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肤施郡街头开始活络起来,没了正午当日的暴晒,街坊四邻还是更喜欢从屋里和树荫底下走出来,大家聚在一起坐而论道、畅谈国事、家长里短,这是独属于肤施郡老百姓的豪迈。
街头上众说纷纭,一时间好不热闹,但这热闹却随着一声声惊诧开始中断。
匡河与那白蛇没有再泡在湖里,转而纠缠到了岸上,因为现在主导权在匡河手里,虽然他看上去比较狼狈,两手依然死撑着顶住那白蛇的上下颚,可是两条腿是早已脱了困,行动稍显自如,于是匡河打算去岸上寻找别人帮助。
一人一蛇纠缠着上了岸,蛇死死地缠绕着人的上半身,企图勒死这家伙然后再美餐一顿,人则是奋力反抗,双手一上一下掰住蛇的巨口,不让那巨蟒得逞,双腿却仍是健步如飞,这样的画面,放之五湖四海都是奇闻一件,除了拖着韩世忠身体的匡河,世上还有几人有这般力气呢?
匡河走上了肤施郡的官道上,见人便喊:“来个人帮我搭把手,把这蛇给我扯下来。”
可众人哪里敢近身这条白花花、有房梁粗细的巨蟒,凡是看到的老百姓都是“欧哟”一声的四散逃离开了,生怕这白蛇会重新调整目标,转而去攻击他们。
匡河眼见得无人愿意帮他,便一路张嘴开骂:“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东西,连条蛇都怕,没看见爷爷我正死死地扣住他了吗?我只需要一个人过来帮我扯下他的蛇身就能脱困,看看你们一个个吓的,都是狗屎!狗屎!”也不知一直与白蛇僵持着的匡河,是哪里还有力气去骂人的,众人被骂了反而没有还击,倒是都竖起大拇指,对着这平时人人嫌弃的泼韩五夸口称赞道:“此乃真猛士也!”
“我要你们夸顶个屁用!”匡河仍然气呼呼的骂道,看来在街上寻求帮助是不现实了,只好回家里找父亲和媳妇帮忙了。匡河就这样钉着一条白色巨蟒向城南头自己家里走去,一路上看热闹的老百姓像是夹道欢迎一般,围绕着给匡河开路。
匡河一路上受尽了父老乡亲的无用夸赞,忙不迭地走到了自己的家,来到家门口便大喊:“父亲!娘子!快快出来相助与我!”叫了两三声,屋内并无人回应,匡河心中暗自骂道“怎么关键时刻谁都帮不上老子的忙呢?果然不是亲生的老子。”
算了,本来在匡河心里也没把那两人当做自己亲人,更别提想要他们提供什么帮助。
心一横的匡河径直走向了厨房,没办法,只得自己想脱困的法子,本来想来到厨房里拿一把菜刀砍死这畜生,可只要自己腾出手来,那项上人头还不被这怪物给吃了去,现在能利用的就是一双脚。
脑子里从不缺乏鬼点子的匡河对着呈放菜刀的桌案就是一脚,把刀从桌子上被踢了下来,却好死不死的正好掉在匡河的脚上,顿时鲜血喷涌,匡河暗自“嘶”了一口,却还哪顾得上受伤的脚,还是赶紧解决缠在自己上半身的这个畜生要紧。
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匡河,忍着剧痛,从门外踢进来两块相对平整的砖石,两石一夹,就把刀刃朝上的菜刀给固定住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匡河看了看那因为老张着嘴,而蛇信子都有点干枯的白蛇喝道:“狗东西,今天不是你死,就是···就是你死!”
说罢匡河就躺下身来,在刀刃上来回的滚来滚去,企图用这滚来滚去的刀伤来弄死白蛇,边滚还边喊着自己这招式的名称:“无敌风火轮!”
这一人一蛇在刀上就这样滑稽的滚来滚去,也不知是匡河伤得多,还是白蛇伤得多,那畜生也是通灵性之物,心里也清楚得很,今天算是遇上硬茬了,在它的蛇生中,头一回面在对人类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于是它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裹的更紧了些。
眼看着没有把蛇弄死,反而让它愈战愈勇,匡河是彻底地生气了,发疯似的在刀上磨来磨去,那刀都磨缺口了,匡河依然不罢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老子今天就算是死了都要和你同归于尽!”
最终,这白蛇还是先体力不支,败下阵来,松开了缠绕了好些个时辰的猎物。
匡河长舒一口气,自己终于是死里逃生。这要是别人,可能就赶紧脱身,免得这怪物再回光返照,又要吃人,但这事是搁在报复心极强的匡河身上,这白蛇注定是要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匡河继续喘着粗气,朝那已没有声息的白蛇看去,嘿嘿笑道:“狗东西,你以为爷爷我弄死你就算完了?你不是要吃爷爷吗?啊?爷爷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好吃了你这狗东西来续命。”
说罢,裹着一身刀伤的匡河再次站起了身,他全身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全凭着一股子要报仇的倔劲儿架起了锅,烧好了水,还去门外采了几株野紫苏,就这盐巴,把这蛇整根儿给炖了。
打了一会盹儿的功夫,白蛇肉就彻底熬好了,那飘散出来的香味,香醒了打盹儿的匡河,一天了,早就该吃上东西的匡河这才吃上口热的,也顾不上那一片片厚厚的蛇鳞,他一人盘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还边说:“别说这东西还真挺好吃,没白费老子这么大劲儿,把他给弄回来。”
吃饱了的匡河瘫坐在地上,不知为何四肢开始麻木起来,也不知是吃多了蛇肉带来的副作用,还是这一天的决斗终于让他精疲力竭,他竟床都没上,就兀自躺在地上睡着了。
却说这老太爷见儿子迟迟没回来也不担心,竟领着儿媳妇,上自己的府上去取几副老安人给自己儿子和儿媳织的千层底去了。
他为那个泼皮无赖的儿子担惊受怕已经够够的了,这没及时回来吃饭,想必又是去了赌档酒坊,在无比失望下,老太爷却也舍不得真让自己儿子受罪,只希望他娘亲亲手织的鞋子能唤回那泼皮无赖的五儿子心中的些许良知吧。
两人急匆匆去,又急匆匆回,心里倒是还挂念的那人称“泼韩五”的儿子,万一他只是多洗了一会儿澡,迟回来了些呢?
但这一路上的父老乡亲们都与平常有些异常,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看见了韩老爷子和他儿媳妇讨论的更加热烈了,这让摸不着头脑的二人又以为韩世忠在外面闯什么祸了。
等到家一看,韩老爷子看见屋内被捣得乱糟糟的,寻遍了卧房厅堂也没寻着半个人影,便以为是遭了贼子,正打算去报官,在厨房内收拾的儿媳妇却叫住了自己:“父亲大人!您快来看!”
一向说话小心谨慎的儿媳妇都如此喧哗起来,看来定是出了什么事,韩老爷子快步走进厨房,自己那儿子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睡大觉呢,就在他身边,一堆白骨堆砌如山。
离奇的还不是韩世忠身旁那堆白骨,而是韩世忠本人,只见他那本来遍布烂疮的身体,此刻竟肤若凝脂,洁白如雪,全身上下是看不出有一任何一点疤痕,那英俊的相貌,像极了与韩白氏新婚燕尔时的他,一时间看得韩白氏都有些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