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晓露这次一直守在旁边,她撑着一把云纹小花伞,斜靠在树旁,咳着瓜子。
想是瞧着那老汉是岳晓露的亲爷爷,令狐信抓住机会使劲儿在她面前表现,一时兴起又当众翻了几个空心跟头,不过老汉的刀再钝也还是刀呀,令狐信一个不在意,屁股上挨了一刀,顿时血哗哗流出。
古逸臣笑道:“花间猎帅也不过如此嘛”。
岳晓露莞尔一笑,令狐信一不小心又挨了一刀。
“你是我亲爷爷行吧,看着点呀,差点梦根子掉了!”
说来也怪,老汉一直追着令狐信不放,倒把古逸臣落在了一边。闲来无事,古逸臣走到岳晓露的身边唠起了嗑。
古逸臣问道:“晓露姑娘,你爷爷是什么人,看起来当过兵吧”。
岳晓露吐着瓜子皮,道:“我岳家原是西楚人士,因为三十六年前狐妖洛尘以焚心决烧了西楚,我爷爷不愿迁到东楚,便随着故人举家迁到韶国,后来参军,兵至五品左都尉”。
想起昨日的事,古逸臣又问道:“晓露姑娘,你可知李将军是谁?”
听到这里,岳晓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色,她摇了摇头,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则,会招杀身之祸的”。
狩猎场上,令狐信边捂着屁股,边喊道:“阿臣,太不够意思了,我挨揍,你勾搭小美人是吧,还算不算兄弟了!”
古逸臣抬头哼着小曲,故意气他。
岳晓露则掌心聚了一道雷,一指弹出,将令狐信电的焦糊冒烟。
令狐信嘴里吐了一口烟,头发卷了起来,没躲过去,屁股又挨一刀。
一上午过后,老汉打累了,牵着老马回了府。
岳晓露收好小花伞,道:“我爷爷每个月都要犯一两天糊涂,这两日辛苦你们了,这有四两金子,你收下吧”。
古逸臣没有推辞,侠客也得先把肚子填饱不是。
令狐信捂着屁股跑了过来,贱笑道:“晓露姑娘,你看我这屁股,嘿嘿,能不能亲手给我抹点药,你要是同意,这四两金子,我们分文不要!”
令狐信自作主张地把金子退回道岳晓露手上,气的古逸臣差点翻了脸。
“晓露姑娘,他是他,我是我,所以那二两金子,你看是不是...”
瞧着令狐信一脸坏笑,岳晓露收回了全部的金子,她笑道:“你是要我亲手给你抹药,是吧?”
令狐信连忙点着头。
岳晓露拿着伞走到令狐信的背后,娇声道:“你得把裤裤脱下来呀”。
令狐信呼的一下,流出了鼻血。
“啊.....”
杀猪般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岳府,震得古逸臣的耳膜快破了。
岳晓露拍了拍手,清纯地笑着,小家碧玉。
古逸臣不忍直视,那个人,那把伞。
岳晓露甜甜一笑,道:“辛苦了,既然我们两不相欠,那就再不相见!”
说着,岳晓露回到了府中。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守卫,一个背着昏死过去的令狐信,一个前面领路,古逸臣他们被带到了岳府的一间偏房内,领事的人留下了四两金子,并说按照小姐的吩咐,让他们在这里休养两日后再离开。
古逸臣一脚蹬着令狐信,待床上空出一大块地后,他躺了上去,呆呆看着屋顶的天窗,半天没吱声。
岳府里,老汉打了小半天,体力不支困了过去。
就在这时,府外开始嘈杂了起来。
岳晓露换了一身干练的翠云长褂长裤,将头发扎成麻花辫,盘在了头上,并用一只不起眼的木簪束上。
她端坐在大堂内,差人泡了两碗茶,不动声色地等着门外的人。
府外,有人高喊道:“晓露姑娘,我们安小王爷今日前来提亲!”
岳家的管事问道:“小姐,要不要赶他们走?”
岳晓露品了口茶,笑道:“请他们进来”。
“小姐,这?”
“岳伯,无妨,我自有分寸”。
不过一会儿,府里走进五十多人,为首的是个二百多斤,满身肥肉的男人,约有二十五六。他就是小安王爷安保儿。
安小王爷的父亲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安禄铭,老安王爷历经三朝,五十岁才得了这个独子,平时极其溺宠这个儿子,据说年幼时,小安王爷想骑马,但老安王爷生怕孩子摔了,便心甘情愿跪在地上,给孩子当马骑,老安王爷如今的驼背,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安保儿满脸横肉的笑道:“晓露妹子,小王有礼了”。
岳晓露奉上茶,道:“路远,小王爷还是先喝口茶”。
安保儿一拍手,五十多箱金银珠宝抬进了府内。
安保儿道:“晓露,这只是聘礼的百分之一,等我爹来了,我让他把剩下的一块给你带过来”。
岳晓露依旧平淡道:“小王爷,民女可高攀不起你们皇族”。
安保儿笑道:“晓露谦虚了,谁不知你爹乃是当朝首辅,堂堂一品大员,我爹常说,这韶国可以没有皇帝,但就是不能没有你爹”。
岳晓露听出这话中的份量,成亲是假,相以她束缚住爹爹,才是真。
她笑道:“既然如此,那也得容我告知爹爹,毕竟父母之命大于天,不是嘛?”
安保儿吹了吹茶,茶面上起了一层波澜,但底下的茶叶却没有丝毫的动弹,他道:“年轻人的事,自然要年轻人自己选择,我们把婚事定了,想必他们也不会反对的,是吧!”
岳晓露转身一笑,道:“若我不想呢?”
安保儿举起茶杯,问道:“识不识?”
岳晓露道:“不识!”
安保儿将茶杯放到了岳府管事的脑袋上,笑着离开了岳府。
管事颤着身子,茶水晃了起来,最终掉了下了,摔成了粉碎。
“小姐,刚才他什么意思?”
岳晓露饮了口茶,淡淡道:“说我不识抬举”。
茶苦,但清香总在之后,岳晓露抬头往远方看了看,心思便远远地飞向了那京都中的松花扇上。
一月前,玉面书生曹可谓落榜,但他不甘心,便拿着一封书信悄悄到了岳首辅的府邸内。
岳子岩清水接待,信看了三遍,批道:“汝之文虽华丽,但过于轻浮,有形无韵,难登大雅之堂,落榜,不冤”。
曹可谓皱眉道:“首辅大人难道没有看到在下是何人举荐?”
岳子岩喝了口清水,笑道:“不就是我女儿嘛,但我告诉你,这些文章骗骗单纯的小女孩尚可以,但你能骗过我嘛?”
曹可谓愤然甩袖而去。
待他走后,屏外走出一人,穿着七星褂袍,笑道:“你这老狐狸又打着什么主意,那小伙子的文章分明属上品之佳,你竟批的狗屁不是,到底是年纪大了,眼神跟心眼都不准了”。
岳子岩伸了伸懒腰,道:“你看的是文章,我看的却是心,这小子心术不正,若身处高位,必定搅得天下大乱,到时候,你给我收尸嘛?”
褂袍人道:“那何不杀了他,一了百了”。
岳子岩笑道:“照你这么说,那你徒弟徐凤池,我岂不是应该杀他千百次”。
褂袍人饮了口清水,道:“你杀得掉嘛?”
岳子岩眼神突然变的凌厉起来,道:“别忘了,韶国还有卧龙呢。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个徒弟,论心智,论根骨,论悟性,都可谓千年难遇,可惜董太师镇不住他,否则此人将是我韶国中兴重臣,但如今,却成了韶国心腹重患”。
想那三年前韶燕争霸的关键时期,赵国突然助燕,派出赵十六牧兵至韶国边境,燕赵联手,竟成合围之势,那时人心惶惶,朝廷动荡,百官束手无策,就连岳子岩自己也力有所逮。
正当所有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徐凤池笑着自荐出征,未带一兵一卒,只是持节万里,穿梭于千军万马,奉到赵十六牧面前,道了四个字,“唇亡齿寒”,十六万兵马便退了。
虽然未曾亲眼见到那副场景,每当想起唇亡齿寒这四个字,岳子岩总会跟着心潮澎湃一番,不杀徐凤池不光是碍于眼前这个人,更多的是,惜才!
他觉得若是此人早出生十年,或许他二人联手,如今的北域应该就已经统一了,只是造化弄人,做不成知己,便只能做劲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