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场面,很久之前他曾也是这么遇到过。
五年前的七月初六,他跟他也是这么相遇的,不过那时候,站在后面的是他不是背后之人。
这是否很可讥?
他没有拔刀,因为他也没有拔剑。
“你来了?”
“我来了。”
背后之人发问明知故问的事,对于他的到来好像也没感到意外,或许说,他本就肯定料到他肯定会来这里,他没意料的是,他来得时间比他预计中要早了些。
一样的夜,不一样的人。
“白大哥,你回来了?”
茶桌上那女声响起,也是发觉他背后之人的出现。
“我回来了。”头顶斗笠一身白衣之人说道,语气变得温柔了些,手上的剑也松了几分。
“你回来就好,这个怪人一直赖在那里不肯走,说是等白大哥你,白大哥你快带你把他赶走吧,飞燕可不想对着这个呆呆的木头人。”
“哦?呆呆的木头人?”后者闻言语气似乎夹带着笑意,强忍欲出的笑意。
他再次浑身上下打量着这名不速之客。
他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冰冷,除了呆呆的。
也不知茶桌上的她之前跟他发生了什么交际,会给他这样的人一个这样的评价。
不过他有时候确实呆呆的。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孤一雪没有回头,没有感情的说道。
“知道。”
背后之人从他侧身进来,没有看他,也没有拔剑。
他本以为他会拔剑。
“你为何不拔剑?”
孤一雪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走到了女声那里的茶桌,放下配剑在桌上,他自个儿也坐了下来。
“我为何要拔剑?”
后者有趣似无趣的说道,好像对他的要求感到很奇怪。
“因为你值得我去拔刀。”孤一雪冰冷说道,有点呆呆的感觉。
他确实如她所说是个呆呆的木头人,不过他不是木头人,更像是没有情感的工具。
一个只为拔刀而拔刀的工具。
“哦?你说你值得我去拔刀,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不值得我去拔剑。”
那人悠闲的拿捏茶桌上的茶杯,为自己斟满了一杯茶,而不是八分茶。
“为何?”他不解说道,手上的刀实了实。
“因为你拔刀是为了人,但是我拔剑了为了心,你没有心,所以不值得我去拔剑。”
“心?”
孤一雪漆黑无神的瞳孔闪烁了下,凝视着茶桌上之人。
心?这是什么?他从来没想到这个问题,也不去想这个问题。
因为每次他的刀一拔出,就已经没有心可言。
他平生只为了拔刀,他有心吗?好像也有心。
因为他也是人。
有人就有心。
但是他为何不拔剑?
孤一雪想拔刀,可是又不想拔刀。
他只想要一场双方都想拔刀拔剑的决斗,五年前想这样,现在也想这样。
但奈何他就是不想拔剑,所以他也没法拔刀。
他转身回去,看样子是想离开这个没法令他拔刀的地方。
“不坐下来喝一杯么?这可是上好的雨前,我可是托付人给我新鲜带来的。”
后者见状,招呼一声留步道。
他又拿出一个空杯子,握起茶壶四十五度角往里倒了半杯雨前,之前的那杯满满溢出的茶,他仰头一饮而尽。
“我只想拔刀。”他冷冷说道,并不在意后者为他准备的雨前。
“哼,真是个怪人,这么好的雨前不喝真是暴殄天物。”旁边的女声发起,随后一把手把那杯半分的雨前茶抢了过去,一口喝了。
她好像已经并不欢迎这个面前之人的存在。
白衣之人苦笑摇了摇头,也不知是笑还是怒,只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火折子,一吹,点燃了那根酒桌上的蜡烛。
屋子又亮了起来,灯火照明了茶桌上两人,但却照不明窗前的孤一雪。
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影,怎么样都照不亮,永夜孤影。
他又倒了杯茶,还是半杯的雨前。
“你就这样走真的好?”白衣之人说道,好像看到前者的后果。
他不拔刀,别人可能就要拔刀。
“你不拔剑,我只能走。”他回答道。
他的语气夹带着一丝奇怪的不乐,就好像小孩子那样受了气不吭声。
明显,他苦等五年前到现在,对于现在这个结果他很是不接受。
那个拔剑的他哪去了?
他手上的刀又实了实。
“别管这个怪人了白大哥,这呆呆的木头人又不能吃又不能看,能干什么。”
那女声憋嘴说道,依着白衣之人的手腕向孤一雪吐着小舌头。
“还不如让他走好了。”
“你这小丫头片子,休得无礼,怎么说他都是你白大哥的朋友。”他面向身旁之人暖心说道,没有训斥的重语气,有的只是疼爱。
“这哪是什么朋友,他可是要取你性命的。”后者不解问道。
“取我性命的就不能是朋友么?”
白衣之人望了眼身旁的燕飞燕,又抬目凝视着那孤寂的身影。
朋友之间不也可以相互兵刃相接的吗?
“我走,你不拔剑,我只能走。”
孤一雪再次发声,还是没感情的语气,不过这次比以往高了几分声调。
后者也不阻拦他的离开,而是选择再次一口喝完那杯快凉的半杯雨前,趣味道“你什么时候再来?”
前者实了实他的刀,没有立即回答。
“你想拔剑的时候,我就来。”
话音刚落,他就纵身一跃,身影随着夜幕一起融合消失掉窗前。
他之前那里还残有一丝人气余热。
也许他有心,无心的人不会有余热,他只有冰冷的工具气息。
那么他有心了,白衣之人会拔剑么,嗯,他可能会了。
因为他说过,只对有心的人拔剑。
因为他的剑,只能斩人心。
“白大哥,这个孤一雪你为何把他当作朋友?就算是朋友互动干戈,也不会取其性命吧?”
燕飞燕继续发问之前的话题,挽在手上的纤细玉指紧了几分,连她的配剑也嗡嗡作响。
前者望着她担忧的怜样,笑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无论以前还是现在。”
“嗯呃··准确来说,他现在变了点。”
他的语气飘忽不定,不敢肯定说道。
“变了?”她又有点好奇询问。
“他以前是个没有心的人,但是现在他有了心。”
“心?”后者攒眉蹙额,说道“飞燕可真不懂你们男的之间奇奇怪怪的东西?’
明明之间是朋友,可却相互兵刃相见,这还是朋友么?
“喂白大哥,你们两个该不会是?~~!~”
她的小眼神忽然闪过奇怪的东西,目挑眉语咧嘴贼笑。
后者没好气看着她,忍不住一个弹指给了下她的额头。
“哎哟。”
燕飞燕疼得喊了声,放开依偎前者的手臂揉了揉略泛红的螓首。
“你这个小丫头整天满脑子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平常也没见其他事那么上心。”
白衣之人轻叹了口气,像个长兄般惆怅。
其实她也没胡思乱想什么,只是回想起前些那本日子同性行乐图。
其中有个节文记载的就是类似现在的状况。
“他是我的朋友,但也不是我的朋友。”白衣之人忽然说道,语气变得很冷漠,一改之前的悠然自得。
他的剑在嗡嗡响,似乎在提醒刚刚其实应该拔剑。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也没必要这么做。
燕飞燕抬眉说道“那个木头人奇怪,白大哥你也跟着奇怪。”
“我奇怪么?”他笑似非笑,自问自答。
“白大哥从你第一天来这信州城,就变得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
前者没有说话了,而是噘嘴沉默不发。
她在想什么?其实他不知道,也可能知道,但都无关要紧。
重要的是他的剑,现在还没必要要拔出。
无论是她还是他,甚至是他,都不过是他要拔剑的前提。
一线微微狡意划过他那平静的面容,若隐若现斗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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