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樱雪自以为黑川式部相信她了,她想出去,而黑川式部也没有拦她。
樱雪直奔日常与李承启的线人见面的地方,这里一面临湖,两边宽阔大路,另一面是错综复杂的房屋建筑堆砌,樱雪到了,来来回回地看,不见人影。
黑川式部带四个人隐密跟随,在暗处观察。
苦等一个时辰,樱雪有些灰心,想着:“他们可能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人定已经撤走。”
暗处,黑川式部的一个奉他命而来的学生问:“老师,接下来怎么做?”
“留两个人盯着,其余的跟我回去,我已经有个两全之策,”黑川式部问,“就是她,川岛樱雪,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她会认识你吗?”
“想来不会。”
“那就行。”黑川式部召集另三个属下,嘀咕许久,才各自走开。
樱雪等得焦急,在岸边徘徊,她忽将目光投向面前的一片湖,湖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湖天一色,远处的天空显得极低,寒风瑟瑟,使湖面波光粼粼。
“只有先回去,再想办法。”樱雪心想,然后自己回去,走至情报处后门,清晰地听见审讯室里的哀嚎声。
樱雪一路跑,想去看看谁又在受审,恰逢宫泽忍成,便问:“师哥,怎么回事?”
“不清楚,你刚走后不久,老师就带回一个人来,他正审呢,不让人进去。”
“我去看看。”樱雪说着就走过去,在门口却有一个人把守着,说:“老师在审人,不让任何人进。”
樱雪听着这哀嚎,心跟着怦怦地跳,“我要进去!”她想要强闯。
“不能。”
“别硬闯。”宫泽忍成拉回她。
樱雪说:“那我只问问,你们在哪里抓住他的?”
“寻花湖西畔,樱花小道附近。”
樱雪气上心头,全身战栗,只说不出一句话,她想定是老师跟踪她了,难怪会让自己出去。
“走,走……”宫泽忍成见势不对,强拉樱雪走了。
回到办公室,宫泽将门关严,樱雪就发作,气道,“真是无耻!”刚走一步,又转身,说,“竟然跟踪我!还抓走了我要见的人!”
樱雪在屋里转了数圈,一边走一边数落,累了,就猛地坐下,左思右想,仍无法释怀。
宫泽忍成凝眉低语:“连我也猜不透老师在想什么了,他究竟是否相信你呢?”
“相信我还跟踪我?”樱雪反问。
“不然,”宫泽忍成慎了慎,说,“他相信你,与跟踪你然后抓一个人并不冲突。”
“他抓到的只是一个线人,根本不知道更多机密,他是觉得走到穷途末路了吗,什么人都抓?”
“应该不会,我了解老师,还没到这个时候,”宫泽忍成问,“对了,你刚才去见到你想见的人了吗?”
“就是没有啊,他们将他抓了,我等多久也见不到。”
“事情也许不会这么简单。”宫泽忍成自言自语。
不觉天色渐沉,樱雪开了灯。
这时,门外有人扣门。
“进。”
“川岛樱雪,老师叫你到审讯室。”
樱雪看了看宫泽忍成,说:“我就去。”
宫泽忍成也起身,这人又说:“老师说只让她过去。”
宫泽忍成疑虑半晌,又坐下,樱雪随即跟着去了。
审讯室里。
黑川式部对背着门站着,樱雪打开门看见黑川式部的背影,同时看见一个血痕斑斑,低垂头颅的人。
“老师。”
“你来了,”黑川式部转身,说,“这是今天抓到的华兴会反叛分子,嘴硬,什么也不说,但是,在他怀里发现了这个。”
黑川式部将一纸信件递到樱雪身前,说:“这些字我也看不懂,所以问你。”
樱雪接过来看,上面全是汉字,便问:“老师,这封信你给其他人看过吗?”
“没有,你是我的学生,又识汉字,见到这封信我当然第一个想到你。”
樱雪疑惑地笑了笑,将信看了一遍,震惊不已。
“怎么了?信中说了什么?”黑川式部问。
樱雪恍然,深深皱眉道:“这封信里遣词用句很晦涩,机密暗号特别多,我想……老师能不能给我时间让我把他译日文?”
“短短将近二十行,值得大费周折?不妨,你直接念给我听。”
“事关重大,这里有许多细节,我不能一一说清楚,老师不如稍微等等,我用不了多长时间。”樱雪说。
“行,两个时辰后交给我。”黑川式部说,“你去吧,我还在这里审审他。”
“是。”樱雪忙退出去,回到办公室。
“老师叫你干什么?”宫泽忍成问。
樱雪把这张纸递给他,说:“老师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
“我可看不懂。”宫泽忍成看了眼上面的字说,“原来他叫你去认字。”
樱雪从宫泽忍成手里拿过来,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下,翻出一纸一笔铺在桌上。
“他是真对你不防备了?连这样重要信件也给你看了,还让你带回来。”
“我也不知道……”樱雪连摇头,坐立不安,焦虑道,“我心里不安,很害怕有事情发生。”
“你把这信带回来是为什么?真想译出来交给他?”宫泽忍成问。
“不知道,不知道……我看上面的内容很机密,吓着了,不想让老师知道。但是……我又怕,我不知道怕什么,我心里很慌……”
“今天这盘棋,我一开始就被老师踢出局,你和他的博弈,我真的帮不了你了。”宫泽说。
樱雪伏在桌子上半个小时,一字未写。
突然有人扣门。
樱雪一看,是千本,预感不好。
千本进来便说:“时间紧迫,黑川处长叫我来帮你。”
樱雪忙将桌上的纸掩了,说:“不用,我就送过去。”
千本听说以后就退了出去。
樱雪想想了想,最坏的结果能坏到哪里去,只有这样了。
她把信件尽量按照原来的字迹誊抄一遍,只改了最重要的时间和地点,再将原件烧毁,把誊抄的信件,另外附上译成汉字的另一张纸一同交给黑川式部。
黑川式部面不改色,问:“我知道原田明绘身边叫千本的也懂汉语,特意叫他来帮你,他回说你就快完成了,果然这么快就交过来了。”
樱雪只笑了笑,说:“老师,你看看吧。”
黑川式部先盯着原件看,一时蹙眉,一时沉思,樱雪紧握双拳,手心很快出汗,她未察觉到自己额头也冒出细汗,一顿一顿地问:“怎……怎么了?有问题吗,老师。”
“没有。”黑川式部笑说,转眼看了眼樱雪,才又看译件,他一字一字地看,脸色越来越深沉,气息越来越大,以至于忽丢开这两张纸,抬头以一种复杂的眼注视川岛樱雪。
樱雪后退一步,拭了拭汗,战战兢兢地支吾:“老师……?”
“没事。”黑川式部转身,猛地扣桌说,“来人!”
门外一人随即进来了。
“调集军力,晚上七点围攻吉安巷!”
“是!”这人答,然后径直出去。
樱雪气血汹涌,挺直地站着,微低着头,仍呼呼喘气。
“你出去吧,等会儿你不用去了。”
樱雪只看着黑川式部的背影,觉得不寒而栗,说“是。”然后出门去。
等川岛樱雪脚步声远,黑川式部又回过身,倏忽地坐到椅子上,千本进来,见黑川式部几乎瘫坐在椅子上,黑黄的脸,恍惚的眼神已经暗示了一切。
千本从地上捡起这两张纸,一眼看出写着日文的信件并不是自己所写的原件,而上面的内容也有改动,自己写的是12月20日晚上9点,在城邦公馆二楼进行会议,而这两份信件上写的是12月20日晚上七点,在吉安巷进行会议。
“处长,现在你都明白了,”千本说,“您的麻烦解决了,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你的学生宫泽忍成是个狠角色,我不想招惹他,我做的这事,您别在他面前泄露半点。”
黑川式部连摆几下手,一言不发,千本自行出去了。
黑川式部一刻后起身,他摇摇摆摆地走出办公室,漫步到牢房,命人打开牢房门,垣井朴呲着嘴,站起来问:“老师,事情怎么样了?”
“真相大白,只是,我没当面戳穿她,”黑川式部命人将垣井朴扶着,说,“你受苦了,没大碍吧?”
“没有,一点皮外伤。”
“你先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再到我办公室来。”黑川式部说。
“是。”垣井朴说,然后由人扶去医治。
一个时辰后,垣井朴趔趔趄趄地走入黑川式部的办公室,小田纯郎也在,见他来了,忙起身扶他坐下。
黑川式部抬起头,面容看起来疲态尽显,他不紧不慢地说:“川岛樱雪投敌叛国,宫泽忍成至少也有知情不报的罪名,你们先注意着他……至于川岛樱雪,虽然我当时没揭穿她,但看她惶恐的样子,她应该也有所察觉,现在她有两条路可选,一是一逃了之,去联系华兴会的人,与我们明面上对垒;二是继续留在这里,等着接受处罚。我一点也不懂她,不知道她作何选择,但是,她一旦跑了,我们一定跟住她,她找到反叛分子总是比我们容易。她若不跑,就无后话,等七点多时就将她羁押。”
“是。”
黑川式部说完,又仰头靠背,双眼盯着楼板出神,垣井朴和小田纯郎也都不敢吱声,随即出去了。
“几个月了,我把你当成女儿待,你就是我的女儿啊,为什么会这样……”黑川式部沉痛地出神冥想,他心目中,樱雪就快充当他的女儿了,可她居然是个中国人,成了反叛,由天及地的失落,他的心被一团黑雾笼罩了,他快失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