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容有发怒的迹象,宋遇不再藏匿,自房梁上翩然落下,红衣如火,薄唇微扬,面上还挂着懒散的笑意。
可当他目光扫过自己的衣袖时,懒散的笑意瞬间凝在唇边,十分嫌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忍不住抬首跟沈容抱怨:“我说你这房梁是不是从未打扫过?怎么这么多灰?”
他向来爱干净,身上是连半点儿灰尘都见不得,今日他本是来找沈容报告胡三和那新调职入京的工部侍郎的行踪,正在厅中等沈容回来,却不想沈容身后还跟了玲珑那个面瘫。
宋遇自认连掌握着他生杀大权的沈容都敢扛上两句,却独独怕玲珑手上那条叫“花菱”的小花蛇,见着他便觉得全身汗毛直竖。
是以,在见到玲珑衣角时,他便吓得蹿到房梁上躲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玲珑离开,沈容让他出来,他才敢吭声。
要早让他知道沈容房梁上那么多灰尘,他即便是面对着那条“花菱”也断不会躲到房梁上去的。
沈容看着宋遇的一身红只觉得刺眼,听得他抱怨,便冷声道:“既嫌脏,换套衣服便是。”
老管家知晓宋遇今日来,早便端了一套素衣在外候着,听得沈容出声,捧着那套早准备好的衣服进了屋,恭恭敬敬道:“爷早知宋公子来了要换衣服,早早便让老奴备下了,宋公子请随老奴来。”
宋遇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这老管家说得倒是好听,沈容为何备下这套衣服,旁人不清楚,他却还是清楚得很,沈容不喜红衣,他偏又喜欢穿红衣,所以每每见他时都会备上一套衣服,好叫他换上。
看了眼老管家手里捧着的素色衣服,是他最不喜欢的颜色,可再看看自己衣袖上的灰尘,他果断地拿了老管家手中的衣服便往后面的厢房进去,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他不肯换,那他衣服上沾的就不只是一拍就掉的灰尘了。
宋遇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老管家已经离开,沈容面上怒意淡了许多,端坐在厅上等他,他十分自觉地寻了个位置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端起茶杯道:“你猜我今天在苏侍郎身边看到谁了?”
沈容眉眼微抬。
宋遇呷了一口茶,才又道:“你那小青梅。”
沈容面色微变,今日只听下人来报,说酒酒被一个少年骑马劫走,那少年一手暗器使得极好,再加之酒酒特意为他指点,才让他们逃脱,她又是怎么遇到苏轻言的?
他曾经见过苏轻言的画像,虽同苏迎长得不大像,可眉目间的清冷淡漠却是像极了酒酒画中的苏迎。
可再思及酒酒今日的反应,也不像往常里见到身形同苏迎相似的人那般失态,想是自己想多了,虽是这样安慰自己,他手指却还是开始无意识敲打着桌面,淡淡道:“接着说。”
宋遇见沈容反应不大,放下茶杯,道:“我看着那苏侍郎像是认识你家小青梅一般,对她可是照顾得紧。”
沈容见眉头不悦地收拢,手指停止敲击桌面,道:“讲重点。”
见沈容如此,宋遇便知道沈容是真的没耐心了,他虽喜欢看沈容变脸,但若沈容真的发怒,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当即收起嬉笑的嘴脸,认真道:“今日一早,有个少年将你那小青梅带到天香楼,告诉她楼上有她要找的人之后便自己跑了,你家小青梅便自己一人进了天香楼。”
沈容手指又开始无意识敲击桌面,继续听宋遇说。
宋遇道:“你一定想不到,掳走那小青梅的人是谁。”
沈容手指顿住,问:“谁?”
宋遇回道:“无涯山庄少庄主梁愈。”
这倒是让沈容诧异:“酒酒是苏轻言让人掳走的?”
无涯山庄和灵溪谷是姻亲,梁愈和苏轻言算起来也算是表兄弟,而苏轻言今早刚一进京,梁愈便掳了许酒,沈容不禁想起前些天寻来的那名青衣少女,她手上也有苏轻言研制的药粉,自然而然便想到是苏轻言让梁愈掳走许酒的,可他还是想不明白,按理说苏轻言该是不认识许酒才对。
“这倒不是,据说是因为苏轻言倾慕于你那小青梅,梁愈为了牵线才特意将许酒掳过去,说是为了让二人认识,”宋遇茶杯见底,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道,“为此,他们还专程找了胡三,让她去欺负欺负许酒,好让苏轻言英雄救美,而苏轻言似对此并不知情。”
说罢,一阵低笑,只觉得这些人的想法着实单纯,若说光英雄救美便能让许酒忘记苏迎倾心于他,那沈容便也不会时至今日连碰都不敢碰许酒。
沈容却是再笑不出来,苏轻言这人,他也让人调查过,和苏迎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宋遇见沈容蹙眉,好奇问道:“怎么?你真担心了?”
沈容却道:“若是旁人还罢,可那人若是苏轻言,酒酒怕是真的会将他当成苏迎。”
他们二人共同点太多,多到连他都几乎要以为二人是同一人,若苏轻言无意接近许酒也罢,可若真让他接近许酒,怕是时日一久,许酒还是会将对苏迎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
宋遇再一想二人今日并肩出天香楼的场景,突地又觉得沈容的担心似乎不无道理,当即正了身子道:“继续监视他还是……”
剩下的话,他虽没有说出口,二人却是心知肚明。
宋遇是凤阁里的头号杀手,若他出手,便没有杀不掉的人。
只是这时沈容却犹豫了,道:“他现在正是父皇的宠臣,杀不得。”
三年前,他杀苏迎的事父皇未必不知晓,那时父皇虽应了定国公和景阳长公主一纸圣旨免了苏迎的死罪,但他终究信不过苏迎,也信不过向来同苏府走得近的定国公府,所以他以此为条件收回了定国公的兵权和爵位,所以他对他劫他的圣旨,暗杀苏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如今的苏轻言,却不是当初的苏迎,父皇对他的信任更甚于先帝对苏相的信任,若他遇难,父皇定会追查到底。
“那要如何?”宋遇问。
“先盯着他。”沈容似乎暂时也没有想到有效的法子,。
“好的,”宋遇应下,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话锋一转,道,“还有一事,我今天看到同苏迎一起的还有威远候,看模样,他二人像是关系匪浅。”
沈容闻言,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宋遇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吩咐道:“再派些人去盯着老五。”
“您是怀疑苏轻言和威远候被调回京都是五皇子做的?”宋遇很是诧异,“可五皇子不是早三年前便被贬灵州,现在怕是还被困在灵州,当年五皇子一党除去威远候府外,也早被皇上拔除干净,这……不大可能。”
沈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淡声道:“若他们回京真是老五做的那还好些,怕的便是父皇有旁的打算,你倒时……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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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大内总管安公公正细细为德庆帝研磨。
德庆帝批阅奏章的头也未抬,状似无意,问:“你说……朕现在该不该把老五调回京?”
安公公依旧低着头磨墨,道:“陛下若是想五殿下了,便是让五殿下回京给陛下见上一见也无可厚非的。”
德庆帝却是摇了摇头:“还是暂时不了。”
安公公心底叹息,终究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便是触了陛下的逆鳞陛下也时时想将这五皇子调回京城,甚至于当年事发后,表面像是铲除了同五皇子一党的人,实际却留下了对五皇子最为忠心的威远候府,甚至于给威远候府的恩宠更甚从前。
前两月将威远候调职回京,怕是动了立储君的心思,只是就连他在德庆帝身边伺候了数十年,了解德庆帝的一切心思,却独独不知在储君一事上他是如何想的,也不知他会立谁为太子。
说来,德庆帝虽后宫妃嫔无数,可真正能平安诞下且养大成人的皇子不过八个,但如今连这八个皇子如今也是死的死,病的病,被囚的被囚,发配的发配。
老大原是皇帝最宠爱的皇长子,性情温和,可这样温和的他五年前却因一个美人同皇上兵戎相见,最后却德庆帝处于腰斩之刑,而那美人亦三尺白绫自缢;老四因为同老大为一母所出,也被牵连在内。
又过未两年,苏相刺杀皇后事件后,自小聪明伶俐,最被看好的五皇子沈衍因为同苏迎走得近,又大庭广众给苏相求情,被震怒中的皇上下令贬往灵州那种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召回。
似乎只要德庆帝宠幸的皇子下场皆很凄惨,老五被贬灵州后,德庆帝便将注意力移到胆小但谨慎的老二身上,老二也确实很得他意,不拉帮结派,为人刚正不阿,去年初,甚至让皇帝起了册立他为太子的心思,可还未待册立的旨意正式下达,他便在自己府中落水身亡。
而老六整日沉迷琴棋书画,无心朝政;老七先天失明,自是与储君无缘;老八年龄尚幼,尚不能考虑。
如今有机会的,也只有老三恒王沈容了。
可陛下对三皇子似还是颇为介意,这三皇子生母出身卑微,只是南疆一蛊师,并不得皇帝宠爱,连带着三皇子也是十分不受宠的,十岁便被送到青州苏相的别院抚养,苏相的事情发生后,皇帝更是对他防心渐重,前几月,皇帝虽将他召回了京城,却也同时将威远候调回了京,更是有将六部大换血的想法,更甚至最近频频犹豫要不要把老五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