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酒馆(一)
船长和船员的殷勤照顾让英格尔斯在船上过了两天极其舒适的日子,他的两位朋友一扫往常那种落魄的愁容,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笑颜。
这种欢乐的情绪仿佛真就有阳光般的力量,将冬日的寒意完全驱走了。
不过,航船并没有因为这种惬意的日子就放缓航速,如期到达了凯迪亚郡唯一的港口布加尔港。
暮色中的布加尔港因为推挤如上的补给物和穿梭的背夫显得异常热闹,但是它身后的布加尔镇就显得冷冷清清的。仿佛一位垂垂老矣的迟暮之人,孤独地看着暮色中的落日。
这艘横穿大陆的航船在此只作短暂停靠,为航行作必要的补给。但是船长破例为英格尔斯放下了右舷的悬梯,用最豪华的小艇将他和他的两位朋友送上了岸。
临行之前,船长还送给英格尔斯一件特别的礼物,并告诉他,只要带着这件信物,任何时候都可以登上“蔷薇女郎”号。
英格尔斯接受了船长的好意,并留下自己的地址,希望船长有机会能到他的父亲的领地做客,让他有机会答谢这两天来的照顾。船长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那些手里拿着鞭子,大声吆喝背夫的监工看到这种情况,以为是来了什么大人物。等小艇靠近,发现是一个人类带着一只地精和一个野蛮人,就越发惊异了。
小山一样的野蛮人佣兵,让他们打消了上前攀谈的想法,只在一边观看,小声议论着三人可能的来历。
辛巴达以英格尔斯的私人护卫自居,昂首挺胸地跟在英格尔斯身后,将这些人灼灼的目光当作一种享受。地精罗马里奥则紧随其后,生怕一不小心跟丢了。
自从看到英格尔斯大方地将那枚钻石币交到船长手里,然后拒绝了船长送回的三百金币,罗马里奥就完全相信了英格尔斯给他描述的那块富饶的领地,并决心在那里大展拳脚。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英格尔斯因为他之前怯懦的表现而赶他走。
而英格尔斯呢?他回忆起一个只在一起度过了半宿的朋友,并想起了当初的一个约定。正是这个约定指引者他朝那个曾经逗留过的小酒馆走去。
料想侯爵宴会上那位名叫卡隆伯爵的旅游爱好者在西方旅行的时候,曾在凯迪亚郡所属的布加尔停留过。如果他还是一位好酒之人,就绝不会错过在此地最富盛名的“旅行者之家”喝上一杯老板自酿的酸梅酒,吃上一份当地有名的烤鼠兔。
这家路边小酒馆同大多数草原上的酒馆一样,门口挂着一块铁片,在风中来回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尽管因为西北风常年的吹打锈蚀了,但上面隐约显现出“旅行者之家”的字样。
这家小酒馆也充当了远行者暂时的栖息地,成为一家没有客房的客栈,当初英格尔斯的父亲送他去桑坦德学院途经此地的时候,就在这家酒馆靠近墙角的地方休息了一宿。
英格尔斯发现,和九年前的记忆一样,这个临近港口的城市还是那么破破烂烂的,街上偶尔出现几个人,大都行色匆匆。
英格尔斯循着记忆的脚步往前走,旅行者之家便像一位约定好的见面的朋友出现在那里,只是它已经等了整整九年。
越往前走,父亲的影子便越发清晰起来。当初,就是在小酒馆中逗留一夜之后,宿醉后,一身酒气的父亲带着他上了驶往桑坦德城客船。
那时的他满怀欣喜,一切仿佛都是新鲜的,都那么有趣儿,他尽情地看着周围闪现的景致,并试着和它们融为一体。但是当他走进它们的时候,又觉得有些格格不入,难免暗自神伤,开始追思在领地时的美妙时光。
旅行者之家的侧面照样是一个马厩,他记得父亲那匹枣红马就曾寄放在这里。
马棚旁边的那个窝棚已经不在了,那是小伙计卢克索呆的地方,他是老板雇佣来专门负责为客人看马的。
当初,英格尔斯在父亲的嘱咐下去察看枣红马的时候和这位看马的年轻伙计结识,并很快被他从冒险者口里学来的小曲儿吸引,很快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变成了朋友。
卢克索是英格尔斯出行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比他大三岁,但是脑海里却有千奇百怪故事,英格尔斯趁父亲醉酒的时候溜到他的窝棚听他讲了半晚上的故事,凌晨时分才偷偷溜回父亲身旁。
临行之前,英格尔斯将一枚精致的银带扣送给了他作为纪念。
现在想来,恐怕这些故事大都是这位小伙计的臆想,欺骗他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不过那段情谊确实值得回味。
“汪汪!汪汪!”正当英格尔斯准备推开半掩的门扉时,一阵狗叫从马厩那边传了过来。
立即,一只金色的长毛草原猎犬窜了出来,冲着英格尔斯欢快地跑来跑去。
一定是克拉拉,那只可爱的小狗,老板女儿贝蒂的玩伴。这家伙似乎认出了英格尔斯,正在和他打招呼。
英格尔斯冲它微微一笑,猎犬从喉头里发出阵阵呜咽。
“来了!来了!闭嘴,克拉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迎了出来,“别怕,先生们,这畜生光叫,却不咬人。哦!您看,它正摇着尾巴,向您表达敬意呢!”
“是一只可爱的家伙!”英格尔斯笑笑。
“奇怪!这家伙转性了?”老板小声地咕哝一句,又朝英格尔斯说道:“先生们,我想,在这大冷天,来一杯温酒暖暖身子怎么样?”
这工夫,老板看清了他所接待的三位旅客的相貌身份,他赶紧说:“请多多原谅,先生!我刚才没看清我有幸接待的人是谁。您和您的朋友想要点什么,冒险者先生?我听候诸位的差遣。”
英格尔斯用探询的目光注视了一会儿眼前这个人,他已经认出这就是九年前那个看马的伙计卢克索。他似乎准备把卢克索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但对方脸上除了露出极端惊讶的神色外,再无其他表情,显然并没有认出他就是英格尔斯。
于是英格尔斯便决定结束这一幕哑剧,操着一口浓烈的桑坦德口音问道:“我想,您便是卢克索先生吧?”
他的这个问题甚至比之前的沉默更使卢克索惊奇不已,他在极力回忆是否有哪位朋友被他遗忘。于是他再次打量英格尔斯的容貌,确信不是他要等待的人,但他实在想不出有如此年轻的熟人。
在酒馆的生意还没有这样凋敝的时候,常常会有客人会问上一句:“西蒙尼老板在吗?我们想尝尝他酿制的美酒和烤制的鼠兔。”
而他则回答:“西蒙尼老板已经过世了,美酒和鼠兔都跟他远走了。”然后客人便抱着遗憾的情绪离开。
“先生说得对,”卢克索收拾起思绪,回答说,“我就是卢克索,这里的店主,愿意为您和您身后的同伴效劳。”
他说完,分别朝英格尔斯,以及他身后野蛮人辛巴达,地精罗马里奥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