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川山庄依山势而建,听说明面上是陵川的一位富商有名的庄子,实则是晋皇家的私产。鴀璨璩晓当初梁晋两国互为死敌,一度梁太祖皇帝曾将晋先帝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兵败溃逃,大半晋土皆纳入由梁太祖手中。
当时晋先帝已萌生了退意,想要隐于市而不再四处做无谓的征战。他拿了一部分军饷秘密购置了几所庄子,明面上皆是由当地富商出面购下,实则是为了晋先帝为兵败谋后路。
不过,当时为何晋先帝又改变了主意,振作精神积蓄力量反败为胜,重新从梁太祖手中夺回失去的土地的原因已不可知。而当年晋先帝的一念之间买下的庄子如今也成了皇室中公开的秘密。
这些庄子分散在晋国各地中,请了佃农耕作土地,按时交纳税赋、粮食,俨然是晋国皇家私有的皇庄。
这些事云罗也只略知一二,没想到凤朝歌却对此了若指掌枳。
陵川是个晋国富庶之地。陵川山庄也经营有方,年年都能向朝廷交纳不错的粮食和税赋。
云罗到了陵川山庄,只见仆从如云,护院家丁们个个虎背熊腰,精神熠熠。这里规制不如皇宫,可是却似乎蕴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
云罗在山庄中的舒云雅苑中住下,闲时便与刘陵煮茶下棋砧。
刘陵道:“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忧心国事,不会对娘娘来到陵川起疑心的。而且当时奴婢前去向皇上请旨的时,皇上说了一句话。他说,娘娘在陵川也好,待他凯旋就能亲自接娘娘进京。”
云罗抬眼冷淡看了他一眼,捻了一杯清茶,良久才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听命凤朝歌。”
刘陵眼中黯然:“娘娘……”
云罗轻叹:“不必多说了。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担心皇上去了云川皇后会迁怒与我是不是?”
刘陵俯首道:“宫中都知道中宫与凤栖宫势不两立,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忙着坐镇云川,娘娘万一出个什么事,奴婢难辞其咎。凤将军也是为了娘娘好。所以……”
云罗低低一叹。良久,她眸色清冷,缓缓道:“躲躲藏藏不是长久之计。终有一天皇后与我总要有个人笑着站在最后。”
深宫复杂。身为皇子又出身宫闱血雨腥风的凤朝歌比谁都明白其中惊险,连皇后都在重重护卫中遭人行刺,更何况她?所以他干脆釜底抽薪将她带出皇宫,许她一时的清净安稳。
他的良苦用心……总是这么独断专行。只是这一次,为什么是陵川呢?
云罗眉头深锁,沉思良久都找不到答案。
……
因近了年关,陵川处处可见过年喜庆。云罗闲时便着了一身素雅装束来到前院看着院中孩子们玩耍。有大点的孩子提前玩起了炮仗,拿了鞭炮,点了香,颤巍巍地上前点燃了引信,然后狂奔逃了。
等到“啪”的一声巨响,纸屑纷纷一地。连空气都活络起来。
云罗见了玩性大发,束起长长的衣袖,命刘陵买了炮仗便与那些小孩们玩。她胆大又花样多,将炮仗埋入了雪中,啪地炸开,雪屑纷纷。孩子们都十分高兴。
他们不知这位陌生又漂亮的少女是谁,只觉得她笑起来美得像是天仙姐姐,可偏偏玩起来的花样又忒多。她还会为他们削了竹马竹牛,用麦秆编各种好玩的玩意。
总之,不过两天庄中的孩子们越来越喜欢她。看见她每每都要姐姐地叫着,拥着她,然后又是快快乐乐地疯玩一天。
刘陵看了又笑又叹,想要提点云罗注意身份,可转念一想却是作罢。
雪停了,年关的气息越发浓了。
这一日太阳探出了头,云罗早早起身,拿了昨日做的糕点去了前院分给庄中的小孩子们吃。小孩子们早就等着了,一个个蜂拥过去,拿了糕点叽叽喳喳地一本正经地商量今日去哪儿玩。
云罗分完糕点,一转头看见有一位羞怯的少妇模样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她情不自禁地上前看那孩子。
“娘娘……”那少妇年纪很轻,一双羞涩的眼中满是好奇。想是听闻了云罗与这里的孩子处得好,所以过来凑凑热闹。
云罗见她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不禁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那少妇羞怯一笑:“是的。等妞儿长大了,能和娘娘一起玩就好了。庄中的人都说娘娘和善,没有架子。孩子能和娘娘玩可以沾沾天子之气。将来有福气。”
云罗听着这话心中哭笑不得,不过却忍不住抱起她的孩子。
绵软的一团放在怀中,用了力怕伤了她,不用力又怕把她给摔了。云罗抱得僵硬又笨拙,鼻尖都冒出了汗来。
那少妇笑了,对云罗指点道:“娘娘应该这么抱着……”
云罗抱好,看着怀中胖乎乎可爱的女婴,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腾。她用脸轻蹭孩子的小手,逗得怀中的孩子咯咯地笑着。
云罗又惊又喜:“她一点都不怕生呢。”
那少妇恭维道:“娘娘很有孩子缘,将来娘娘的孩子一定是龙子凤孙,福寿无极。”
云罗面上一僵,随后勉强一笑。
此时远远的有一队人走来,当先一人头束青玉凤簪,风尘仆仆,一身玄黑色劲装上泥土点点。他看见前院中的那一抹窈窕身影,不由慢慢停下脚步。
日光很暖和,照在她的脸上纤毫毕现。她怀中抱着襁褓稚子,是他未见过的慈和宁静。那一抹笑靥亦是他从未见过的欢喜。
他靠在廊边,凤眸一眯,薄唇微勾,站着静静看着她。
云罗抱了孩子良久,亦是逗了许久,直到手臂酸了这才小心交还给了孩子的母亲。
那少妇抱着孩子欢喜离去,似乎给云罗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就能真的得到赐福。许是为人父母最朴素的心愿,只愿自己的孩子沾沾福气,将来一生无忧无疾。
“云罗。”凤朝歌轻声唤道,“我回来了。”
云罗回头,看到了朱漆廊下凤朝歌似笑非笑的俊颜。她收了眼底的神色,上前看着他慢慢道:“朝歌,你该告诉我,你来陵川做了什么吗?”
凤朝歌答非所问,道:“你喜欢那个孩子吗?听闻这几日你与庄子中的孩子们都玩疯了。”
云罗眸光幽幽看着他,冷然转身回了自己的舒云雅苑中。凤朝歌薄唇一勾,慢慢跟上。
……
暖阁中,茶香弥漫。
云罗看着眼前大大咧咧坐下来的凤朝歌,秀眉一皱:“为什么是陵川?你来陵川做什么?”
凤朝歌脱了沾满了泥点的长靴,拿着那凤眸对着云罗一笑道:“佛曰,不可说。”
云罗秀眉深皱:“既然不能说你放我回宫去!”
凤朝歌脱了靴子,换上了轻软的鞋子轻嗅了杯中的清茶,赞道:“果然好茶。云罗,你的茶艺越来越好了。”
云罗眸光转冷,忽然开口问:“云川兵变与你有没有关系?阿晋到底为你做了什么事?!”
暖阁中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起来,凤朝歌玄色的眸转冷,盯着云罗,似笑非笑地道:“昀儿,你非要逼着我说吗?”
云罗脸色一变,一颗心似乎沉入了深渊中。
她冷然怒道:“不要叫我昀儿!”说罢,她起身拂袖离去。
可是腰间一紧,她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在怀中。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吃吃地笑:“不叫你昀儿叫你什么呢?昀儿,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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