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军师,门内的灯笼已经全部换上了,喜灯。”
“岁糕呢?”
“诶!定了数百斤之多!在时仓里放着!”
“命人严加看守,若有疑人靠近,斩立决!”
“这...”
“招办。”
“是。”
鬼门秦聂寿宴前日。
鬼门之中已是上下齐开,布置一众宴席所需之物。红帘喜字,赤烛喜糕,看来也是喜庆万分。
秦摄渊静静的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看着一众门人忙碌,心中却是没有半点喜色。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年过六十的时候,会被上天赐下一个“儿子”。
鬼王原本无牵无挂,可是现在,他即便依旧冷酷,也是忍不住,想要为自己的孩子,作上一番打算,多了一份顾忌。
“主公,你看这祭神的大香炉,要不要先请上香火?”
相比鬼王的冷面,此时的叶天心倒也算得上是面色喜悦。说来女子,终究逃不过心中的那一份“好生”。遇到了喜事,也是自然,面色红润。即便这“喜事”的背后,藏着不尽的杀机。
“随便吧,你定便可。”
鬼王淡淡一道,天心便也上下稍稍打量,摇起手中羽扇,想来秦摄渊的心事,恐怕天下也是无人能解。天狐稍作一望,便是起手挥扇,朝着门外正殿门前,一喝。
“传令,有请鬼门八将一众,来此上香祭天,为少主祈福。”
“是!!叶军师,花谷的三位客人,要一并请来吗?”
“人家是客,此乃我内家之事,怎可如此无礼,请客人屈尊,前来早福?”
“哦!好好,小的这就去!”
天心话声一下,便只见信台之上,一众信卒高喝。喝声嘹亮,传便整座鬼门大殿,八座鬼营之间。
“有请,鬼门八将,前来鬼王殿前,为少主祭神祈福,明香至礼!!”
令声口口而传,随风而流,直至各营之内。其中自然少不了公上信所在之处,鬼门鬼剑营的军帐。
公上信听着令声隐隐而过,双目赤晕稍起。他配上双剑甲胄,便是即刻起身,朝向鬼营之外,大殿而去。
“秦将军”一路慢行,他不想第一个出现在叶天心的面前,但却又“迫不及待”。因为,此刻二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便是都不知道对方的棋子已经部署到了何处。
远处,公上信看着欧阳清风、楚星源、孙莫芳等一众鬼将,朝着鬼殿的长阶,悠悠而上。他们故作寒暄,实则各自心有所“属”。
此时此刻,八将齐聚鬼王大殿之外,却也无人入殿,向“主公”打上一声招呼。众人并非无礼,只是这秦摄渊,此时故作入眠之态,闭着眼睛,一副不想被人打扰的样子。
“天心姐...”
欧阳清风立于天狐之前,便是开口一叫。天心闻声,立刻微笑不在,面色一板,瞟眼而去。
“哦!叶军师!”
清风见得天狐如此,急忙改口,也是自觉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公私不分,不讲礼仪,“官场”之术。
“欧阳将军,请祭神上香,为少主祈个早福。”
“好好好,那我就祝少主...”
酒少接过天狐之言,却又欲言而止,他并非心思多虑之人。只是真的一时,想不出个说法。清风尴尬一瞬,便是点起手中香火,闭目轻念。天心立于身旁,隐约可闻。
“天佑我家少主,早日断奶,这个这个...酒量盖天。”
“你胡说八道什么呐!!”
天心闻得酒少之辞,便是羽扇遮面,一脸紧绷,暗叹急道。不禁使得这清风,更为难堪,唯有一脸委屈,扭头窃语。
“天心姐,我不知道还有这一出,没想过说什么呀~”
“少主,荣身康健,吉福长至,都可以!什么早日断...酒量盖天!!”
“嘿嘿嘿~”
“下去!!”
“哦哦!”
清风摸着后脑勺,也是觉得实在羞愧,便是轻轻而退,立于军师十步之外。在酒少的眼里,除了拳法仗义,饮酒逍遥,也的确不懂如此新生诞辰,礼仪之术。
“巴进...”
“诶!诶!!”
天心望着一旁,体壮如牛的鬼门将军,巴进。羽扇稍稍一摇,便是轻口一唤。只见,那巴进面色若紧,却是故作镇定,语重而应,好不自在。
“上香,祈福。”
“哦...好!!”
巴进闻得军师召唤,便是大步一跨,立于香炉之前,抽起淡香,置于小烛而点,粗手稍稍而颤。天心看在眼里,便也默不作声。只觉这巴进,平日粗犷不拘,为何现在确实如此拘谨。
“末将祈福上苍,佑得我鬼门主,安身康健。”
“好...”
“诶!!”
巴将置香入炉,刚要转身而去,确是突然听到那叶天心,开口轻唤,止步不动。
“巴将军且慢。”
“嗯?叶将军...何事?”
天心本想询问巴进,伤势如何。但此刻天狐闻得巴将之言,便是羽扇遮面,双目一道冷光而射。即便不懂武功,女子此时的目光,确实令得那力大如牛的巴进,全身一紧。
“只有外人,才会叫我叶将军...”
“这...”
巴进闻声,顿然双瞳一收,额头冷汗直冒。
清风见得“大哥”如此,便是也想上前打上一声“招呼”。想来洛城一役之后,便一直军务缠身,都没有和这称兄道弟的巴进,聊天喝酒,甚至少显探望。
“哎!叶军师,巴进老哥,大伤初愈。脑子不灵光,你看他被你吓的,额头的冷汗...”
清风话声一过,却是同样蛇目一瞪,凝视巴进额头片刻。巴进见得酒少,这般神情,更是心虚。
“老哥,你的头带呢?”
“啊?哦!上次洛城归来...孙将军为我疗伤...这...等我醒来,那头带已经不见了!!我也是找了好久!!”
“哦...可是这头带...”
“拜完了没?拜完了,就让开。”
天心看着风、进二人所言,仍旧沉思不言。她隐约觉得这巴进,好似换了一个人。从前的挥刀猛将,此时为何如此兢战。
此时,三人僵持之际,只听一道话声冰冷而来。
公上信穿着黑甲,发出一阵颤声,步行巴进身旁,将他猛然一推,力道之重,竟是差点将这头“大牛”,翻倒在地。
巴进欲将摔倒之间,单腿一撑,附身曲腰,面对足背。心中断然一悟,也是知道这“公子”的意思。
“秦信!你作甚!”
“不做什么?我还有军务在身,没空听你们在这里,和一个大伤初愈的莽夫,浪费时间。”
“你!!”
巴进闻声故作一脸怒意,欲将挥拳而去。清风见状,也是急忙拦下这莽撞的“哥哥”。也正是清风的阻拦,令得这巴进心中稍稍一松。
此刻,公上信话声刚落,叶天心倒并不在乎巴进的反应。她看着公上信,其话中之意,倒也是让这鬼门天狐,稍有松懈。
的确,对于一个身中穿心劲掌,险些丧命,卧床两月的病人而言,一根头带,并没有那么重要。即便这头带,是巴进那曾经战死沙场的亲弟,所留下的“遗物”。
“天佑明日,秦聂百日大宴顺利...”
公上信此时,置香而道。话中有意,也是不禁令得天狐,双目稍抿,心中所思。因为,叶天心知道,公上信口中的“顺利”,一定不是指这酒宴,而是另有一事。公上信所希望的,应该是江湖各派群讨鬼门顺利,才是。
“楚将军伤势如何?”
“未愈。”
楚星源望着公上信,置香而归。楚将仍旧一身黑袍,朝着香炉,天心身旁而去。天狐关切一问,楚星源便也冷冷一答。正如往常一样,楚星源就是这样的寡言,不论是谁,即便鬼王立于身前,楚将军也是如此,有一说一,无话可说,便是只字不语。
“天佑少主,长安。”
“楚将军,如此伤势,明日不可勉强,在营内休息为尚。”
“叶天心,你有话就直说。”
“哦!呵呵~天心无事多言。楚将军,莫要多心,还请尽快回营休息吧。”
“......”
叶天心探手而指,一副恭敬之态。对于这鬼门最为资深的老将而言,天狐从来都不会失礼。楚星源立过太多的战功,死在他手下的鬼门敌众,确是要比叶天心的算计,还要多。
楚星源闻得天心所言,便是懂得这小女的意思。归根结底,还是处于天狐对于这“食人恶鬼”的恐惧。
叶天心害怕楚星源,应该说鬼门上下无人不惧。若是楚将真如戏子所言,是公上信的人,即便这是一件不太可能事。天狐依然心有所忌,却也不好明说。
“天心姐...叶军师,我也有点不舒服...”
清风看着楚将离去,便也是一副浑身难受的样子,用手捂着肚子,好似身体确有病样。实则,酒瘾发作。
“去吧~”
“诶!好嘞!”
军师望风微笑,不禁稍稍摇头。想来,这鬼门之中,也只有欧阳清风的心,算得上是干净的。就连叶天自己,即便一心忠于鬼王的,但也是算计无数,心谋如刀的人。
“叶军师...”
此刻,只听一道女声而起。
天心顺声一望,便可见得一女。此女,长发过肩,面色却是淡然。相比一旁的薛兰语与孙莫芳,这个名叫封若寒的女子,却是鬼门八将中最为不起眼的“将军”。因为,她没有天心的智谋,也没有孙莫芳的医术,更没有薛兰语琴音御心之术。
封若寒,唯一懂得的就是炼兵造器,仅此而已。已经没有人再记得封家那易容化天的秘术。也没有人,会觉得这封家的“另有一术”有什么价值。包括,鬼王叶天心在内。
“封将军...”
封若寒此刻默不作声,仅仅举起淡香,抬首望天,口中只字不说,正如她平淡的人生,毫无跌宕可言。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子,却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连公上信,都不知道的秘密...
“封将军!!”
若寒礼毕之间,便是转身而去。天心此刻,忽然欲言一叹。封若寒闻声止步,稍稍侧首。
二人如此,却也不做言辞。天心看着女将的背影,如此的孤独,如此的平淡。封将见军师无言要说,便是跨步而去。
“封将军,明日还请...多加关照。”
封若寒闻声而转,当她将侧脸正对天狐的时候。叶天心看到的,并不是女子眼中,似如既往的孤寂。而是一道恨意,幽然若生。封若寒并未瞪目,也无皱眉,仅仅平视,却已怨念四起。
叶天心的话,在封若寒的耳朵里,听来其实似乎是一句警告。这也不禁让封若寒心生余悸。因为,此刻的炼妖女将,早就已是公上信的人。
天狐望女之容,心知这个女人,渴望着一场“波澜”。因为,她的生活,过得实在太无聊。然而,一个如此目露哀怨的女子,又怎会甘愿,过得如此的平淡。
天狐依然相望,看着封女朝着大殿长阶而去。叶天心轻摇手中羽扇,心中不寒而栗。但如此毫无头绪之下,天狐纵然过人之智,也是毫无办法。
此刻,天心思索之间,薛兰语已是立于香炉之前。女子依然天人之气,她手握淡香,却是口中轻吟,一曲幽歌,将那军师心中的疑虑,唱的淡淡不见。
歌声消散而去,兰语祈福过毕,便是面向军师,浅行趋礼,悠悠而退。天心回神恍然,便也稍作点头,已示回礼。此时,向前一望,便是那孙莫芳,穿着一身“花谷门服”,立于原地,十步之遥。
“孙将军请...”
莫芳闻声,低头敬姿之间,小步而前。她握起三柱淡香,手上的半指皮套,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的干练。若不说,此人为女医,倒也更像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女豪。
“孙将军,近来可还繁忙?”天心见得莫芳礼毕,四下又是无人,便微微一笑,摇扇一道。
“没什么忙的,只是昨日,那胜天门的小子,在我妖殿之上放肆。”莫芳转头而视,双目直入天心之瞳,互视而道。
“嗯,我听说了,是清风将此人劝下。”
“嗯。”
“孙将军的妖殿,离鬼剑营颇近。可知那鬼影剑秦信,近来可好?”
“孙某不知。”
叶天心看着孙莫芳,她知道此女与那公上信的交情,特别的深。虽然二人近乎私定终身,天心并不得知。但,芳、信二人的关系好,这是鬼门之中,众人皆知的秘密。
“秦将军,日夜练兵。主公交托的军务,也是从无纰漏。鬼剑营的战功,在鬼门之中,可是位列第二。孙将军,不关心关心,这个青梅竹马?”
“叶军师,话不能乱说。我为何要关心秦将军,我和他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青梅竹马?!”
“哦!天心随意一道...孙将军,不必如此。”
“我如此?我如何了?”
“心虚。”
天心话声一落,孙莫芳顿然全身一紧。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狡猾”的女人。她更不知道叶天心,究竟肚子里藏了多少东西。芳女心里清楚,若是此刻不言,便是更加让自己“深入险境”,带着忐忑,莫芳气定而下,故作镇定,淡道。
“我心虚?何意?”
“你和秦信的关系,我们都知道。你如此急着跟他撇清关系...只有两种可能。你要么知道他是谁,要么...”
天心此时羽扇遮面,一双目光锐利,一如既往,直射对“敌”而去,进而道。
“要么就是孙将军你...参与了什么事情。”
“叶天心!你血口喷人!!”
“哦?我血口喷人?我说,你要么知道秦信是谁,要么就是参与了什么事。你觉得我血口喷人?”
“这...”
“孙莫芳!你若不知道秦信就是公上信,你怎会觉得我血口喷人!!你最多,觉得我胡说八道,言意不明!看来,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叶天心!!我知道信哥哥是谁又如何?”
“哦~信哥哥!!”
“你!!”
孙莫芳此时,已是面色剧变。她没想到叶天心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鬼王大殿的门口,与自己如此对峙。
然而,让孙莫芳更没有想到的事,叶天心从来都没有预谋要试探自己。这眼前发生的一切,二人口中所说的话,不过天心临时兴起,想要做的试探而已。
“叶天心!我与信哥哥,自幼交好,无疑。但,你如此试探,不止是坏了我鬼门的门风。更是伤了我,身为鬼门之将的一颗忠心。我希望你不要再有如此的言行,实在太难堪!!”
孙莫芳此刻,故作大怒,便是挥袖而去。
天心望着莫芳离去的背影,步伐急促,却无劲道。天狐稍稍抿目,摇扇之间,只觉这芳女,仅仅故作愤怒,实则心中有虚。
此刻,众人已然离去。
天狐稍稍转身,朝向鬼王大殿,深处而望。
鬼王稍稍睁开半目,如若帝王初醒。“主公”淡望门外“爱将”,悄悄叹上一口气,一切随着口鼻之风,在鬼王的心里,悄然之间,抛下了一个“引子”。
......
深夜,乘着夜深人静,叶天心已是在鬼门大殿的各处角落屋梁,布下护卫。她不希望这些,专属于鬼王的亲卫队,会拍上用场,但也许并不可能。
明日鬼王殿上,会迎来一众江湖子弟。他们各怀鬼胎,或善或敌。他们武功各异,或强或弱。
叶天心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卧房内。她挑灯夜望,看着满天繁星。有一件事情,他始终都不愿意去想。那便是如那花谷郎中,蝶雨唤心所言。现在的鬼门,已经成了一具空壳。
天狐望天轻叹,她不禁回忆起今日一众鬼将的反应。
巴进重伤初愈,从前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粗心冒失的样子。但今天,却是不然。“此人”,行事谨慎,往日长挂在嘴的口头禅,一次都没有说过。最让人奇怪的,便是那额上的头带,对其意义非凡,却为何觉得巴进,毫不在乎。
然而,对于一个刚从鬼门关前,回来的“男人”而言。除了自己的命,又有什么更为重要的呢。
天心想到此处,也是微微一笑,淡淡摇头。仔细想来,这巴进还是和从前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粗枝大叶。一样的,傻里傻气。
此时此刻,让叶天心最为担心的,便只有那孙莫芳。因为这个女人,和公上信的关系,显然已经跨越了“同僚”友谊之情。
‘信哥哥?呵呵。’
叶天心看着苍天,夜空之星。女子略懂星相,却也无暇去探。
明日,便是秦聂百日大宴。只要鬼门能从公上信的挑唆中,逼退一众江湖门派。那么便是“赢”。
公上信也许就会因此,气急败坏。将那最后的“暗棋”,公上伽罗从“所封之地”,请入人世。
如此一来,鬼王的心愿便已是成了一半。届时,只要斩杀公上伽罗,砍下他的头颅。那么这个威胁东城的贼人,便再无后患。
然而,让叶天心没有想到的事。公上信的计划,并非只是挑唆各派,群起鬼门,如此简单。
明日,鬼王一众所要面对的,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叛乱”。<>