上，绳头交给吴闲，眼神深沉，悄声道：“你力气大，一会儿这狗要是冲动，你可千万扯住了，别让它往狗堆里冲。”
场面使然，吴闲困惑却没机会细问缘由，只好点了点头，低眉瞪着海市，眼里凶光毕露。
海市迎上目光，似乎读懂了眼神中写着的意思，委屈地呜呜低吟缩了缩脑袋。
吴闲嘴角一勾，起了一抹笑意，都说藏獒蠢得没治，他这头白狮子看样子倒还挺机灵。
然而他的笑容才持续了一两秒钟便保持不住了，手里的雪獒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先前嗓子里呜咽的声音悄然转化为低吼，浑厚凝重。
吴闲提了提手里麻绳粗的牵引，让这条狗别乱动，但海市仿佛没有察觉到，仍然低沉着发出兽类的警惕声，甚至四只脚直接不走了，站在原地炸毛，像是如临大敌，又隐隐给人一种兴奋的感觉。
狗的嗅觉比人灵敏很多倍，能够发现眼睛看不见的潜在威胁，这点吴闲听说过，索性停下步伐也不走了，陪海市站在那里，而前方的侯金冠和杜松汉已经绕过花坛走到大厅门前。
咯吱~
刷了漆的两扇大红木门左右打开，逐渐显露出客厅内的景象。
吴闲手里猛然传来绳子脱手的挣扎感，右手兀自握紧，上千斤的力气强行止住了雪獒的冲势，发觉仍然不太牢靠，便迅速呼气吸气，动用了内劲才死死束缚住去意已决的白狮子。
兽类的力量远胜人类这副孱弱的躯壳，也只有他这种单体战斗能力非人的特例，才能扯住一头露出獠牙的獒。
当然，这是纯力量的碾压，不带任何技巧，如果换做杜松汉来牵制海市，他或许有更为轻松的方法。
打开的房门客厅里有十几条犬，体型各异，但无一例外的身上皆是布满棕黄色的毛发。
不同于别的(好好的)人把猛犬关在笼子里的做法，老侯爷这些狗没有任何绑缚措施，开门后悉数聚集在门口，冲着吴闲和海市的方向凶狠狠呲着嘴。
吴闲终于明白杜松汉为什么要让他控制住雪獒了，刚才若是没拉回来，这头凶性已经被激发的白狮子绝比要冲进去，即便它血统再强，被杜松汉训练得再如何彪悍，以一敌十也必然免不了吃亏。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土狗，是当年咬烂了江南一带斗狗圈子的那条守山犬的后代，并且是侯金冠精挑细选出来的最优秀的十几只，即便比不上守山犬本尊，却也照样是花魁级别，再不济，它们的主人也叫侯金冠不是？
“．〃安静。”
吴闲蹲下身子，手掌按在雪獒背上，安抚着揉摸它厚实粗糙的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