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写的不太好?咳,那我再润润色……”
“别!”林菀立即严词拒绝,“您还想写的跟洛神赋那种是怎么着啊?再华丽我可看不懂了。”
“咦,三姑娘也认识字?”苗秀才有些惊讶。
如今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何况贫寒人家也不可能有闲钱给女孩子去念书。能识字的女子可不多。
林菀很淡定:“是啊,我娘教我的。”
谁知苗秀才就更惊讶了:“什么,你娘识字?”
林菀心内得意,面上却淡然:“是啊,我外祖父也跟先生一样,都是秀才公,也曾经在镇上做过教习先生的。我娘的学问,都是我外祖父亲自教的。外祖父以前还说过,我娘从小就聪慧灵秀,若是男儿身,将来必定能够有所作为的。”
苗秀才惊讶了。
他扭头朝院子里的万氏看了眼。
万氏其实还不到四十岁,才三十五岁。只不过因为过于操劳,才显得憔悴许多。
若认真细看,她也是个身量苗条,面容清秀的妇人。
因为从小被当作闺秀一般的培养,她骨子里就有着一层书卷气。
苗秀才不由得看出了神。
他在柳树村这么多年,接触的都是如鲍芳芳那样的粗野妇人,可从不曾接触过见过万氏这种的。
即便偶尔远远的遇到,万氏也是垂头避开。
因为林德益常年不在家,她生怕有什么不好的闲言碎语,几乎从不与村里的其他男人有什么接触。
这也是为什么林德益怀疑她出墙时,她如此绝望伤心的原因。
“……你娘脸上的伤……是你爹打的吗?”苗秀才不知不觉的问出口。
“哎,是啊。我爹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外室,外室怀孕了。我爹就想赶我娘走。”林菀的语气十分忧伤。
“这是为什么?”苗秀才不能明白林德益的脑回路。
怎么能赶走结发妻子?
“还不是因为我娘没生男丁,那个外室怀的是男孩,撺掇的我爹这样了。”林菀解释道。
苗秀才轻轻摇头,看着万氏的侧影,眼中有怜惜之色。
林菀在旁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内暗笑。
看来有戏。
苗秀才回过神,看见林菀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有些脸颊发热,干咳一声,道:“既然三姑娘也识得文墨,就来点评一番我这放妻书如何吧。”
林菀把纸放下,指着其中一行,笑道:“您自己看看,这句,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这也太文绉绉了。也不符合实际啊,您觉得我爹那样的人,他会乐意我娘离开他后再嫁,还嫁的比他好?”
苗秀才摸摸胡子,有点惭愧的笑道:“不蛮三姑娘说,我真的对这和离书没什么概念。就这篇,还是我从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誊写来的……”
林菀:“……”
敢情这秀才写的和离书,也是从书里抄来的……
苗秀才有些惭愧,脸色发红。
林菀大度的笑道:“嗨,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反正除了我娘,他们也都看不明白。不过这前头华丽可以,后面关于财产和孩子的事情,您可得写清楚了。”
苗秀才发愣:“什么财产?”
“田地啊,房产啊这些,不得写清楚吗?”
“这我得问问村长和你娘才行。”这是大事,苗秀才可不会听她一个小丫头的话,便起身出去找村长。
林菀只得跟出去。
听了苗秀才的话,村长就看向林周氏和万氏:“这还是得你们俩商量才行。”
林周氏急了,立即道:“我都已经不要聘礼了,难道她们还想带走什么?绝对不行!除非我闭了眼!”
万氏神情平静,微微垂着头,道:“家里除了这几间房,也没别的东西。”
林菀立即提醒她:“娘,咱们自己的衣服被子得带走。还有您当年从娘家陪嫁来的箱子等东西,也得带走。”
村长点头:“这是正理。静书啊,你从娘家带的陪嫁物品,你尽管拿着,这本就该是你的东西,谁也不能抢走。”
林周氏表情有些不忿,正要反驳,却听苗秀才道:“村长说得对,按照我朝律法,女子的陪嫁只属于她一个人,由她一个人处置,要么传给女儿,要么返还给娘家。断没有留给婆家的道理。”
连秀才公都发话了,林周氏不敢再闹腾。
她可不敢公然违背律法。
“反正也没什么东西,一堆破烂罢了,带走就带走!”林周氏嘟囔。
万氏神情平静温柔,没有说话。
村长又道:“静书的陪嫁自己带走,几个孩子……”
“既然嫁妆都带走了,孩子她自然也得带着!”林周氏迫不及待的说道。
万氏淡道:“这一点不用您说,我生的女儿,我一个都不会留给林家。”
“哼。”林周氏狠狠瞪了眼万氏,心里却十分满意称心。
她才不要这几个赔钱货呢!
村长对林周氏这种贪财忘义的性格十分厌恶,又道:“剩下的就是田产了……”
“那是我们老林家的祖产,跟万氏没有一文钱关系!”林周氏急吼吼的说道,脸都急红了,生怕亏了一分田地出去。
万氏也早就料到,对方是绝对不可能在田地上有半分让步的。
她也从没想过去占林家的便宜。
既然要走,就走得干脆利索点。
“除了孩子和我自己的东西,别的我什么都不要。”万氏开口说道,“还请苗先生帮我一一写上吧。”
苗秀才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不由脸颊有些发热,匆匆点头:“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写上。”
林菀看的有些好笑。
这是要老树开花啊。
好事,喜事,天大的事。
林菀的心情十分愉悦,眼看着苗秀才把和离书写好,便拿出来让万氏签字画押。
万氏的手虽然有点抖,但还是坚定的按了手印。
“拿来给我,我去拿给相公按手印!”红秀急不可耐的从万氏手里把和离书抢去,颠儿颠儿的跑到东厢房,硬是拿着昏睡中林德益的手,在纸上按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